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糧之事隨著曹昂的決斷,最終塵埃落定,誰勸都沒有用。

在此過程中,曹昂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袁熒亦然。曹昂承受的壓力是有形的,可袁熒承受的壓力卻是無形的。

但對於二人來說,這只是開始。

袁、曹兩家,註定要有一戰,最後的結果,誰都無法預料。

曹昂在淮陰待了兩日,繼續向南。而從淮水折道進入邗溝之後,水路便開始難行起來。

邗溝,也就中瀆水,後世則稱為淮揚運河,最早由春秋時期的吳國為了北上爭霸而開鑿的,到東漢時期已經成為聯絡淮河和長江的要道。

不過人工河流,自比不得天然河道,尤其是邗溝南部,平水不流動,因此多有淤塞。

曹昂在大船上眼看船隻行動不便,便讓人換了小船,準備實地進行勘查。

從淮陰到廣陵,接近四百裡,眾人走了數日,速度很慢。有些地方,水淺船重,不得不用人在岸上拉動。

而一路上曹昂的臉色越發的嚴肅起來。到了高郵,離著廣陵還有數十裡,曹昂便按捺不住。

必須要重修邗溝。

於是曹昂在高郵停歇一日,召集隨行之人商議重修邗溝之事。

眾人為曹昂天馬橫空的想法所震驚。

可曹昂並不管眾人的心思,他此番南下,一是為了安撫下邳、廣陵的百姓,二是為了佈置征討淮南諸事,而第三條就是解決問題的。

江淮之地,氣候適宜,土地豐饒,無可避免地要成為這個國家的糧倉。

而一切發展事宜都要以此為前提。

對於曹昂的想法,隨行的劉馥倒是很支援。

面對眾人質疑,劉馥言道:“今江淮其四野畛畷無數,膏腴兼倍,其野沃,其民練,其財豐,其器利,天下之腹心之地也。

重修邗溝,便可勾連江河,可朝發夕至,江南豐盛之物盡入北地,以解北國糧困之噩,且資食有儲而無水害也,此為其一利也;

邗溝一通,從洛陽向東,可泛舟而行,控引淮、湖,與海通波,自兩漢以來,東南之民心,久久難附,常有禍亂。中原兵丁,直通江、海,自北徂南,摧討逆節,可無往不勝也,此為其二利也

邗溝一通,可勾連南北,沿途城池、村落無數,借邗溝之利,可使田因得溉灌,也可使疏啟道衢,徹壅通堙,商旅轉繁,遊食轉眾,府藏盈積,公私豐贍,此為其三利也。

如此三利,可為開萬世太平之基業,共夏禹論功,亦不較多。”

曹昂聽了,撫掌大慰。在劉馥嘴裡,修個邗溝,功勞可比大禹治水,不得不說,劉馥真會拍馬屁。

“元穎(劉馥字)之言,甚得我心。”

劉馥此番言論一出,眾人便無法阻止。畢竟這麼多好處你再反對,豈不是跟曹昂對著幹。

“此河,非你劉元穎不可治也。”

三國若選一個水利家族,肯定是劉馥家族。

劉馥“興治芍陂及陂、七門、吳塘諸堨以溉稻田”,張文遠大破孫權,有一半的功勞應當算到劉馥身上。其子劉靖和其孫劉弘,兩次在北京永定河上修建了最早的大型引水工程戾陵堰和車箱渠。

這事交給劉馥,曹昂放心。

劉馥沒想到自己只是一番建議,活卻落到自己頭上。但是他也沒有推脫,而是慨然領命。

曹昂笑道:“前有西門豹,今有劉元穎。然西門豹只能治理一個鄴城,而劉元穎卻是能治一國的大才。”

此事本就這樣定下,誰想到路曹河道房掾嚴畯突然反對。

當然嚴畯不是反對重新邗溝,而是反對由劉馥負責。

興修水利之事本應該是路曹負責,而劉馥是土地署的從事,一旦此事交給了劉馥,劉馥完全可以甩開路曹單幹。

土地署因為負責管理土地,兼顧著戶籍、農業、水利等事,跟民曹、路曹權利有交叉,這關係自然不好。

曹昂看到嚴畯反對,便笑著問道:“曼才(嚴畯字)覺得,誰來負責可以?”

嚴畯本想毛遂自薦,但也明白,他地位太低,單是協調地方就做不到,於是便言道:“重修邗溝,此為河道事,自然是路曹牽頭,河道房負責。”

曹昂看著嚴畯問道:“那曼才能行嗎?”

“下官願領命。”

這個時候,不行也得行了。

“若是曼才負責重修邗溝,當如何入手?”

“我認為重新邗溝,有兩個核心。其一,便是要疏浚整個邗溝,讓其能通行大船,來往暢通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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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便是要修築堰壩,調控水勢。邗溝北部河床坡度較陡,流速較大,夏季水大之時,逆水船不易上行;而邗溝南部,平水流動,極易淤塞。只有修築堰壩,以堰閘調節水量,才能讓邗溝暢通無阻。”

曹昂聽後點了點頭。

後人常把開通大運河的功勞歸到楊廣身上,其實挖河反而是最容易的事情。大運河的運輸功能,核心問題是解決水的問題,畢竟南北地勢不同,水往低處流,水勢的變化時而讓運河水滿,時而讓運河河底朝天。

明清漕運的發達,是唐宋幾百年經驗的積累。

而嚴畯能想到這一點,已經出乎曹昂的意料。

曹昂轉頭看向劉馥道:“元潁覺得曼才之言如何?”

“嚴掾之策,比我想的要嚴謹的多,吾不如也。”

那就好。

曹昂於是便說得:“既然如此,那就由元潁你來主辦,嚴畯幫辦,你們兩家一同負責邗溝的重修。”

嚴畯一愣,劉馥都承認不如他,怎麼還是將此事交給了土地署。

曹昂看著嚴畯的表情,便猜到嚴畯的心思。

於是曹昂笑道:“曼才覺得,若得重修邗溝,需要多少的時間,多少人力?”

“五萬役夫,一年的時間。”

曹昂沒再說什麼,但眼神中的意味卻很清晰。嚴畯也立刻明白了的曹昂的心思,滿臉無奈,彷彿是無聲的嘆息。

路曹雖然負責交通、水利、轉運、驛站事,但是五萬役夫,他們肯定拿不出來。

實際上除了土地署,這個擁有大量奴隸和民夫的機構,沒有哪個單位能調動五萬役夫,這註定了邗溝的重修,只能由土地署主導。

眼看嚴畯有些不甘,曹昂勸慰道:“曼才不必多憂,一條小小的邗溝不是一切,運河之事,大有可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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