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船上眾人的臉色再次大變,這其中,船主老張的面色變得尤其精彩,先是驚訝,繼而愕然,最後又顯出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樣來。

能夠在運河裡擁有一條自己的船,再帶上不少兄弟一起賺錢,老張自然不是個笨人。事實上,他不但不笨,而且頭腦還很有些靈活,被高長林這麼一說後,之前的謎團便迅速解開,一切都很合理了。

漕幫雖然式微,但其多年建立下來的威信與聲勢卻依然還在,可不是運河上一些水匪盜賊就敢輕易招惹得罪的。而自己船上明明就有漕幫旗號,再加上隨船的漕幫好手護送,若是一般賊人即便剛開始沒有覺察,發現這麼個情況後也早已放棄此次劫掠逃之夭夭了。

也唯有漕幫自己,才會無視這一切,悍然動手!

在想明白這一點頭,老張卻又生出了另一些疑問來,漕幫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些官鹽真就那麼值錢麼?還有,身邊的這位高老闆的身份只怕也不尋常吧?

而那些個賊人卻是渾身一顫,雖然面上還戴著面罩瞧不見神情,可他們的眼裡已閃過了一絲懼意來。顯然,他們是在被人一語道破身份後有些慌張了。

“上!宰了他們!”不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已沒有了任何退路,只有把眼前這些知情的傢伙全部殺了。所以那名首領果斷地把手一揮,挺著刀就向前殺奔過來。

另外幾名賊人也及時回神,低喝幾聲,全力殺了過來。

高長林帶來的幾名隨從趕緊也迎了上去,雖然人數上他們處於劣勢,卻無半點懼色,反而以攻為守,直接就朝著那幾名黑衣賊人的要害處襲去。

只是雙方才剛一照面,那賊人頭目卻突然一聲低喝,前衝的身子突然一蹲一起,竟就在那三名隨從的兵器遞到自己跟前之前猛的躍上了半空,隨後在空中加速前衝,一下就從他們的頭頂給掠了過去。

在發現那三名伴當個個都武藝不俗,不是太好對付的當口,他就動起了別的念頭。而當高長林一語道破他們身份,使他們再無轉圜餘地之後,他便徹底做出了決定——擒賊先擒王。只要把這個鹽商拿下,事情就還有可為!

仗著一身還算不錯的武藝,以及突然的變招,這首領還真就得逞地從三名伴當的頭頂飛過,手中刀劃過一道弧線,直奔著高長林的肩頭砍去。他甚至能想到接下來的情況了,在自己挾持這個明顯是他們首領的傢伙後,便可逼著這幾個隨從跳下水去,如此這船終究會被自己幾個奪在手裡。

只可惜,他這如意算盤才剛一打起來,就不響了。因為就在他的刀砍向高長林時,看似只是個平常商人的高長林就如靈狐般往邊上躥了過去,讓他勢在必得的一刀完全落在了空處。

而這還不算,在避讓過這突兀的一刀後,高長林又如閃電般突然欺近,就在對方因為一刀落空而吃驚躊躇的瞬間,撮指成刀,狠狠地劈在了對方的脖頸處,隨後又屈膝向上一頂,猛-撞其小腹。

“砰!蓬!”兩聲悶響伴隨著一聲慘哼,那頭領身子當即就是一軟,倒在了船上,隨後還捂著自己的要緊部位抽搐起來。只是一個照面,這位剛才還氣勢囂張,叫人膽寒的賊人首領就已徹底失去了再戰之力。

這一變故,比之剛才高長林道破他們身份時的驚嚇更大。那幾個賊人見自家頭目中招倒地,心下就是一陣驚駭莫名,手上動作自然也隨之變緩。這讓本就不是太有利的局面變得越發不堪,那幾名伴當手中兵器迅速找到了他們的破綻,也將他們一一打倒在地。

只眨眼間工夫,局面就徹底被高長林幾人給控制了下來。而這一變故,直看得老張眼睛都有些發直了:“這……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現在他是百分百確信這高長林絕不是他自稱的鹽商了,這天下也沒這等本事的鹽商。

高長林也不掩飾,從懷裡一摸,就掏出了一塊腰牌來:“錦衣衛南直千戶所千戶!這幾個都是我手下的得力兄弟。”

“原來是千戶大人……”老張作為一個跑船的,對千戶這個官職所知可就有限得緊了。但錦衣衛的大名他卻是如雷貫耳,想到這一切竟是他們作下的局,他便覺著自己如在夢裡。只可惜了那個被賊人所害的船工……想到這兒,他忍不住輕輕一嘆,目光也轉到了那具已漸漸發涼的屍體上。

高長林順著他們的目光也在那屍體上轉了一下,但卻一點愧疚的模樣也沒有。在他心裡,完成任務,把這些個賊人給引出來並一網打盡才是關鍵,至於其中有沒有人因此受池魚之殃,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了。

老張當然也明白這一點,即便不明白,也不敢和官府,尤其是錦衣衛的人算賬。事實上,要不是高長林他們,老張幾個人都可能死在這運河之上。

“大人,那邊的賊人他們能收拾得了嗎?”眼見這兒已搞定了,就有一名手下很有些不安地掃了一眼自己身後那兩艘船。他們四人乃是千戶所裡武藝最高的人了,因為需要引敵人來攻,所以都聚在了一起。如此一來,後面那兩艘船上,可就只剩下那些尋常錦衣衛和敵人周旋了。

對此,高長林卻自信滿滿:“無妨,若我們如此佈置都拿不下這些賊人,咱們今後也別再穿這身衣裳了。百多名弟兄再加上他們的弓弩,那些賊人還能翻了天不成?”

確如高長林所說的那樣,在他們這邊控制住局面的同時,背後兩艘船上的對峙也徹底終結,那些個處心積慮想要奪船的賊人已全數被埋伏在船上的錦衣衛眾給綁了起來。

適才,當老張他們的船隻被撞停後,後面兩艘船也很配合地停了下來。而這時,早就埋伏在不遠處暗中的幾艘小船也飛快地趁著風勢衝撞了過來,用之前相似的手段與大船相連,並有不少黑衣蒙面之人攀上了船去。

他們的想法和前者也沒什麼兩樣,可結果也是同樣的叫他們措手不及,而且這變數來得更快。這些賊人還沒來得及立威呢,船艙裡突然就殺出了不少等候多時的大漢,與他們正面交起手來。

而待他們好不容易憑著本身不俗的武藝把這些漢子打退後,又一批人冒了出來,而且他們的手上還端著一張張早上了弦的弩機。

當看到那一支支在夜空裡閃爍著寒光的箭矢對著自己周身要害,對方又是一副隨時能取自己性命的架勢後,這些個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賊人頓時就慌了神了。

有人轉身欲逃,只可惜才一轉過身去,後面就響起了利箭破空的尖嘯,把幾人直接射殺當場。隨後,在兩船上的錦衣衛們亮明身份之後,這些賊人也就只有束手就擒這一條路可選了。

直到多年之後,親歷此事的老張在喝了酒後還會跟人吹噓這件事情:“後來呀,我問了那高老闆,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看我還算有些義氣,就跟我把底給交代了。”

說著,老張還頗有些賣關子地再次滋溜喝了口酒,才繼續說道:“原來哪,這都是錦衣衛的鎮撫大人在知道那些漕幫賊子的狼子野心後定下的計策。他們料定了對方會對那些鹽船下手,所以就早早把高千戶化裝成鹽商,並把許多人手藏在了船上,只等對方中計。我說當時他高老闆怎麼就這麼急著北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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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高明的是,他們因為知道我船上還有漕幫的眼線,所以就只在後面兩船上作了佈置,我船上卻只有他們幾個,還真是藝高人膽大哪。而後面兩船,之前在碼頭出發時所裝載的食鹽早在半道上悄悄換成上百名錦衣衛的好手了。

“就這樣,那些想打鹽船主意的漕幫賊子們就落入了圈套。本來想著來個螳螂捕蟬的,結果倒好,自己卻成了那可憐的蟬,而他們眼裡的蟬卻翻身成了螳螂,把他們都給捕捉了。”說著,老張又是一陣嘖嘖讚歎,同時又連喝幾大杯的酒下肚。

對於這個故事,許多後來跟著他跑船的年輕人都大為驚歎和嚮往,對那個設下此等計策,將漕幫賊人盡數捉拿的錦衣衛鎮撫楊震則是格外敬佩。

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了,而在幾日後,訊息傳回杭州,得知一切都已照自己的預料般發生,楊震是長長地撥出了口氣:“太好了,事情終於搞定了。”雖然他做了充分的佈置,雖然他對自己的計劃有著強大的信心,但這事畢竟關係到北方的食鹽運輸,可出不得半點岔子。現在,他終於可以放心了。

在把心徹底放下之後,楊震的眼中便有顯出了別樣的神采與殺機來:“既然人都被抓了,那就該是時候去揚州把那罪魁禍首捉拿歸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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