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孔不回答。
紫霞小女頓時浮想聯翩起來。
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毛洞主的親筆書冊,尤其是老孔手上這本花垂憐,似乎更是未刪減的精勘版本。
流傳於世的,寥寥無幾!
“老翁,你可知青雲宗是……”
話在口中,紫霞小女便見老孔突然站了起來,目光看向了平靜的江面。
“總算醒了。”
老翁低沉的聲音傳來,紫霞小女愣了下。
什麼東西醒了?
怎麼這些人都神神叨叨的。
船篷裡那個青衫男子,疑似修仙者也就罷了。
怎麼LYG隨隨便便一個撐船的老翁,都有如此神秘莫測的來歷了?
果不其然,片刻後變故陡生。
從大江深處翻出汩汩的氣泡,不知多少魚蝦,乃至成了精,有數丈長的鯰魚精亡命似的向遠方逃竄。
水浪掀起,大江頓時波濤洶湧起來。
滋滋滋~
單薄的草蓬舟,在波濤中猶如秋日的落葉,頓時左右傾斜著,木質結構發出接近破碎的撕裂聲。
本端坐於篷中的眾人瞬間滾成一團,下意識抓向座椅或者船沿。
幾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更是撞得天旋地轉,哀嚎一片。
青衫男子勐地站起,清光一閃,頓時護住三位少年少女。
“怎麼回事?”
“難道觸礁了?老孔,你怎麼撐的船!”
一眾書生屁顛屁顛滾著從篷中走到船板上,有性急的,更是開始抱怨起來。
但轉而,眾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書生們一個個如同施展了定身法,呆立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大江水面中什麼東西。
宋理也好不了多少,只覺得雙腿發軟,臉色煞白如金紙,再無方才對種種仙蹟嚮往的神情。
便見略顯渾濁的江中,有塊巨大的長形陰影,從下方快速遊起。
道道銀光形成一團小太陽,照亮了整個江面。
陰影還未遊到水面,光是拍動的江水,便形成滔天的波浪。
那是一條銀蛇,長達數十丈,鱗片如甲。
但若是仔細看去,蛇腹之下,居然還長有兩對小小的凸起,似乎是個爪子。
看著這條巨蛇,青衫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莫非是……”
“江底,居然還藏著頭妖孽!”
紫霞小女也是有武藝在身的,手中鏽劍更非裝飾。
此處靠近津渡,每日人流量極大。
若是留下這個孽障,不知會造成多少殺戮!
紫霞小女看了無動於衷,立在原地的青衫男子。
方才青衫男子護住三名少年,施展法力,被紫霞小女看在眼底。
“本地的修仙者,居然放任妖魔於此,怕是有什麼了不得的陰謀!”
紫霞小女已經腦補了許多陰謀詭異。
於是不再猶豫,她今日要降妖除魔!
拔出鏽劍,向前一刺,居然有一絲劍光從劍尖凝聚,穿透了江面。
而她本人更是面露堅定之色,身影輕點水面,居然一人一劍,朝巨蛇而去!
此情此景,猶如拿著樹枝的螻蟻,向蒼天巨人宣戰!
“不要——”青衫男子急切的開口。
紫霞小女聽到勸阻之聲,目中堅定火苗更盛,熊熊燃燒起來。
這等妖邪,我輩鮮血正燙,怎可坐視不管?
想你修仙者,不除妖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攔我?
轟隆!!
蛇首還未出水面,渾身銀光四濺,劍光落到上面,連一條印子都未留下。
而紫霞小女本人,更是以更快的速度,反向拋震回來。
啪嘰一聲,滾落在船板上,鏽劍從手中跌落。
直到這時,青衫男子‘不要’後面的聲音才傳來。
“——魯莽,小心傷了自己。”
水底銀蛇許是感應到隨著自己的甦醒,水行天賦自動生效,翻江倒海。
於是立刻收了神通,蛇首一擺,大江頓時安靜下來。
各個樓船、帆舟也重歸平穩。
有意外落水的人,只覺一陣柔軟的力道籠罩而來,下一刻再次睜眼,已經出現在船板上。
“這是……”
紫霞小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的看著這幕。
“大,大蛇呢?走,走了嗎?”
宋理扶著船沿站起,看著平靜的江面,顫顫巍巍的說道。
“咦?居然有條無主的靈蛇,返龍之相?”
江面上,有道遁光快速掠過,察覺到這邊的動靜,前行的方向稍稍一折。
一位高冠老道從遁光中出現,目光看到水下銀蛇,是又驚又喜。
他騎著一頭青牛靈獸,手中懷抱一支折桂,臉上隨時都掛著澹澹笑意。
“正好我這坐騎差個伴兒,少了鼻圈兒。”
高冠老道他伸手一抓,法力捲動,手中的折桂頓時飛出,在空中卻化作四截令旗,瞬間落入水中。
封鎮禁制展開,聲如雷鳴,引得神魂顫動。
“仙人,仙人!”
“剛才是仙人出手了!”
“多謝仙人救我性命!”
不少船客見到高冠老道模樣,紛紛跪拜在地。
高冠老道臉色不變,本覺得擒拿那條小蛇自當是手到擒來。
不成想水中那條銀蛇翻滾掙扎,兇勐的妖力運轉體內,一雙蛇眼金光璀璨,見四截令旗飛來,不退反進,勐地一撞!
轟隆!
水底升起火焰,漫卷擴散。
高冠老道趕緊收回法器,定睛一看,便見折桂都被撞彎了,焉頭巴腦的,中間還有塊分外顯眼的咬印。
“孽障,放肆!”
高冠老道氣得三尸神狂跳,厲聲大喝。
“道友且慢!”
從江上一艘草蓬船中傳來焦急的大喊聲。
便見青衫男子駕馭水遁,立刻趕到高冠老道身邊。
“道友且慢,你可是可知此蛇是何來歷?”
高冠老道聞言,臉色一板,澹澹道:“我乃西晉供奉院副院長黃成,管這小蛇是何來歷?”
副院長黃成?
其餘大船上不少人聞言,心中一跳。
這等人物,往日他們只能在舉國祭祀的重大禮節上,才能遠遠一睹尊容。
沒成想,今日居然還能親眼看到仙人斬妖的場面!
青衫男子此刻聞言,卻輕輕一笑道:“此蛇,乃雷水坡費師叔靈寵,於十多年前,斬殺邪神後,放養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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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高冠老道黃成臉上一驚,手中的折桂如同‘兇物’一般,頓時變得燙手起來。
他想都沒想,立刻取出一個儲物袋,將其送到青衫男子面前。
“麻煩將此物轉交給費前輩,便是在下冒昧的賠禮。他日有空,必親自前往元胎觀向費師兄負荊請罪!”
說罷,黃成他一拍胸口,接連吐出幾口精血。
精血燃燒,原地頓時雲升霧繚,一道遁光以遠超練氣期的速度,劃破水面。
看著黃成遠去的遁光,青衫男子有些無語。
怎麼連燃燒壽元的血遁之法都施展出來了?
莫不是逃命不成?
青衫男子無奈搖搖頭,便發現水底那條銀蛇徹底不見了蹤影。
他不欲多耽擱,他乃苟家的修者。
此行從幾個修仙宗門的招生儀式中,招徠了幾個被淘汰的年輕血液。
那三個少年,不是靈根資質低下,四靈根或者五靈根。
便是心智薄弱,毅力不堅定之輩。
但沒辦法,苟家需要汲取外來的血液,才能維持自己的修仙者數量。
就算這三個少年不行,難以修仙。
但作為人礦、腎礦,多生點具有修仙資質的子嗣也好。
想著此地距離沙洲已經不遠,出了這事,青衫男子不願再生波折。
於是回到船上,袖風一招,便帶上三位少年。
腳踩清波,向數里外的沙洲而去。
“仙人仙人,能否捎上我等?!”
宋理見青衫男子離去,不願丟了這份仙緣,趕緊大喊道。
青衫男子目露遲疑之色,但想著也算是有同船渡的緣分,這隨手捎帶一程,也並無不可。
於是拘來數縷清風,呼嘯飛來,纏繞在幾名書生和紫霞小女的腰間。
兩側景物快速向後移動。
略顯溫熱的沙灘林風,從岸邊吹來。
半炷香的功夫後,眾人已停到岸邊。
青衫男子帶了這麼多人遁行,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臉色蒼白,一副法力透支的模樣。
但他卻死死咬住牙關,不願在後輩面前露怯。
青光斂去,沒等宋理幾人反應過來,他便帶著三位少年離去。
“仙緣已盡,各位就此別過!”
回過神來,宋理看著早已消失不見的仙人蹤影,悵然良久。
“紫霞小女,我等先趕往綏水縣,明日再前往雷水坡,試試能不能找到元胎觀,不知可否同行?”宋理轉頭向紫霞小女說道。
“那就一起吧。”
幾人同行,才走不遠。
紫霞小女一摸腰間,頓時臉色一變。
“不好,我有個包不見了,定是遺留在船上了!”
紫霞小女沿著沙灘,快速回到岸邊,卻見前後數里的水域上,哪裡有船隻的身影。
“糟糕,包裡還有我未完成的新作,這要是丟了,不是白費數年心血?”
紫霞小女心中焦急。
但就在她一回頭時,卻見腳邊一座長滿藤壺的礁石上,安靜的擺著一個包裹。
紫霞小女驚喜的開啟包裹,便見裡面的筆墨紙硯,未完的新作,分毫不差的擺放其中。
誰?
誰幫我送回來的?
青衫男子?
可剛才的清風術中,並未見到這個包裹啊。
心中升起疑惑,紫霞小女下意識翻開自己的新作。
便見墨痕未幹的書頁上,在末尾處,突然多了千餘小字,都是些言簡意賅卻發人深省的聊齋志怪。
狐三則、鬼三則、妖三則,亦有器物、石頭成精後為主人翁的故事。
“寫人寫愛,不如寫鬼寫妖寫蒼生;刺貪刺虐,不如刺人倫刺仙道。”
看著最後一句忠告,紫霞小女目光閃爍,視野一個模湖。
再看新作,書頁上哪裡有多餘的字跡,方才的忠告,更似幻覺。
話本故事?
莫非是……
陡然,紫霞小女心中升起個念頭。
那個自稱老孔的船伕?
可是……
紫霞小女展望見面,數里無船隻。
若真是那船伕,怎會如此迅速,這等神出鬼沒的手段,怕是剛才那位青衫仙人,也拍馬不及吧?
“呵呵,我嘲笑別人仙人當面,也不識仙人真面目,沒想到,我也是一樣……”
紫霞小女搖頭苦笑。
但那些聊齋志怪故事及忠告,卻深深烙進她的腦海裡,永遠也無法忘卻。
……
大江水下。
銀蛇順著河流,前往雷水坡。
吞食海大王后,它沉睡十多載,終於消化完畢。
如今的它,蛇目呈金色,褪去矇昧與渾噩,充滿了靈性。
銀色的龐然身軀,在大江底部遊過,攪動水流。
它幾乎生而知之,精通水系法術。
外散的水流痕跡,在它的控制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有幾隻魚蝦,隱約察覺到一個可怕的客人從此經過,紛紛蜷縮於淤泥之中。
空冥子盤坐於蛇首之上,迎面而來的水流向兩側排開。
他在此撐船多年,除了做雲港的‘見證者’,借之排解原主多年苦修後,與歲月時光的疏離感。
還有一個目的,便是接引銀蛇歸府。
如今,也算是功德圓滿。
至於臨走前,略作天人注視,點撥了下紫霞小女。
卻是自覺修仙漫漫,便是仙人也不敢稱不朽。
反而是這種書籍經卷,有極大的可能儲存流傳下來。
紫霞小女多寫點李清霖這條靈脈愛看的話本故事,千百年後,李清霖也有些事做。
而且李清霖可知道,在賣腐賣rou方面,這些女性作者往往比男的更擅長。
片刻後,銀蛇遊動至白沙灘。
在沙灘拐角處,它銀色的蜿蜒身軀悄然爬上岸,無需指引,遵循那熟悉的氣息而去。
銀蛇逐陸,如同地龍現身。
本生機勃勃,遍佈飛鳥的山坡,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安靜中。
一路遊走,在蒼茫白雲間,這條蜿蜒的銀蛇完美的融入雲海之中。
“姥爺,我……回來了。”
熟悉的藕花池前,銀蛇乖巧的垂下蛇首,探入池水中。
時至今日,它那龐然的身軀再也擠不進藕花池中了。
在它的軀體下,那數畝靈田都顯得無比嬌小。
但在它的感知中,姥爺還是如此深不可測,如同大海般威嚴,讓它心中忍不住生出敬畏之情。
藕花池深處,李清霖緩緩從參悟丹砂之法中轉醒,意識還有些笨拙。
“哦,原來是你這條小蛇,睡了十多年可睡飽了?我那元晉棗恰好也快熟了,你且去鬆鬆土,施點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