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葉向東之前所說的那樣，1993年9月中旬，葉向東上調進京。
與此同時，劉長遠出任江寧省委書記，潘森任江寧省委常務副書記，何斌任江寧省省長。
……
1994年元旦過後第二周，劉長遠在省委秘書長和組織BZ的陪同下，到了扈州。
他先後召見了扈州市四套班子的所有領導幹部，一個一個地瞭解和詢問梁海濤在扈州的工作情況，讓每一個人談對梁海濤個人的真實看法。
談完話後，劉長遠充分肯定了梁海濤一年多來的工作成績，高度評價了梁海濤在用人上的膽略和氣度。
並對扈州市教育系統的整頓，給予了格外的關懷，表態說省財政近期將撥付五千萬元，用於扈州市普通高中的校舍建設。
當天夜裡，梁海濤與劉長遠單獨會談。
劉長遠緊緊握住梁海濤的手，明顯不同於白天兩個人見面時的平靜。
他剝了一個香蕉，送到梁海濤手裡，親和地說道：“海濤，我都聽他們說了，沒有想到你在扈州會受這麼難，娜娜知道嗎？”
梁海濤搖了搖頭，沒說話，面部表情很寧靜，甚至有點疲倦。
“我準備安排你到燕京去，明年春節後，有一個全國市委書記的短期培訓班，在中央黨校，三個月時間，你正好放鬆一下，讓娜娜陪你一塊兒回去。”劉長遠說道。
梁海濤看了劉長遠一眼，說道：“扈州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在這個時候，我不想去，我不會倒下。市委書記是一面旗幟，這面旗幟不能倒下。”
劉長遠笑了：“你這個比喻我是第一次聽說，有些新意。不過，你要相信林勳，要相信身邊的同志，你不在，他們一定能把工作做好的。
到了燕京，多陪陪你爸爸媽媽，抽時間去看看楊老、葉書記、方向然，多去幾次，他們都非常關心你的工作。
尤其是葉書記，他發現自己認為的人才，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可親可愛，我跟他一樣，有同樣的感受。
你到燕京去，聽聽黨的最高學府教授的最新研究成果，沒有壞處，與發達城市的市委書記多交流溝通，學習人家的素養，肯定會受益匪淺的，回來之後，有更重的擔子要交給你。
扈州有林勳他們一大群與你志同道合的幹部，你放心好了。”
第二天上午，劉長遠又開了一個會議，說梁海濤同志將於明年春節後到中央黨校參加全國市委書記短期培訓班，扈州市委和市政府的工作由林勳市長一擔挑，其他同志全力配合，不能有半點懈怠。
會後的午餐，劉長遠只留了梁海濤和林勳兩個人，其他人都是劉長遠的隨行人員。
這頓午餐，沒有白酒，只有果汁，沒有地方名菜，只是扈州的小吃。
……
臘月二十九這天，梁海濤一天的日程安排是：上午和下午走訪、看望扈州市破產企業的下崗職工，給下崗職工送溫暖。
晚上六點參加扈州市民營企業協會舉辦的辭舊迎新酒會。
梁海濤和張木村、經委主任、民政局長乘坐民政局的麵包車走訪下崗職工。
一整天下來，梁海濤的心情都是灰濛濛的。
平時他更多關注的是人事問題、發展問題，聽到看到的大多都是進步和繁榮。
然而就在這輝煌繁榮的背後，還有這樣一群人，他們因改革而遭淘汰，因企業破產而貧困潦倒。
時代的進步和發展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實惠，反而給他們帶來了無盡的痛苦和困惑。
這群人就是一部分下崗工人。
梁海濤在走訪了幾家破產企業後，來到已經破產了的扈州市橡膠廠工人宿舍區，宿舍區在原廠區的後面，實際上就是四棟八十年代蓋的三層樓。住著不到二百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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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委主任介紹說：“扈州市橡膠廠原來是生產工業橡膠配件的小企業，因為產品科技含量低，工藝落後而被市場所淘汰。
工廠破產後尚餘部分資產，為職工買了養老保險和失業保險。
現在退休的工人平均每月能領到三百元退休金。廠裡的大多數工人都已經重新找到工作。下崗的工人每月能領到二百四十元下崗救濟。”
梁海濤走訪了幾家下崗職工，感到還可以，生活還不算十分困難。
主要原因是橡膠廠宿舍處在城市的商業區，下崗工人可以做點小買賣。
比起剛才走訪的紡織廠要好多了，紡織廠宿舍區在城郊，紡織行業女工多，技術專業性強在社會上用不上，特別是中年女工，下崗後不容易找到工作。工廠破產時，原有的紡織設備按照國家限產壓錠政策全部報廢，工廠沒有資產來保證工人下崗後的生活。
紡織廠的工人有近三分之一靠最低生活保障救濟來維持生活，許多職工生活困苦不堪。
梁海濤在一家特困工人家走訪時落淚了。
從橡膠廠出來，天已經黑了。
民政局長說：“我們帶的過年慰問品都發完了，今天是不是就到這兒？”
梁海濤說：“不行，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按計劃走訪完，慰問品不夠明天你負責送來。”
這時，扈州市民營企業家協會辭舊迎新酒會已經在俱樂部準備就緒，豪華的大宴會廳裡華燈齊放，披紅結綵，迴盪著歡快的樂曲，充滿節日的喜慶。
十張大圓桌擺成兩排，大多數企業家都已落座，林勳、楊松、周保健等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也都來了，有的和民營企業家們握手寒暄，有的在一起交談。
身穿中式旗袍的服務員小姐在門口列隊迎候著來賓。十幾名餐廳的服務員正在忙著上菜。
七點鐘過了，還不見梁海濤來，民營企業家協會會長十分著急，過來問楊松：“楊副市長，七點過了，梁書記怎麼還沒來，會不會有什麼變化？你打電話問問。”
楊松說：“他手機不開，誰也不知他走到哪兒了，按理說現在該來了，等一等吧。”
這時菜已經上齊了，大款們的聚會，酒宴當然不能是薄酒澹菜，上的菜當中有龍蝦、鮑魚、紅蛤蟆、野山雞、鰉魚、海膽、赤貝、冬季山野菜、烤鴨和多種新鮮瓜果。
白酒是五糧液，啤酒是青島，葡萄酒是通化乾紅，另有十多種飲料供宴者自由選取。
這時林勳也著急了，看了幾次手錶。
周保健問：“林市長，菜都上齊了，是不是可以開始？”
林勳說：“再等一等。”
梁海濤說好一定參加酒會，但是聯絡不上，林勳已派車派人去找梁海濤去了。
面對著一桌豐盛的酒宴，民營企業家們顯然也有些按捺不住。
就在這時，梁海濤和張木村走進宴會廳，他一邊走一邊用沙啞的聲音說：“各位企業家，非常抱歉！我肚子咕咕叫，告訴我大家都在罵我。對不起！我來晚了！”
梁海濤這麼一說大家都笑了。
宴會開始，梁海濤端起酒杯發表了簡短的祝詞，代表扈州市委、市政府向全市的民營企業家祝賀新年。
然後和參加酒會的市委、市政府領導分別到各桌敬酒。
一時間交杯換盞，把酒暢談，醺醺酒意，融融情意，樂在其間。
梁海濤的臉在笑，心裡卻笑不起來。
一邊是下崗工人的窮困潦倒，一邊是大款們奢華的宴會，讓他感到心裡隱隱作痛。
酒至半酣，有會唱歌的企業家紛紛獻歌助興。
這時一位女企業家唱完一段京劇，拉著梁海濤上臺，一定要讓他唱一曲。
在一片喝彩聲中，梁海濤邁著沉重的步子上了歌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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