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吧,沒你在,我覺得輕鬆多了。”她用手捂住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羞澀。

三天前,弒皇案終於在死囚處以絞刑後正式結案,他也以神的託夢為由,下令修葺芙蓮娜的陵墓,這可算是一條絕妙的理由。這個時代,凡是神說的都得照著去做,沒有人會去懷疑這其中有什麼蹊蹺,而他也為了能盡孝道,決定去陵墓裡守墓七天,七天內他不會出陵墓一步。

自從承認愛上他後,她就從未和他分開過,覺得七天蠻長的,她又不能陪他,心裡難免有些鬱悶,不過她是不會說出來的,那太丟臉了。

“你還真是無情吶。”他搖頭說道,語氣裡卻是濃濃的揶揄。

她用手扯了扯嘴角,扮出一張鬼臉,“要你管。”說完,她推著他走,“去吧,別讓路斯比爺爺等太久了。”

他俯首,在她臉頰上偷了一個香吻,在他耳畔呢喃道:“想我的話,來陵墓找我。”

她瞬間漲紅了臉,剛想出口反駁,他又在她臉頰上烙下一吻,然後大笑地揚長離去。

她不禁呆愣在原地,臉紅得好似火在燒,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神志,站在城樓上看著他向皇陵的方向策馬而行。

她羞紅著臉,對著他漸行遠去的身影呢喃道:“我會想你的。”

風在空中盤旋著,捲起的沙土將所能看到的景物都籠罩上了一層土黃色,風像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包裹著薩魯,他看著眼前的陵墓,眸色暗淡。這裡是他的生母芙蓮娜公主的陵寢,看得出當年她下葬的時候有多倉促,陵墓的外表相當簡單,但墓門上的漆色依然光亮如新,看得出定期都有人上色,絲毫沒有因為時間的洗禮而逐漸淡去。

“陛下,食物和水都已準備妥當。”路斯比身穿著白色的祭司服來到他身邊。

他點頭,開啟墓門,獨自走了進去。“你們在外面守著,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踏進陵墓一步。”

“是!”

他舉步來到最底下擺放棺木的殿堂,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裡,之前為了修葺陵墓他也來過幾回,只不過獨自前來卻是第一次。

環視四周,除了棺木是黃金打造的外,這裡的陪葬品少得可憐,殘破地擺放在一隅,完全不符合一個公主安葬的規格,他俯首將臉頰緊貼在棺木上,在人前他是皇帝,無法表露出任何情緒,而此刻只有他一人,便不再需要偽裝,冷漠的外表也瞬間瓦解。

他撫摸著棺木,流露出對母親的思念和哀悼。

回想著那幅被他燒燬的畫像,畫中的母親是那麼甜美和慈愛,又是那麼纖弱,很難想象,在纖弱的表象下,她卻比任何人都要堅強,為了腹中的他,她活了下來,卻活得悽慘無比,在乳母哈比的幫助下,她忍辱偷生,甚至裝瘋賣傻。

是的,她是故意裝瘋賣傻的,那幅畫像裡隱藏的秘密讓他知道了一切,他並不是蘇皮利盧烏瑪斯一世的兒子,而他真正的父親正是那名賣絹絲的商人,也正是那幅畫像的作者。

但這個秘密卻不能讓人知道,因為他需要權力。

“母親,我愛上了一個女人,我愛得如痴如狂,但她卻不是我能掌握的,為了她,我不惜任何代價,您會不會覺得我很瘋狂,瘋狂也無所謂,她值得。”

他抽出腰間的劍,銀光閃亮,透著嗜血的森冷,回想過往,他失去的夠多了,他絕對不容許命運再奪走他任何的東西,父母的前車之鑑,讓他明白要保護最珍貴的東西,權力和地位無疑是最有效的武器,因此他要站得比誰都高,比誰都要狠。

他換上早已暗藏在這裡的衣服,走到殿內的一隅,使力一推,鬆動的石塊頃刻間倒下,赫然是一條早已挖掘好的通道。

他不再猶豫,握緊手中的劍,直奔而出。

烈日高照,沙漠裡的高溫幾乎可以烤熟一隻鴨子,讓人全身乏力,連移動的體力都沒有。

努旺達二世坐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裡,酷熱讓他食不知味。“還有多久才能到羅布斯塔?”

他身邊的護衛恭敬地說道:“大概還需要半月。”

“還要這麼久嗎?”他喃喃低語,已經走了四天了,他懷疑自己是否還能撐得下去,他苦笑了一記,事到如今,他還有選擇嗎?

“殿下,馬上就要天黑了,到時候會涼快一些。”

他點頭,撕了一小塊麵包,放進嘴裡咀嚼。

護衛不再說話,徑自走出帳篷,同外面守護的侍衛交談了幾句。一行人加上努旺達二世,不過八人,全都是商人打扮,水和食物相當充分,所以延緩一下行程也沒什麼問題,當下就決定明早再出發。

不久,天就黑了,沙漠的氣溫瞬間驟降,一時間冷得像冰窖,努旺達二世裹著披風,走出帳篷,坐在篝火旁,看著滿天的星子。

他對今後的生活極其認命,其實不認命也不行,從小他就缺乏身為帝王該有的魄力,唯唯諾諾地等著母后安排一切。不像薩魯時刻都能流露出果斷、冷靜的一面,登基之後,每每遇到需要他定奪的政事,他總會猶豫不決,就怕自己的定奪是錯誤的。這時,他不是問母後,就是問薩魯,想來,他就不是做皇帝的料,個性也不適合爾虞我詐,軟禁對他來說,也沒什麼不好,起碼可以遠離是非,平凡地過完一生。

只是沒能在臨別時見薩魯最後一面,祈求他的原諒,他多少有些遺憾。

“啊!”突兀的,一聲慘叫猛地劃破空氣,他嚇了一跳,急忙回首,只見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正朝他走來,陰狠像是地獄來的惡魔。

“保護殿下!”疾呼聲響起,只剩五人的侍衛慌忙手持武器,將他擋在身後。

“你是什麼人?”為首的護衛持劍喝道。

來人蒙著比夜色還黑的布料,讓人完全看不清容貌,他的動作極其迅速,抬手劃出一道寒光,眾人驚愣間,剛才還呵斥的護衛,已經頹然倒下,鮮血四濺。

剩下的侍衛驚見此幕,膽戰心驚,紛紛後退,不敢輕舉妄動。

他一步一步走來,十分緩慢,但每一步都像是催命的魔咒,讓人發怵。

努旺達二世早已嚇白了臉,不自覺地往後退去,背脊碰觸到冰涼的戈壁,才知道已經無路可退。

一個護衛突然大聲喊道:“他只有一個人,大家一起上。”說完,兵刃撞擊之聲響徹雲霄。

一時間刀光劍影,在月光下,黑衣人以一對四,絲毫未見不敵,反而越戰越勇,劍身化出道道銀光,慘叫聲也不絕於耳。

在努旺達二世驚懼的目光下,四個護衛已然成了鮮血淋漓的屍體。

他摸向腰間的劍,手卻不聽使喚地怎麼也拔不出來,看得出來,來人絕不是劫財越貨的強盜,而是衝著他的命來的。“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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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沒有說話,徑自扯下臉上的黑布,臉孔暴露在月光下,俊美如鑄,卻也魔魅如惡魔。

“是你!”努旺達二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黑衣人,下一秒,銀光閃過,在他驚愕的當頭,胸前便感到金屬刺入的冰涼,快得甚至讓他感覺不到痛。

他垂首看著鮮血汩汩湧出的胸口。“為什麼要殺我?”沒有任何憎恨,他只想在死前知道理由。

“我擁有一個絕不能失去的女人,因此,我必須站得比任何人都高,而權力、地位是我能守護她的工具,為此,我不惜任何代價,任何可能影響到這一切的人或事,我都要除去。”

大量流失的鮮血,讓努旺達二世開始急促地喘息,他抹去嘴角的血痕,一點也沒有面臨死亡的恐懼,嘆道:“如果……父皇能像你……這樣,他……就不會失去芙蓮娜,更不會……有這以後的……慘劇發生。也好,就……讓我的死……來贖還……父皇和母后的罪吧。”

他握住插在胸口的劍,使力拔出,頓時濃稠的液體飛濺開來,劃出一道血光。

“在……我……死前,你……能原……諒我嗎?”

“我從來沒怪過你。”

他蒼白地露齒一笑,有著滿足和無畏,失去生命的緩緩倒在沙漠中。

風起雲湧,飛揚的沙塵漸漸地掩埋了一切,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黑衣人收起劍,轉身投入來時的夜色之中。

七日守墓期滿,薩魯從芙蓮娜的陵墓中走了出來,他抬手擋去刺眼的陽光,餘光瞥向正前方的土坡,在飛揚的塵土中站立的小小身影,瞬間讓他放柔了目光。她就像一道光,總能讓他灰暗的心靈得到救贖,而他將為她而生,為她而活,即使淪為惡魔,也無所謂。

他邁開步子跑了過去。

阿爾緹妮斯看著奔向自己的身影,笑逐顏開,張開雙臂,等待他的擁抱,下一刻,她就被擁進了溫暖懷裡。

薩魯緊緊地擁著她,“露娜……”唯獨她才可以如此讓他愛戀。

她牽起他的手,“我們回去吧。”

他反手握住,知道這一生,只有這只手他絕不放開。

“知道後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

“滿月大典。”

她哀嘆道:“真不明白,連孩子起個名字都要那麼麻煩。”

兩人手牽著手,漸行漸遠,消失在高原的盡頭。

誰也不知道,一個更大的秘密被永遠埋藏在了黃沙深處,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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