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二人的談話就要到此結束了,蔣振義都已經抬起沉重的身軀,朝門外走去,突然想起一事,拍拍腦門,回頭給他說道:“老弟啊,看你老哥我這記性,給你提點兩個事情!”

江宮平也打算起身送客,看到蔣振義如此,也有些詫異,不過二人關係極為熟稔,也不以為意,繼續坐下,煙茶依舊奉上,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話要提點。

“你那兩個離婚案子,之所以精挑細選出來給你,就是來考驗你適不適合在基層法庭工作的,所以我建議你,第一,選取其中一個案件,用巡迴審理的模式,直接在案發地開庭!”

“巡迴審理?那可是要花費不少人力物力的!院裡不見得會批准!”江宮平一驚。

到鄉鎮村落巡迴審理案件,這不知是帝國最高審判院哪一任院長玩出的花樣,總之,現在每年都要考核此事,可是,到村上去審理案件,需要車輛,人員,保安,器材,還需要聯絡鄉、村的官吏協調,是一件頗為麻煩之事,此時他唯恐給院裡的上官們帶來麻煩,這樣做,合適麼?

許是看出了江宮平眼中的疑惑,蔣振義嘿嘿一笑道:

“你們學院派的,終究是差了那種鄉土派一線啊,我說的巡迴審判,不是叫你擺好車馬去把整個審判法庭搬過去,而是就你帶上你的小徒弟,開上車,提前和村上以及當事人聯絡一下,就在他們什麼祠堂啊、院壩啊甚至田間地頭開庭的那種模式,俗稱牛鐵柳模式,你該知道的吧!”

怎麼不知道呢?牛鐵柳啊,當年聖祖武皇帝在戰爭年代,親自冊封的臨時帝都審判院院長,就經常直接到臨時帝都的伸安各地,直接在案發地審判案件,幾張桌椅板凳就能湊成法庭,然後一群人圍觀原被告打官司。

這種模式,雖然帝國廣為推崇,但是時代在變遷,這種並不莊重的審判方式,還是用得少了。

“所以說你是學院派的啊,你多讀一些最近最高審判院的報紙宣傳報道和領導講話吧,現在要搞司法愛民了、便民,所以牛鐵柳審判模式又得到了推崇。而且事實上,基層很多案子都是這麼審理的,只不過沒怎麼宣傳,以前是怕丟了顏面,這一次不一樣了。”蔣振義一伸手,食指中指張開成V字,等著江宮平上煙。

江宮平連忙把煙遞上,火點燃,他這便宜哥哥抽了口煙後,小聲上前附耳說道:“屆時如此如此....”

江宮平聞言後,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還大,對蔣振義說道:“原來還能這麼玩?老哥你以後一定要多帶帶我!”

“嘿嘿,你老哥我不管怎麼說,也比你早來兩年,有些東西,你個書生怎麼能想到,知道為什麼我要讓今晚把王騰喊上了吧!到時候等著名利雙收吧!”蔣振義奸笑道。

這一次,江宮平是心服口服的幫這個便宜老哥把茶水倒好,雙手奉上,然後虛心問道:“第二個事情呢?”

“就是你那個離婚外帶討要彩禮的案件,我曾聽立案室主任何寧君給法官代表會彙報過,說此案的原告,彩禮出了十五萬,還有亂七八糟的錢,差不多有二十多萬,多數是借的,現在人財兩空,那怨念可大的很啊!”蔣振義似笑非笑的說道。

“這個閆偉立早就透露過了,所以我才打算寫報告推掉啊!”江宮平有些無奈的說道。

“哼,基層這種案子每年沒有一百也有九十個了,你不會處理,屆時給你鬧大了,出一個一斧頭滅了岳父滿門的惡性案件,你還當官,食屎吧你!”蔣振義開玩笑道,隨即正色說道:

“這可不是和你開玩笑,你回憶一下,這麼幾年,襟溪縣和周邊的縣,出過多少起死亡三人以上的惡性案件?”

“我記憶中,從04年我到本院擔任獨任法官後,聽說的就有五起,其他縣的,我還不知道。”江宮平稍一回憶,就算出來了,也察覺到了什麼,立刻做出一副虛心討教的模樣。

“老弟,今天哥哥教下你該怎麼做,讓你知道,你這頓飯和歌,沒白請!”蔣振義自己掏出一包硬盒的大華夏出來,給江宮平甩了一根,隨即點上,直接說道:

“我前段時間為了寫一個婚姻案件的調研,統計過,僅僅咱們銀江市西北三縣,就是襟溪、鳳凰,衛秦三縣五年來,發生殺死十人以上惡性特大案件兩起,死亡五人以上特大兇殺案7起,兩人以上群死群傷案件1起,除了一起是遇到入室盜竊演變成入室搶劫殺人意外,其餘的,全部是因為婚姻家庭糾紛引發的蓄意或者意外性洩憤殺人案件。”

“這個數字,你知道有什麼含義麼,就是在咱們這裡,民風彪悍,因為家庭要離婚什麼的,提起斧頭菜刀滅了岳父滿門的事情,就不是個事,別人一句玩笑,酒稍微喝高了一點,都有可能發生。所以,你要防著你那個案件演變成這種事,一旦發生了,你就慘了!”

“那怎麼破,哥哥你是知道的,我雖然辦案件多一些,可是也不能和那幫工齡比我年齡還大的老前輩比啊,而且多數都是和書本類似的什麼合同糾紛、交通事故案件,實打實他們的案件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回事,請務必教下我啊!”江宮平也是有些心虛,這種案子他一個歲的小法官,可是處理不了的。

“這個一般都要靠調解,反覆做工作,來哥哥教你兩招。”蔣振義大大咧咧的靠在椅背上說道。

他看到江宮平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也就笑了一笑,拉低嗓門道:

“你立即看看案卷,然後約原告見一面,聽一下,他對被告一家有沒有怨憤之情,感受一下這傢伙是否會有衝動的可能性,甚至關鍵的時候,你可以誘導他說出一些過激的話,然後用執法記錄裝置錄下來,然後立即寫幾份司法建議書,分別給當地政府、議事會,綜治辦、警察局的治安所,法務局的法務所,要求他們提高警惕,採取多種措施做好原告的安撫工作,避免事態激化,釀成惡**態。別忘記了給院裡主管領導和法官代表會寫一份!”

江宮平眼睛瞪得快有乒乓球一般大了,盯著他道:

“弄得這麼大的陣勢,要是什麼都沒發生,那豈不是我在玩大家?狼來了的故事你不是不知道!”

“切,所以說你學院派呢,這次要你去基層派出法庭鍛鍊!你別忘了,你哥哥我可是在平原鎮法庭呆了半年後,憑藉腹中寫作才華被吊上來的,平原鎮那裡老百姓的性格特點,我比你熟悉,隨便被人嘲笑一下,譏諷一下,就會熱血上頭,你讓他砍政府砍治安所他不敢,不過像欠了自己彩禮錢的丈母孃什麼的,那是絕對敢砍的。”

蔣振義對江宮平的話嗤之以鼻,然後繼續說道:

“不管會不會發生過激的事情,你這些報告打了上去,留有底子,鄉鎮上和上官重視不重視,是他們的事情,你已經盡到了責任了,如果發生事情,也和你無關。三年前,楊壩鎮就發生過前腳調解好了,後腳丈夫想行房被妻子拒絕,然後一把斧頭滅了妻子滿門的案件,那個時候,楊壩法庭的庭長,就是因為提前打了上述報告,P責任都沒有承擔,反而是其他部門被追責,換了一茬領導。”

江宮平頓時有所領悟道:“所以這種看上去要出事的案子,還是多打報告為妙?”

“也不能什麼都打報告,具體情況,你要根據具體情況判斷,這些就是你在基層積累的審判經驗,哥哥我案子辦得少,也只能給你提點這些東西了!”

蔣振義伸了個懶腰,然後毫不客氣的把江宮平放在桌子上待客的“硬華夏”香菸又抽出來點燃,此時辦公室已是煙熏火燎一般。

“最後一件事,就是你這個彩禮糾紛,我印象中,兩年前這個女的,似乎就和別人打過彩禮案子,還不止一起!你是在治安所或者警察局肯定有朋友,查一下,萬一數量多,你直接就以此案可能涉及彩禮詐騙為由,向法官代表會提議,中止審理,向警局報案,等待破案再說。”蔣振義再次支招。

“哇塞,老哥,你肚子裡全都是推諉塞責的招數啊!這都是哪學來的?”江宮平看著蔣振義那堪比六甲的肚子,由衷的敬佩道。

“這不是推諉塞責,如果真涉及到彩禮詐騙,你貿然去審才叫蠢蛋!到時候就那麼點沒被揮霍的贓款,是叫警局收繳了,還是你去執行?”蔣振義沒好氣地說道。

“多看看本院案例吧,有些東西,書本上是學不來的,就像你先前的八十多個案子,實際上都是標準化的案子,不複雜,所以你能不出紕漏,真正接觸基層案件,你才會知道,法官這碗飯,不好吃。好了,我先走了,一會還要有人用院印蓋章!晚上等你訊息哦!”

我們的胖哥哥,就這麼的擺了擺手,瀟灑的出了門,只留下江宮平在辦公室內若有所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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