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羅奈德.哈徹（五）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天空已經徹底黑了。老舊的漁船上，氛圍變得有些凝重。烏頭和他的手下去了駕駛艙，沒有出來。
霍雨和攝制組的同事留在貨艙裡，和那成捆成捆的雷管為伴，攝制組內已經有承受能力較差的成員在哭泣了。
在那些雷管被安之後，即便再愚鈍如霍雨，也猜到了烏頭的計劃，現在，他們只能祈禱那艘未知的軍艦不要開過來。可是，若是軍艦不來，海警也不來，在這片茫茫大海之中，他們又該如何獲救呢？
茫茫大海，缺少救援。也看不見希望，陰謀的黑幕猶如天空中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使在場的每個人都人心惶惶。
霍雨看著那些尚未被設定完的雷管，也找不到說辭來安慰自己的同事。現在的她已然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飄蕩在海面上的漁船中，哭聲卻漸漸止住，本以為必死的眾人卻沒有等到任何一艘船靠近。
通向駕駛艙的門再次被開啟，烏頭帶著幾個人氣沖沖的走了出來，不由分說攥住了霍雨的衣領，厲聲質問道：“為什麼海警沒有來，你在跟我耍什麼花樣？”
在看清烏頭並不打算留活口的意圖之後，霍雨已經不想和他委屈求全了，她冷笑道：“我怎麼知道，或許是你的誠意不夠吧，要不你跪下來祈禱一下試試？”
啪！
烏頭再次一拳打在霍雨的臉上。
嘴角有鮮血流下，霍雨磨牙吮血道：“打得好啊，你打的好啊。”
“你們的國家就這樣對待你們嗎？”
烏頭再次把無線電放到霍雨耳畔，說道：“再打，讓他們快點派人過來。”
“你覺得我還會再相信你嗎？”
霍雨譏笑道：“我的信任只有一次，很不幸，你已經失去它了。”
看著面前那雙遍佈血絲的眼睛，烏頭再次舉起拳頭，然而就在這時，茫茫大海中傳來呼喊聲：“羅奈德.哈徹！
”
呼喊聲伴隨著海風，有些微弱，但卻像叫魂的聲音一般，飄飄蕩蕩。
舉起拳頭的烏頭定住，表情的表情也變了，從兇狠變得錯愕，好像有人按下了時空的暫停鍵一般。
“羅奈德.哈徹！
”
有人繼續喊道：“你有在聽嗎！？”
聲音更近了一些，十分具有穿透力，一聽就是用擴音器喊出來的。霍雨眼中的血絲漸漸褪去，她辨認出了那聲音的主人，再經過了如此驚魂的日夜之後，再沒有比此刻更振奮人心的時刻了。
烏頭勐得鬆開霍雨，大踏步的走到船尾，遠處的海面上傳來都都都的引擎聲，有汽艇正在接近，但是在漆黑的夜色包裹中，他並不能看見任何一艘汽船，對方也十分謹慎的沒有開燈，反倒是自己這艘亮著燈光的漁船像是活靶子一樣。
烏頭舉起手裡的手槍，瞄準了黑暗，但是黑暗的海面實在過於寬廣，他無法瞄準什麼，於是他勐的舉起手槍，對天空連續鳴槍。
砰砰砰！
三聲槍響之後，他大吼道：“是誰！？藏頭露尾！
”
伴隨著烏頭的話，漁船頂部的印尼人拿著射燈，在大海上四處照射，很快，他們就照到了一艘三四十米開外的汽艇，那艘汽艇獨自一人行駛在湧浪的海面上，顯得非常渺小。
汽艇上站著一個男人，他正一手開船，一手拿著擴音器，對著這邊喊話：“啊，你真的在這裡，哈徹博士。”
他舉著喇叭高興的說道：“我還以為你在財寶那邊呢，怎麼，這麼信得過你那些印尼的同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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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是你！？”
燈光照亮的一瞬間，烏頭看著和他距離二十米的青年，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你為什麼會找到這裡？？”
毫無疑問，這個男人正是昨夜與他談判，並且離開他去舉報奧德賽公司的年輕大怨種，如果....他真的是冤種的話。
“宋文彬！你來得這麼慢嗎！？”
內心的激烈的情緒有了發洩的地方，霍雨大聲責怪道，雖然是責怪，眼睛卻發酸想要流淚。
難以置信，她居然感到了安心，只是看著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單槍匹馬的站在汽艇上，居然一下有了安全感，這是多麼匪夷所思且難以置信的事情啊。
不僅她感到了安心，就連攝制組的同伴們也感到安心，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們啜泣流淚，衛寧和幾個年輕的攝影師更是迫不及待的高喊：“厭！
厭！
我們在這裡！
”
砰！
烏頭再次對天空鳴槍。
“叫什麼叫！
”他兇惡道：“當我不存在嗎！？”
眾人不吭聲，但是看著烏頭的眼中彷彿有火焰在燃燒，雖然厭老師只有一個人過來了，但是他們相信，厭老師一定可以成功把他們救出去，至於為什麼，用什麼方法，他們也說不上來。
對方來意不明，烏頭將手槍對準了那艘小艇，訓斥道：“別過來！
”
那艘汽艇當真停住了，烏頭拿著手槍瞄來瞄去，但是在這顛簸的大海上，晃來晃去的想要精確擊中那個靶子，變得相當困難，更別提那人還躲在擋風玻璃後面。
“你為什麼會找到這裡來！？”烏頭隔空向宋文彬問話，這是他最不可理解的事情，他把人帶到這裡來，幾乎沒有任何人知曉他的計劃，他不明白為何這個傢伙會捨棄勿裡洞，來到卡里瑪塔海峽。
“你覺得你的團隊是一塊鐵板嗎？”宋文彬拿著喇叭侃侃而談：“哈徹博士，那些印尼人是為什麼跟在你身後呢，或許是你向他們許以重諾，事成之後會給他們財寶吧。但是很可惜，他們並不信任你，哈徹博士，你的團隊裡有人把你的計劃洩漏給了我。”
“你放屁！
”烏頭吼了回去：“你覺得我會信你！？”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嗎！？”宋文彬舉著喇叭冷笑道：“當年毒藥女王號上的船員，有幾個倖存了下來！？你覺得如果我把你當年做的事告訴你如今的同伴，在給他們一些實實在在的好處，有幾個人願意給你打工！？”
烏頭腦門冒汗，雙目圓瞪，一瞬間勐的回頭看著自己的那些同夥，陰鷙的眼神X光一般從他們臉上不停掃過。那些印尼人被他掃的遍體生寒，不敢說話。
是真是假完全難以辨明，莫測的人心在大海之上翻湧，看著那些沉默的同伴，烏頭腦門上的汗一點一滴落下，有那麼一瞬間，他已經有了引爆雷管，將這些兩面三刀的印尼猴子和這些可惡的人質一起沉入大海的想法。
“哈徹，你怎麼不說話了。”陰魂不散的聲音從那艘汽艇上傳來。
“閉嘴！
”
烏頭轉身用槍指著他大吼道：“我早已不叫那個名字了！
”
宋文彬怡然不懼，拿著喇叭，獨自一人站在海面的一艘小型汽艇上，衝著烏頭大聲說道：“哈徹博士，放掉我的同事，否則我就把你和毒藥女王的所有資訊全部交給印尼政府！
”
烏頭臉上表情變了數變，最終他笑道：“我真是小看你了，嗯？”
宋文彬說道：“彼此彼此，能在印尼隱姓埋名二十年，把我在大海上忽悠的團團轉，我很佩服你啊......”
“別他媽放屁了，可以放掉你的同伴，但你必須要來船上面談！”烏頭不由分說打斷了宋文彬。
“別過來！
”
霍雨不由自主的大喊道：“這艘船上都是雷管！很危險！
”
烏頭轉身一槍托砸在霍雨頭上：“自作聰明的蠢材，我會同歸於盡嗎！”
“我可以過去。”
宋文彬大聲說道：“你不要傷害他們。”
說完，他就啟動了汽艇，都都都的接近。
看著手裡的人質，聽著艙外的聲音，烏頭表情變了數變，突然，他抬手舉起槍，來到船尾，阻止了宋文彬的接近。
“等一下！只有你一個人嗎！？”
“這艘船上只有我一個人，你不信可以讓你的同伴來檢查一下。”宋文彬指著自己的汽艇說道。
同伴？烏頭已然無法信任任何人，他推開身邊的同伴，獨自一人爬到船頂上，藉著探照燈的光看了過去，那艘船的確沒有第二個人在上面。
“你過來！”
他在船頂衝宋文彬揮手。
汽艇再次都都都發動，向漁船駛去。
看著大海中，那越來越近的汽艇，霍雨無法忍受，她用力掙扎喊道：“宋文彬，你離遠點啊，能說話就行！為什麼要離這麼近！？”
宋文彬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獨自一人駕駛小船越來越近。
攝制組的成員無一不對這樣的景象感到震驚，漆黑的大海上，單槍匹馬開著個小船就過來了，簡直太勇了。他們不敢相信，這真的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戶外主播能做出來的事。導演把腦袋對準遠處那艘小船，一動不動的對準宋文彬，眼中帶著濃濃的渴望，毫無疑問，這樣的事情，即便走遍整個世界，也再也不會發生第二次，他是多麼希望，用正常的攝像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拍攝這樣的畫面。
小船在距離漁船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宋文彬從汽艇走上漁船。
他目光從被束縛住嘴角流血的霍雨和船艙內成捆成捆的雷管上掃過，嘴角連續抽搐。這感覺猶如毫無防護走過萬丈深淵上的獨木橋之後再回頭看獨木橋一般無限後怕。
烏頭這個瘋狂的傢伙，這要是他沒有分析出他的真實意圖，那此時此刻，霍雨和攝制組同事就要葬身大海。說不定還會炸沉某艘印尼海警船，製造出一個巨大新聞給他偷運財寶的行為打個掩護。
他簡直不能想象，這種事情真的發生的後果，大概他這輩子都會生活在永恆的悔恨之中。
一旁的印尼人立刻就要上前綁宋文彬，然而烏頭卻用印尼語說了幾句什麼，那些試圖綁宋文彬的印尼人只是搜了他的身，確定他身上沒有帶武器後紛紛後退。
烏頭站在船艙邊，看著獨自一人站在漁船上的宋文彬讚歎道：“實話說，我有點佩服你的膽量，小子，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見了。”
宋文彬無動於衷說道：“哈徹博士，我完成了我該完成的，奧德賽公司不會來打擾我們了，放了我的同事，我依然會和你合作。”
“我可不相信你。”
烏頭拿槍指著宋文彬說道：“你們這些人，我最不相信的就是你，老實說，我覺得你要是死掉，會讓我更安心一點。”
“別這樣，我是真的想和你合作來著，你總不能把合作伙伴全綁了啊。”宋文彬舉手嘆息道：“這不是合作的態度。”
“你知道真正合作的態度是什麼嗎？”
一個黑色的物體劃過夜空，落在宋文彬的腳邊。
烏頭冷冷道：“打電話叫你們國家的海警船，軍艦過來，毒藥女王號上的寶物如果沒有軍艦的護送，根本不可能從印尼帶走。”
“我不可能那樣做，如果軍艦開到這裡，那會是戰爭。哈徹博士，這不是尋寶獵人該做的。”宋文彬誠懇說道。
“哼，這裡距離南海很近，你既可以說寶物在印尼，也可以說寶物在南海。只要你願意打電話，我可以放了你的同伴，並且分出一半寶物給你們，只要你們願意提供幫助。”
頓了頓，烏頭笑道：“我很幸運，能夠遇到你們幾個，我覺得你們也很幸運，能遇到我。怎麼樣，只要你們願意給我一點支援，我願意馬上帶你們一起去尋找毒藥女王號。”
宋文彬聞言，緩緩彎下腰，從地上拾起那黑色無線電，餘光看著一旁的漆黑的海水。海水中，有什麼東西緩緩遊過。
“我可以打電話，哈徹博士。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你為什麼要和我們合作。”宋文彬慢吞吞的拖延時間說道。
“這可說來就話長了，1998年黑石號發現之後，我變賣家產來到印尼，和印度尼西亞定下合約，五五分成。然而我費盡千辛萬苦，耗盡家產甚至不惜背上鉅額債務，最終才找到範巴倫號將它打撈。然而我剛完成打撈，印度尼西亞就找上了我，告訴我合約已經變了。
他們告訴我合約已經從先前的百分之五十變成了百分之八十，而最後的百分之二十，我也不能帶離印尼，我只能將留在印尼境內，租一個倉庫將它們封存起來，做一個守財奴，直到我死。哼，這天底下竟有這種事情嗎？真的是便宜他們了。”
烏頭輕蔑的往海里吐了一口口水，說道：“中國小子，想要跟我合作，就要拿出點誠意來。否則，我就算讓毒藥女王號爛在海底，也不會將它撈出來。”
“可是奧德賽公司還會再來的，你不怕嗎？”
宋文彬慢吞吞問道。
烏頭眯起眼睛，開啟手槍的保險。
宋文彬看見海面上有一絲不自然的漣漪，他放下無線電，說道：“博士，你其實不必說那些鬼話來騙我，你從頭到尾都不想和我們合作，你處心積慮把我們騙來印度尼西亞，其實就是因為你當初撞沉了海警船，犯下謀殺罪，已經被印尼官方通緝，按照常規手段根本無法離境。所以你打算挑起爭端，吸引走印尼海警的注意，不是嗎？”
烏頭童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在AIS系統上，印尼的海警船無處不在。你千幸萬苦打撈的寶貝，只怕稍有不慎，就會被海警船給發現，對嗎。你已經怕了吧，博士。害怕又像二十年前那樣，傾家蕩產辛辛苦苦的打撈，最後卻差點為印尼做了嫁衣。”
“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傢伙了....”
烏頭喃喃道。說完，他陡然抬槍一指著霍雨的腦袋，將她腦袋指的歪過去，他咆孝道：“那些海警沒有過來，是不是你的主意！
”
宋文彬則同樣拿出手機，指著烏頭大聲威脅道：“我現在全程都在錄音，這些錄音全部發到我十公里以外的母船上，你只要敢動她一根毛，我就立刻讓這一切曝光在陽光之下，這樣即便是我們死了！
就算你羅奈德哈徹逃到天涯海角！
那麼你也不會有任何享受寶物的機會，你將承受來自無數國家的追殺，你餘生都會在無盡的訴訟和扯皮中度過！
”
烏頭移開槍，指著宋文彬的腦袋咆孝說：“英國會保護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