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則成沒有理會翠萍的嘮叨,從三份檔案裡,拿出了谷壽夫死後小鬼子右翼的言論,還有高麗記者航拍到的左世堡港的全景照片,遞給了翠萍之後說道:

“這些沒用,立刻燒掉!”

翠萍一聽瞪大了眼睛,這都是剛花了一根大黃魚買來的啊,翠萍繼續嘮叨著:

“這些沒用,那不是更貴了嗎?也不知道還個價錢!”

翠萍之所以會這麼嘮叨,不是沒有道理的,在當時,“大黃魚”和“小黃魚”指的是十兩兩重的金條和一兩重的金條。因為“大黃魚”的價值實在太大,儲存與流通都不太方便。所以,市面上流行的通常是所謂的“小黃魚”。

一條“小黃魚”重31.25g,按照現在四百元左右的黃金價格算,其價值大概在一萬二千五百元。“大黃魚”則在十二萬五千元左右。當然,這只是按照純粹的黃金價格算。

如果按照當時的情況,“小黃魚”這種硬通貨的價值就相當高了。據說當時一條“小黃魚”就可以買下兩畝好田。三到五根條小黃魚就可以在北平買下一套四合院。而現在北京的四合院價值就不用多說了,只能說是天價。

這也進一步的說明了謝若林這個情報掮客的暴利,如果不是為了這根大黃魚,他也不至於會發動自己的關係,調來軍機,接送他往返於天津和南京之間挖門盜洞的想辦法,給餘則成獲取情報。

沒過一會兒,翠萍焚燒完沒用的情報,回到了客廳的桌子前,餘則成將最後的那份情報遞了過去,然後吩咐道:

“明天你去趟書店,把這個交給羅掌櫃!”

翠萍接過了情報,總算是露出了一個笑模樣,因為這是餘則成第一次正式的交給她一個任務,而且還是跟上級聯絡的任務。她笑著說道:

“老餘,你可算是給我個任務了!”

翠萍拿著情報徑直的上了樓,餘則成則是坐在那裡摘下了眼鏡,揉了揉有些乾澀的眼眶,休息了片刻後,才朝著樓上的臥室走去。

餘則成進到臥室的時候,翠萍已經側身朝著窗戶的方向睡下了,餘則成也來到了自己的地鋪前,正要躺下,卻發現自己平時蓋的那條毯子這會兒正壓在了翠萍的身子下面。

餘則成突然想起了什麼,剛才謝若林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把鋪著的鋪蓋收進了櫃櫥,現在褥子鋪好了,枕頭卻在上面,毯子也壓在了翠萍的身子下面,翠萍這是在使小花招啊。

餘則成拿過了枕頭鋪平,然後抓著毯子試探著往回拽了拽,毯子果然是拽不動。餘則成無奈的笑了笑,也沒再糾結什麼,畢竟饞自己身子的又不止翠萍一個了,他現在都已經習慣了。

餘則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直接躺在了地鋪上。翠萍在床上等了半天,卻發現餘則成沒有任何的動靜,偷著側轉過身子,朝著地鋪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餘則成正用十根手指在那裡查肋巴扇兒呢。

翠萍不由得氣結,老孃難不成還得去請你不成?然而翠萍到最後也還是沒這麼做,因為那樣可就真的有點不要臉了,而且她知道餘則成的心裡一直都裝著左藍,即便是沒了左藍,也還有個穆晚秋,唯獨自己是最不招待見的那個。

翠萍氣鼓鼓的將毛毯扔下了床,直接罩在了餘則成的腦袋上,餘則成憋著笑問道:

“你還沒睡啊?我以為你睡了呢。”

“我死了!跟你領證結婚這麼長時間,睡在一個屋裡這麼久,結果到現在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晚秋走的時候都說我虧。”翠萍將心裡的委屈一股腦的傾瀉了出來。

餘則成嘆了口氣,整理了一下毯子蓋在身上,然後輕聲自語道:

“她還說我是個騙子呢。”

翠萍撇了撇嘴,對著餘則成回道:

“差不多,她還真是瞭解你。”

餘則成懶得就這個話題繼續解釋,因為自己身上的情債已經夠重的了,他實在是不想再填負擔。而且說實話,哪怕整日和翠萍同住一個屋簷下,餘則成對她也沒有那種想法,因為二人之間實在是不來電。

更何況餘則成的心裡始終都住著一個左藍,他為此甚至連青春靚麗的穆晚秋的感情都沒有接受,更何況是翠萍了。

如果那次李涯的生死局裡,左藍不幸犧牲了,餘則成出於長時間的陪伴,可能會跟翠萍走到一起,可是因為葉晨的亂入所引發的蝴蝶效應,左藍沒有犧牲,所以餘則成一直都還記掛著左藍,他根本不可能去接受翠萍的感情……

翠萍第二天下午,拎著她的手包就出了門,因為同元書店為了照顧餘則成的工作,本身就離著餘則成家只隔著一條街的距離,所以翠萍抬腳就到了。

翠萍到的時候,書店的生意意外的還不錯,有很多客人都在挑選自己心怡的書籍,羅掌櫃正在那裡招待著客人,翠萍上前打了聲招呼:

“羅掌櫃,忙著呢?”

羅安屏看到翠萍後,沒有感覺到意外,因為餘則成已經通知過他了,為此他還特意準備了一個和翠萍一樣的化妝盒,以用作交接情報後打馬虎眼交給翠萍的。羅掌櫃開口說道:

“餘太太,您來了。您先生忙著呢?”

翠萍點了點頭,然後對著羅掌櫃說道:

“老餘那邊忙著呢,讓我過來扯點紙。”

“好,這樣吧,您裡面請,這外邊要撣土了。”羅掌櫃見翠萍是第一次來,給她指明了平日裡他跟餘則成交接情報的房間。

二人來到庫房裡,羅掌櫃插上了門,翠萍從手包裡拿出了一個化妝盒,裡面藏著餘則成交給她的那份情報,她講情報遞給了羅掌櫃。羅掌櫃借過情報後,取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空化妝盒,遞還了過去。然後又取出了一支毛筆遞給了翠萍,然後說道:

“把這個親自交給他!”

交接完情報後,翠萍沒在書店繼續逗留,因為一男一女在庫房的時間長了,被人看到,是會說閒話的,對於這樣的小細節,餘則成特意叮囑過她。

翠萍剛出書店門口,就被人給盯上了,因為她穿著闊太太才穿的綢緞做的旗袍,一看就是個有錢人,這正是在街上廝混的那些個扒手的行竊目標。

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兒,墜在翠萍的身後,趁著她一個不注意,搶過了她的手包,拔腿就跑。翠萍一看包被搶了,大吼了一聲,夾著那刀紙和羅掌櫃遞給她的毛筆,抬腳就去追。

此時翠萍已經忘了她是來交接情報的了,剛才的那一幕,正被書店正堂的羅掌櫃看了個正著。他在心裡暗罵了一聲這娘們兒可真不省心,居然連個主次都不分了,幹他們這樣的工作,恨不得給自己埋在土裡,為的就是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她可倒好,大張旗鼓的去抓小毛賊了!

羅掌櫃唯恐出現什麼意外,跟夥計使了個眼色,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翠萍在前頭追著小毛賊,他就在後頭追著翠萍,結果沒走兩步,就看到了一刀紙綁著一隻毛筆靜靜的躺在地上,羅掌櫃四處打量了一下,確定沒人注意,趕緊上前將紙撿了起來,藏進了自己大褂的袖子裡。

前方的衚衕裡有警察在追著哨子鳴笛,羅掌櫃順著聲音趕到的時候,兩個小毛賊也被警察給按住了,警察正要帶著翠萍這個被害人去錄口供。翠萍一眼看到了擠進了人群前方的羅掌櫃,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誤,因為那刀紙和裝著任務的毛筆不見了。

羅掌櫃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責備,翠萍驚慌的趕緊在原地四處踅摸,警察還在一旁問道:

“太太,您怎麼了?”

羅安屏一陣頭疼,這時候他只好站出來給翠萍提了個醒:

“太太,跟他們去警察局吧,您不會吃虧的。”

如果換了餘則成,立刻就會聽出羅掌櫃的弦外之音,羅掌櫃這是在暗示,我已經做好掃尾工作了,剛才的紙和毛筆被我給撿走了。

然而翠萍雖說對敵經驗還算是豐富,但是她的地情經驗嚴重不足,說到底她也是迫於無奈,趕鴨子上架被上級派來的,她一副東張西望的樣子,靠近了羅掌櫃,小聲地喃喃自語道:

“沒了!”

羅掌櫃一陣心累,他對著翠萍低聲喝道:

“你快走!”

翠萍最終也只能無奈的跟著警察回警察局錄筆錄去了,然而這時翠萍還有羅掌櫃都沒有意識到,他們交頭接耳的一幕,早就被一名隱藏在人群裡,身著便裝的特務給看了個一清二楚。

其實這都是李涯設下的一個局,自從上次因為王佔金的事情跟餘則成翻臉之後,他就一直在注意著餘則成的動向,針對餘則成他倒是不敢派人跟蹤,但是翠萍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

李涯的人注意到翠萍進了同元書店,第一時間就彙報給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李涯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因為據他所知,這個翠萍就是個村婦,大字不識一個,她去書店幹什麼。

剛才書店門口搶奪翠萍手包的那個破衣爛衫的扒手和他的同夥,其實都是李涯安排的,他的目的就是要看看翠玲到底在搞什麼鬼,然而就連李涯也忽略了翠萍腋下夾著的那刀紙和毛筆。

紙和毛筆雖然被羅掌櫃給及時的拾走了,不過他和翠萍小聲地滴咕,也落進了監視翠萍的特務眼裡,特務在看到翠萍被警察給帶走之後,給等在站裡的李涯撥去了電話,通知了他,並且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知……

翠萍這邊剛到警察局沒多久,警察才問了幾句口供,李涯就帶著行動隊的一票人趕到了,李涯也沒理會兩個警察,走到翠萍的身邊問道:

“餘太太,我剛聽說,您沒事兒吧?”

“沒事兒,就是兩個小毛賊搶我包!”翠萍看到李涯有一絲意外,但是也沒多想。

李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然後對著翠萍說道:

“警察會處理的,咱們走吧!”

警察看到這一幕,想要上前阻攔,結果卻被李涯給攔住了,只見他推了一把警察,然後說道:

“給你們所長打電話,人我帶走了!”

其實李涯不只是帶走了翠萍,剛才搶翠萍包的那兩個小毛賊也被李涯讓行動隊的人給先一步帶回到站裡去了,他要親自問一問那個毛賊,到底在翠萍的包裡看到什麼異常的東西了沒有。

李涯親自開車,將翠萍給送回到了家裡,跟著她進了院子,然後對翠萍說道:

“餘太太,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你就早說是保密局的家屬,他們不敢造次的。”

今天的事情讓翠萍糟心得很,她還不知道餘則成晚上回來,自己該怎麼跟他交代呢,此時也沒心情去搭理李涯,敷衍的點了點頭,就要去開門進屋。

誰知道李涯在翠萍身後叫住了她,開口問道:

“誒,餘太太,那個地主王佔金,跟你們家有仇吧?”

翠萍陡然一驚,她隨即想起了餘則成因為這件事情還特意跟她對過詞兒,隨即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開口回道:

“那個惡霸打過我爹,吊起來打的!”

李涯做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然後說道:

“喲,簡直太可惡了,我聽說他還燒過你們家房子?”

此時翠萍已經基本可以肯定,李涯這個王八蛋是在別有用心的對她套話呢,自己倒是燒過王佔金妹夫的房子。翠萍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搖了搖頭說道:

“那倒沒有,不過他燒了我家過冬的柴火,過冬的,跟燒房子差不多了!”

餘則成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是在開車回到家的時候,在家門口看到了書店的夥計,這才知道出了事兒,他連家都沒回,跟著夥計去了趟書店,此時他還不知道,書店已經被李涯的人給嚴密的監控起來了。

回到家中,餘則成少有的爆發了怒火,對著翠萍一頓痛批:

“為了一個皮包,你居然能把任務給忘了,這也就是羅掌櫃撿到了,要是落在別人手裡怎麼辦?不堪設想啊!”

“我錯了,以後改!”翠萍蔫蔫的耷拉著腦袋,她被餘則成給訓的,甚至忘記提及今天李涯送她回家的時候,對她的試探。

如果餘則成知道了李涯在這件事情裡現出了影子,以他身為特工的直覺,一定會有所察覺的,可惜沒有如果,因此餘則成也就錯失了提防李涯的一次機會。

這件事情最終也就這麼過去了,餘則成也沒有多想,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他拿起了茶几上的毛筆,擰下了筆頭,從竹管裡抽出了一張裹成了紙筒的情報,仔細的看了起來。

翠萍好奇的伸過了腦袋,對著餘則成問道:

“這是有新的任務了?”

餘則成點了點頭,一邊看著紙條上的內容,一邊對著翠萍說道:

“有一個叫做錢思明的人,是個教授,五年前為了參加抗戰,專門從米果回來,保密局現在正在嚴密監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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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教書先生啊?監視一個教書的有什麼用啊?”翠萍一臉的疑惑。

餘則成無奈的笑了笑,然後對著翠萍解釋道:

“常凱申下令讓他限期遷居寶島,可他心向紅黨,不肯走,想留下來。”

“那他現在人在哪兒啊?”

餘則成合上了紙條,一邊思索著,一邊回道:

“剛從沉陽護送到天津,然後用飛機運到寶島。”

“那要我們幹什麼啊?”

“把他救出來,護送到根據地!”

“不是,一個教書先生,至於花這麼大的力氣嗎?讓他偷偷跑掉不就完了嗎?”

餘則成一臉的無奈,最後對著翠萍解釋道:

“跑不掉的,對他監視的很嚴。這個錢教授呢,是一個合物理學專家,你別問我什麼是合物理學,我也不懂。他在米果參加過一個曼哈頓工程,紙條上說的,我也不懂。

但是有一種炸彈,特別特別厲害,叫蘑孤蛋,米果給小鬼子扔了兩顆……”

餘則成說到這兒,翠萍打斷了他的話,開口說道:

“這我懂,袁正委給我念過報紙,說這種炸彈是世界上最大的炸彈,但是我們做不出來!”

翠萍知道的,餘則成自然是也知道,當初小鬼子因為這件事情投降,餘則成在重慶還用紅酒把自己給灌醉了,所以他印象非常深刻。餘則成點了點頭,然後對著翠萍說道:

“現在做不出來不代表將來做不出來,這個錢教授就是做這種炸彈的。”

翠萍此時才終於意識到了錢思明教授的價值,對著餘則成說道:

“那可不能含湖啊,一定得找到他!”

餘則成一宿都沒怎麼睡,他在心裡一遍一遍的排演自己應該怎麼去設法營救錢教授,直到自認為無懈可擊了,才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

第二天來到天津站上班,餘則成一個電話撥到了站長辦公室:

“站長,我有些事情想要向你彙報一下!”

“那就一會兒會議室見吧!”葉晨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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