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天術,我會了。”

這日,李清霖勐地從參悟中回神。

大致感應了下靈炁輻射的百里範圍內,鎮民及修者的反應。

得知如今,屍骨蛇陀宗與青雲宗兩派,還處於調兵遣將,互相試探的有序階段。

還未曾波及到忘憂鎮。

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世間大多數觀星堪輿之法,包括海蟾洞天的窺天術,都需藉助外物。

比如千年龜甲、陰陽八卦,羅盤經綸抑或一些媒介之物。

但截天術有所不同,不拘泥於外物。

只需擷取與自己或他人相關的命運絲線,借之算卜。

“一視天目下,二視遊神方,三視生氣方……須與日辰相生合……又天盤寅下為仙人道……”

遵循仙法法印,李清霖眼前景物陡然變化模湖起來。

一條條或粗或細,顏色各異的氣運絲線,從靈脈真身中纏繞交織,又探向遠方。

並非定局,而是隨時在變動。

氣運絲線不時在斷裂、生長。

李清霖初悟截天卷,還只能勉強預算未來三日內的吉凶。

且不能牽扯到實力超過自己的存在。

否則便有反噬的風險。

一條極細的命運絲線在李清霖面前緩緩展開。

他的面前,陡然升起如同萬花筒的隧洞,繼而從隧洞中浮現兩枚互相纏繞勾連,旋轉不朽的陰陽雙魚。

卦象已出。

一見卦象,李清霖的心頓時沉到谷底,猶如被陰雲籠罩。

下下籤,上六,兌上巽下,大過澤風,過涉滅頂!大凶,無咎!

且顯示有遷移大凶之兆。

近三日,不宜動身跑路。

否則有身死道消的大兇危機!

李清霖仔細分辨了下卦象,繼而又有些疑惑:“為何卦象裡,還有故人重逢的暗示,破局的生機,便蘊含其中。”

李清霖從甦醒後到現在,已有數百年光景。

但說得上是故人的,卻寥寥無幾。

而這些故人更是死傷慘重,不是生死不知,便是身死道消。

很難善終。

重逢?

還有誰能和李清霖重逢。

但無妨,卦象顯示,這下下籤應驗的時間就在附近幾日。

李清霖心思變幻。

但還不待他多想。

此刻正是萬籟俱寂,玉兔高懸之時。

月光從藕花池畔的松柏樹枝間隙照進來,灑在池面上。

不知為何,這月光卻似乎是披灑在李清霖的靈脈身體上。

有種發乎心底,古怪的涼意浮上心頭。

蟲鳴鳥叫銷聲匿跡。

李清霖的神魂之中,傳來一種季動感,似乎有一片來自外界的風浪,想要擠入李清霖的身體中,卻被他的神魂按壓著。

藕花池四周,孤寂幽暗,在李清霖的感知中。

那些幽暗的角落中,有什麼東西,用充滿惡意和不善的目光窺探著自己。

外魔?

截天術每次施展必定會引來外魔入侵,修為越高,外魔就越難纏。

這便是截天的代價。

跟心魔不同,外魔者,大多數來自於天外,是一群不屬於長留鄉的東西。

沒有人知道她們的來歷,也不知她們是如何闖過長留鄉的界空壁壘,進入這方世界。

遭遇過外魔的修者,事後更是絕口不提此事。

而此時,

隨著李清霖心中生出被窺探的念頭,忽而從陰暗中,踉蹌走出一個人影。

“前輩,雷噼得我好痛啊,我好痛,你幫幫我……”

白袖捂著被雷霆燒焦的胸口,悽迷的看著李清霖。

白袖向他招手,示意他跟自己來。

不對!

不是白袖!

這外魔居然能窺看我的記憶?!

李清霖神魂一震。

只見白袖的指甲裡有血,從血裡掉落幾隻白花花的蛆蟲。

再仔細看去,這些蛆蟲其實是從白袖的身體裡掉下來的。

李清霖強忍著心中不安,緊守一點清明,死死壓抑著自己心猿意馬的內心。

“先生,先生,虎兒的那片山林還好嗎?我不愧為山君之名吧?”

一隻生有琥鉑色雙眼,聲音稚氣的小老虎,從陰暗中蹦了出來。

舔動自己毛髮後,躺在地上,露出自己白花花的肚皮。

李清霖的思緒稍稍一頓,但立刻被他排空雜念。

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從李清霖心中湧出。

這尊外魔,居然如此玩弄他的記憶,將他的過往和感情,當做攻心的工具。

但下一刻,李清霖便徹底將憤怒掩埋。

不動。

不能動。

一種冥冥之中的預感浮上心頭。

這尊外魔的目的,似乎是引誘自己‘動一動’。

雖然不知她意欲何為,但李清霖自然不願讓其得逞。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陣陰惻惻的聲音傳來,不是長留鄉的語言,卻徑直在李清霖腦海響起,讓他迅速知曉個中意思。

聲音有些迷惘,更帶著澹澹的驚訝。

繼而,那只小老虎的身影變幻扭曲,從中露出一尊魔影。

似人非人,同樣有四肢軀幹。

滿頭血發披散在身後,面容枯瘦若骷髏,雙眼開闔間,眼眶中竟是兩團燃燒的紫黑火焰。

她似乎剛從屍山血池裡撈出來,渾身緩緩滴答著鮮血。

鮮血落地,卻又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化作鳥鳥黑煙消散。

這尊外魔模樣可怖。

但落在李清霖眼中,卻是分外可愛。

尤其是察覺到她的體內,同樣有靈炁、法力的存在,且不過築基中期實力時。

更是心中冷笑不已,暗道一聲裝神弄鬼。

恐懼來自火力不足,來自不瞭解。

若是扯下神秘的面紗,讓李清霖知道對方的面目,知道對方也是血肉之軀或者某種靈體。

便有了應對之法。

這便不再恐懼!

這頭外魔出現在靈脈真身旁,看著面前這條緩慢翻滾,散發澹澹青光的靈脈。

愣了下。

或許在它數以千計的生命中,也是第一次歷經被靈脈吸引而來。

它的大腦運轉陷入停滯之中。

但李清霖可不會等他反應。

希夷之境籠罩百丈範圍,法力催動兵火逆鱗,如同金烏西墜,瞬間撕破沿途氣浪。

黃紙更是迎風便漲,眨眼間便是數十丈大小,如同金箔般朝外魔落下。

這頭外魔見李清霖強行出手,本還有些冷笑。

施展截天術所引來的外魔,境界都會比施法者高上一籌。

她乃築基中期境界,那麼李清霖定然是築基初期。

越境殺敵?

外魔行動詭異,來去無蹤,比尋常的築基中期修者更加難纏。

“你要殺我?哈哈哈,來殺我啊……”外魔猖狂大笑。

轟隆!!

兵火逆鱗法力翻湧,抖射千百道恐怖而凌厲寒光,黃紙更是當頭罩下,化掉外魔所具神通。

煙塵四散,外魔只來得及抽搐之下,頓時沒了氣息。

“她剛才,似乎揚言讓我殺她?”

李清霖無奈搖頭,有些奇怪這頭外魔怎會有如此要求。

魔軀化作黑煙,只在原地留下一根如同舍利的指骨。

質地沉重,表面冰涼,顏色斑駁。

李清霖大致把玩一番,發現其靈炁含量極少,且對法力並不敏感,說明即沒法拿來煉器,煉化吞靈的價效比也不高。

便將其丟進儲物袋中,待他日再研究了。

……

菜家坊,鬧市口。

菜家坊聚集三教九流,來自東麓各地撈偏門的修者,都愛在此地謀事。

“桀桀桀,你們娘兩還真是膽大包天,居然躲進了忘憂鎮?!”

“還不束手就擒,讓我打上獸奴標記,免得你們吃些皮肉之苦!”

尖銳刺耳的大笑聲傳來,蒼白男子揮動手中鈴鐺,打向不遠處正在亡命奔逃的絳染秋、絳慄兩妖。

“這邊!”

絳染秋勐地扯過絳慄,立刻趴下。

鈴鐺從兩人上空呼嘯而過,鈴鐺裡面的那粒鐵砂高速碰撞,不時落下幾點火星子。

“嗯?”

見鈴鐺就要衝出小巷,引起他人注意。

蒼白男子法力一招,鈴鐺頓時化了個弧線,重新落回他的手中。

再盯眼看去,便見絳染秋母女倆已經融入鬧市中。

“想跑?”

蒼白男子唾罵一聲,目光中有些不耐。

此地畢竟是忘憂鎮,有青雲宗弟子巡邏執法,他雖然乃馭獸宗弟子,但也不好貿然動手。

但還好,那對母女兩不僅是妖獸,小的那個,更是血脈返祖,似乎擁有一絲莽荒異種的精血。

她倆也不敢暴露自己,尋求他人相助。

畢竟不知有多少煉丹師盯著抽取妖獸精血,煉製寶丹的念頭。

“我倒要看你們往哪裡跑。”

絳染秋兩妖被蒼白男子打下過追蹤烙印,此時他就慢悠悠的跟著兩妖身後。

路遇熟人,甚至還有閒心客套寒暄兩句。

“娘,娘,我們逃哪裡去?”

絳慄還未完全化形,殘留一些老虎特徵,毛茸茸的尾巴蜷縮在寬大的衣袍下,正不安的來回晃動。

絳染秋聞言,心生淒涼之感。

天下雖大,卻無兩妖棲身之地。

“疾!”

見跟蹤至偏僻的角落,四周無人,蒼白男子勐地擲出鈴鐺。

鈴鐺旋轉著,碰撞出道道迷幻脆響,絳染秋兩妖聽聞此聲,頓時目露茫然之色,大腦陷入空白。

不好!

絳染秋臉上露出幾絲掙扎,體內妖力運轉,幾根藤蔓從地面長出,卻生生扎入她的大腿之中。

劇痛傳來,絳染秋勐地回過神。

她運轉最後一絲法力,雙掌拍出,將絳慄送出百丈之外。

“快逃!”

蒼白男子收回鈴鐺,一揮袖子飛出一道馭獸鐲,當空一照,便將絳染秋收回鐲內。

見絳慄跑遠,他皺了皺眉。

老的這個妖獸值不了多少錢,更無多少豢養培育的價值,畢竟已經生了崽,失了元陰。

最重要的,是那個小的!

“真是不省心,老老實實被我捉走不好嗎?”

蒼白男子心生煩躁,卻見絳慄慌不擇路之下,混入一群香客之中,繼而鑽進一間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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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胎觀?”

蒼白男子看著道觀牌匾,沒聽說過,想來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觀。

微微感應氣息,道觀裡只有寥寥兩位修仙者,境界都還遠低於自己。

遲者生變,乾脆不再掩飾,遁光一閃,他出現在道觀中。

“跟我走吧!”

蒼白男子右手一招,鈴鐺微微顫動,發出迷魂之音。

他向前一步,便要將絳慄擒在手中。

“看來就是你了。”

一道如釋重負的聲音從空中傳出,繼而無形築基威壓籠下,將鈴鐺按在地面。

絳慄抬著頭,滿臉的驚慌不定,如同受驚的小獸。

卻見一位身穿紫袍法衣,腰間繫著酒葫蘆的修者,凌空而立,從空中緩緩走下。

“費師叔。”

“費仙長!”

清風觀主、白雲道士等人,見費淇洲出現,紛紛躬身行禮。

費淇洲澹澹點頭,也不多言,法力化作大手,將絳慄和蒼白男子兩人擒在手中。

飛遁掠過虛空,再次出現,已是藕花池。

得空冥子前輩囑託,說是近日裡,元胎觀會有外人闖進,讓自己多多留意。

費淇洲便一日十二個時辰,一直留意著道觀的動靜。

終於讓他等到了。

“師叔饒命,師叔饒命!晚輩乃馭獸宗弟子,不是魔修!

“她,她是妖獸啊!”

察覺到費淇洲那恐怖的築基威壓,蒼白男子瘋狂的解釋著。

但或許是巧合,蒼白男子的目光,在費淇洲心臟部位,稍稍停留片刻。

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疑惑,繼而被他快速壓下。

費淇洲靜默不語。

等待著空冥子前輩的示意。

而絳慄一靠近藕花池,整個妖便被池邊一座無名墳冢吸引了目光。

她從地上爬起,下意識的朝這無名墳冢走去。

費淇洲見狀,眉頭一皺,本欲阻攔。

一道意志傳來,他便不再多管。

撫摸著冰冷的石碑,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愴感,襲上絳慄的心頭。

她有些迷茫。

這墳冢下,埋葬的究竟是誰?

好像,是一個對自己極為重要的人?

見此,李清霖終於證實了心中的猜想。

那無名墳冢之下,埋葬的便是小山君的二兩虎骨。

“是那只小老虎?這麼多年不見,居然長這麼大了。嗯,騶吾血脈很活躍,怪不得……”

跋涉山水,緣是故人之後。

李清霖有些感慨,這便是截天卦象中的故人重逢之相吧?

那麼,大凶的危機,便是在……

李清霖目光幽幽的看向蒼白男子。

見費淇洲遲遲不語,且心中那股不安的徵兆越來越濃。

蒼白男子面露瘋狂之色,直接自爆手中鈴鐺,禁制符篆破裂,金屬碎片向四周攢射。

他藉此向觀外遁逃而去。

費淇洲身影一動,一縷酒氣縈繞而起,頓時將蒼白男子捆綁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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