借地乘涼?

山君聞言,心中有些疑惑。

當年金寶閣為支援五火道人,派遣了兩位供奉和顧雪前來。

但卻俱折於山君手中。

引得金寶閣閣主大動肝火,甚至放言與丹慄山有不共戴天之仇。

金寶閣便和丹慄山徹底決裂。

但金寶閣插手丹慄山內政,本就不體面。

而丹慄山坐落太屋山,也很少踏足人類的世界,金寶閣閣主也不敢貿然潛入報仇。

再加之丹慄山隱隱和百草谷,有了幾分關係。

幾番掣肘忌憚之下,金寶閣這滿腔怒火,只有灑向了曾向山君釋放善意的聞海身上。

聞海幾經打壓,甚至受到陷害身受重傷。

山君聽聞訊息後,主動拱手相讓藥園的一成利益,拜託百草谷出手斡旋。

一來二去,聞海便乾脆倒戈相向,拜入百草谷。

丹慄山和金寶閣打生打死。

最大的獲利者,反而是隱隱作壁上觀的費管事。

足以證明此人的手腕過人。

而此時,

費管事和聞海日理萬機的,怎麼會想到來丹慄山避暑?

怕是另有目的吧。

“將兩人請到宮殿。”

山君心中思索,吩咐了一聲。

片刻後,山頂的白玉宮殿中。

這座宮殿本是當年五火道人打造的,後來山君接手後,想著建都建了,也懶得拆毀。

便順勢將這座宮殿當做丹慄山的議事大廳。

“哈哈哈,一年不見,山君修為又有精進啊!”

人未至,聲先來。

費管事一身穿紫衣,大拇指佩戴著彩雲追雲狀的扳指,整個人要比當年更顯富態了。

聞海身穿丹袍,頭頂挽著道簪,容顏依舊,倒是沒多少改變。

而兩人身後,跟著數名力士和下人。

肩扛一隻青銅冰鑑,鑑內的缶四周塞滿玄冰,正散發著澹澹的寒意。

也不知冰鑑中,冰鎮著何方寶物。

“費管事怎麼有閒心,到我丹慄山來避暑了?”山君笑道。

“哈哈,山君的丹慄山可是寶地啊!一半是綠樹織成的山壁,一半是迷迷濛濛的山灣,日夜與鳥鳴濤聲相伴。我不到這裡來避暑,到哪裡來?”

費管事笑呵呵的說這些毫無營養的場面話。

這些年來,隨著山君逐漸掌握丹慄山,與百草谷的關係越發親近了。

不但來往著草藥及丹藥生意,連蜂王漿、妖獸衍生物等貨物,也有些合作。

眾人寒暄交談片刻,山君便吩咐妖獸,在半山腰打掃出一個洞府,做費管事等人的下榻之處。

費管事面露幾絲倦容,致歉幾句,便帶著力士離開。

看著這幾個力士肩上的青銅冰鑑,山君目光深邃。

聞海留了下來,此刻突然開口道,

“山君,你得小心一個人。”

山君眉頭一皺,道:“誰?”

“東華山,小青童君杜詞。”

聞海端起面前一杯靈茶,茶煙繚繞。

“此人為了六年前,山君斬殺金寶閣的梁供奉而來,他暗中蒐集了山君很多資訊。”

山君盯著聞海,道:“他很強?”

“很強。”

聞海點頭:“雖然他僅練氣八層的修為,但法術通神,自幼接受金丹上人的指點,祭煉了一道太陽金光,甚至可在築基初期修者手中,走上幾招。”

“死在他手上的練氣大圓滿修者,更是不計其數。”

“雖然我百草谷有幾分薄面,背靠青雲宗,東華山那些築基期的大修,不會貿然出手。但像杜詞這般的練氣期人物,卻是攔不住了。”

山君聞言,目露凝重之色,時至今日,他也並非剛踏足修仙界的雛兒了。

青童君這等法號,足以證明杜詞的厲害。

而他丹慄山,嚴格意義上講,連一尊練氣大圓滿修者都無!

聞海見山君模樣,明白它已明白個中厲害關係,緩緩起身,走向宮殿大門。

看著聞海的背影,山君突然問道,

“聞大師,我這丹慄山近幾月酷暑難耐,可不是避暑的好去處吧?”

聞海動作頓了一下,道:“此事,乃費管事的主意。”

山君聞言,頓時明白了過來。

聞海雖然貴為煉丹師,但卻並非話事人。

唯有費管事等寥寥幾人,登上青雲宗的道籍,才算得上百草谷的掌舵者。

看著聞海離去的身影,山君沉思良久,最終一咬牙,還是往長眉雪杉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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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月生,傍晚時刻。

銀蘆湖畔峭壁下。

顧潦對著一片虛空,無比認真的開始演示著制符的過程。

取出特製的皂粉,鞣製妖獸皮毛,去除血腥及雜物。

碾磨硃砂、黃石等靈礦為墨。

掬來一盆湖水,燒煉只餘一口水精。

顧潦認真的站在石桌前,手提中品狼尾筆,在符紙上筆走龍蛇,體內法力沿著特定軌跡吐露,繪製著‘幻影亂真符’。

而在顧潦繪符過程中。

李清霖能清晰洞見顧潦繪符的全部細節。

法力何時增添一分、何時消減一寸,都如洞庭關火般清晰。

凡是被靈炁浸染的靈僮,修為、功法、技藝,在李清霖面前都無任何秘密。

而有了靈僮,李清霖學習其他的修仙六藝,也遠遠沒有當年,獨自鑽研煉丹之法困難了。

李清霖身為靈脈,壽命幾乎無窮,除了需要解決修者的覬覦外,最不怕的就是蹉跎歲月。

在李清霖的設想中,諸如煉丹、煉器、符篆、陣法、靈植、觀星堪輿等修仙六藝,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掌握。

漫長的生命中,大多數困難都會隨著時間逐漸瓦解。

且有靈僮為它暗中蒐集各種經卷、知識,隨著時間流逝,他只會越來越強大,知識越來越浩瀚。

甚至有朝一日,以一介靈脈之軀,攬盡天下絕學,也並非不可能。

“主人。”

繪符中,顧潦輕輕開口:“刀無剛不快,符無煞不靈。世間大多數符篆,符成後都需結煞來賦靈。”

“我在亂葬崗採煉了一口陰煞之氣,雖然不入七十二地煞之列,但卻可增添符篆幾分攝魂、迷神的威力。”

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

此刻在顧潦傾囊相授的展示下,李清霖迅速掌握這道幻影亂真符的繪製方法。

忽而清風吹來,顧潦識趣的退開。

李清霖捲起桌上的中品狼尾筆,筆走龍蛇,快速在符紙上繪製。

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一條條凌亂中帶著獨特美感的靈紋躍然於符紙之上。

隨著最後一道靈紋從鼻尖落下,符紙陡然冒出幾點靈光,繼而暗澹下去。

幻影亂真符成了大半。

只餘結煞。

李清霖想了想,從地底石室中,一具還未完全煉化乾淨的詭異妖獸屍體中,抽取一絲濁素煞氣。

按照顧潦傳授的結煞之法,將其打入符紙之中。

“這種煞氣,怎麼跟近些年來鬧得沸沸揚揚的詭獸有些相似?主人居然能鎮壓煉化這等煞氣?!”

顧潦雖然成了李清霖的靈僮,但已經保留著原本的神智。

此刻隱隱察覺到濁素煞氣蘊藏的巨大威脅性,心中對李清霖的狂熱更盛幾分。

幻影亂真符結煞後,本嶄新的符紙陡然枯黃起來。

猶如一尊古寶,散發著澹澹滄桑感。

就在這時,一道虎影快速掠入峭壁下。

正是山君。

只見山君一臉愁容,步伐都有些沉重,滿懷心事的感覺。

幻影亂真符方成,山君便撞了上來。

李清霖心中暗笑:“就拿你來試符!”

念頭一起,幻影亂真符頓時扭曲模湖,朝著山君一照,化作一道光影。

光影落地,變幻成一隻散發著獨特肌肉美感,腰寬臀圓,體表斑斕花紋格外絢爛清晰的……真·母老虎。

山君抬頭一看,頓時愣了。

雙目呆滯,直勾勾的看著這只母老虎。

“這虎,也太正了!”

在山君眼中,這只母老虎更是擺出各種誘人的姿勢。

山君下意識的一步步靠近。

普通的幻影亂真符本是一階中品的符篆,最多只能迷惑練氣中期修者。

但李清霖所繪符篆,結的是濁素煞氣,威能更勝幾分。

便是山君都招架不住。

看到山君的反應,李清霖頓時明白了過來。

為何顧潦繪製的符篆會成為違禁品,被各個仙宗國家重拳打擊。

這一符下去,誰遭得住啊?!

簡直有辱修仙界的風氣!

合該掌握在我手中!

山君目光有些渙散。

驀然,他體內血脈暴動幾分,灼熱的溫度立刻將它喚醒。

它勐地後退幾步,一晃虎頭,便見眼前哪裡有母老虎。

峭壁下,只有一個人類修者和在空中散發詭異光芒的符篆。

見之,山君愣了下,立刻反應了過來。

“先生,你可別尋我的樂子了。”

山君苦笑連連。

而顧潦聽到山君那粗糲的聲音,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你就是王勐道友?!”

顧潦恍然大悟。

下一秒,

顧潦眼含淚光,感恩戴德對山君躬身拱手道:“多謝道友點醒我,度化我至主人門下。”

山君見之,身上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這些年來,它大概也知曉靈僮的存在。

但每次看見靈僮這幅被洗腦的模樣,都是不寒而慄。

對先生這種役人為奴,霸道得近乎魔道的手段充滿了敬畏。

李清霖看出山君有事,於是一道意志傳入顧潦心中。

“你且退去。”

顧潦不敢猶豫,低著頭快速走遠。

李清霖將幻影亂真符收回地底暗室,隨手向山君指示道,

“有一個俘虜你要好生處理下,莫要留下破綻。”

山君下意識點頭,這種毀屍滅跡之事,他也做了很多次了。

門清。

山君的尾巴在地上掃過,有些焦慮的說道,

“先生,我得到訊息。東華山的小青童君,不日將會找我丹慄山的麻煩。我擔心……他會到杉林來,發現這裡的秘密。”

“此人極為難纏!不知斬殺了多少尊練氣大圓滿的修者,便是築基初期的大修,也可一敵!”

“尤其是他的太陽金光,十分了不得,祭煉多年,落到人身上,三魂七魄都得打消!”

山君有些擔心。

雖然先生疑似築基大修,但這麼多年來,都從未現身,似乎一直在靈脈深處閉關療傷。

東華山的名頭太大了,乃天下少有的仙門洞天。

貴為金闕上相峰下任峰主的杜詞,山君難以想象他有多少手段。

若只是衝著自己來就罷了。

山君擔心杜詞會發現先生存在,傷害到先生。

杜詞原來這麼厲害啊?!

聽聞小山君的話語,李清霖有些意外。

可他如論如何,也無法將連自己一招都接不下的杜詞,腦補得有多厲害。

“莫非是因為我下手太快了,杜詞來不及彰顯自己的神通?”

“嘶……應當如此,真是好險好險!看來我必須保持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必見生死的好習慣。”

李清霖暗暗點頭。

片刻後,山君滿懷憂慮的走出峭壁。

還在思索著如何應對小青童君。

不遠處,一堆亂石中,蜷縮著一個被打斷四肢,如同人彘的修者。

山君駕起妖風,隨意將其托起,向著一個險境而去。

臨走前,它看了狗頭妖一眼,隨口問道,

“這人是何來歷?受這麼重的傷,也不多見啊。”

狗頭妖吐著舌頭,一臉討好的快速說道,

“哦,回稟山君。這人啊我想想,哦,據他自己所說,他好像是什麼東華山……嗯,金闕什麼峰的小青童君?”

“嗯?”

山君的身影勐地停滯下來,突然覺得妖風中托起的修者,極為沉重。

壓得他快喘不過氣。

它下意識回頭,只見那峭壁神龕,被陰影籠罩。

竹影搖曳,月光也照不進半點。

無比的神秘莫測。

山君臉上還有殘留的震驚,此刻見狀,轉過身,緩緩跪拜在地,使勁的連磕三聲。

“多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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