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亭很興奮。
他表現興奮的方式也十分簡單，就是嘰嘰喳喳不停地說話。
“怎麼做到的？太厲害了吧？那個頭竟然能被打出去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在劍的背面佈置了磁場，讓磁力一起推著劍前進對吧對吧對吧？不過能量消耗也太大啦，萬一不行我們真的就要交代在那裡誒！你難道沒想過這一點嗎？還是你已經計算到了？這都能計算到你也太恐怖了吧？但是果然這種萬人之中取boss首級的感覺簡直不能更好！我能理解你為什麼選擇無頭騎士來試手啦！”
機甲無名已經被收起，楚錚看了一眼腳步輕快地快要蹦起來的莊亭，唇邊露出一絲微笑。
楚錚也是第一次嘗試這種攻略方式，能量消耗確實有點超出預期。最後那一下楚錚選擇在空中直接換位給予克拉伯格致命一擊，既不是為了炫技也不是因為這樣更方便――既然無頭騎士的狂暴化已經解除，頭也消失，相對來說還是落地之後再進攻更加安全和穩妥――只因為無名的能量已經瀕臨危險線。
就如同人類需要攝入食物營養來補充日常活動所消耗的能量，機甲的行動、輔助系統的維持、武器和防護罩等裝置的使用這些也都需要能量補充。駕駛者的精神力只是啟用並維持天樞石活性的源泉，並不能轉化為機甲本身的能源。
一般機甲的日常消耗大多由太陽能等可迴圈再生的能源來提供，可進入戰鬥狀態之後，能量消耗與日常待機狀態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幾乎是成倍地往上翻。
這種時候就需要能源晶片來對能量進行補充。
能源晶片的穩定性不高，楚錚和莊亭最初相遇時那場爆炸就是由火系晶片過熱引起。所以晶片儲存在機甲中有嚴格的環境儲存需求，攜帶量也因此受限。
“餓著肚子怎麼打仗，果然還是先進行能源艙部分的改造比較好吧？”莊亭的聲音和楚錚腦內的想法不謀而合，令西區昔日的冠軍默默轉頭盯著訴說理由一二三四的小少爺，一直到對方察覺到有什麼不對而停下話頭。
“你看我幹什麼？”莊亭睜圓了眼睛，“難道我說錯了？”
楚錚搖頭：“沒，只是覺得你知道的東西還不少。”
“哼哼哼，我的夢想可是當個機甲士，這些東西我當然會去瞭解啊！難道你認為我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不是我在吹，就算讓我去當機甲研究員我也完全可以勝任的好嗎？！”
看到尾巴快要翹到天上去的小少爺，楚錚就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連部分常識都不知道的機甲研究員？”
莊亭臉上泛出一陣紅，整個人像只炸了毛的貓豎起尾巴那樣低聲而快速地辯解著：“那、那有什麼辦法，我家老爹和大哥都禁止我接觸這些東西，我只能偷偷的學，也沒什麼實踐機會！有些東西就算腦子裡知道實際對上的時候還是會有疑問啊！”
“我明白。”
楚錚一邊點頭一邊伸手摸頭順毛。
莊亭：……
算了，他也懶得反駁了，反正反駁並沒有任何用處！
楚錚要摸頭就摸頭吧！
小少爺多少有些自暴自棄地想，緊接著突然心思一轉，注意力很快轉移到其他方面。
他抓住楚錚問道：“哎哎哎，說起來無頭騎士到底掉了些什麼？”
楚錚之前撿了道具就走，也沒仔細看，聽到莊亭這麼問，順手呼出系統選單，戰利筆下文學上查了些說明之後，眼珠子轉了幾圈，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李可書哼了一聲：“你小子這是怎麼了？笑得這麼陰險。”
“什麼叫陰險什麼叫陰險什麼叫陰險？！”莊亭不滿地叫了起來，“我只是突然想到今天遇到的那票人有點眼熟好吧。不不不不不是說我認識他們，我好像看到領頭的那個機甲上有三葉草的標誌。說起來加了俱樂部什麼都好就是一點不好，為什麼一定要在機甲上印俱樂部的標誌啊，我知道這是團結的象徵，但是三葉草還算好的了，萬一有的俱樂部比較坑爹，標誌比三歲小孩塗鴉還不如怎麼辦，萬一俱樂部標誌跟自己的機甲風格不搭怎麼辦？曾經不是有過，那什麼死神身上掛著一團q版彩虹什麼的，這是打算還沒開打先笑死對方的節奏嗎？”
眼看莊亭的話題幾乎要歪到天邊去，李可書用力咳了幾聲：“小亭子，你到底為什麼笑得這麼陰險？”
他加重了陰險兩個字，試圖將莊小少爺的注意力轉移到正題上來。
莊亭重重地哼了一聲：“像這種大型俱樂部，都是無利不起早，想圍剿無頭騎士克拉伯格這麼高風險高消耗的行動，他們肯定有一定目的。我剛剛順手查了下資料，無頭騎士會掉落的稀有道具只有三種，其中就有v型光炮。”
他得意洋洋地看著楚錚和李可書，像極了驕傲的貓，看得楚錚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莊亭頭上不存在的耳朵。
“喔，也不是沒有可能。”李可書點點頭，挑眉道，“問題是，你要怎麼去跟他們交涉？直接對他們說，我搶了你們的怪掉落了一個可能是你們需要的道具，你們打算拿什麼東西來換？”
“呃……”莊亭無言了。
他心裡原本是這樣打算的，拿這個對他們來說沒用的道具去交涉，說不定能交換到需要的物品。但這句話以這種形式被李老頭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好像是有一點點……賤賤的。
這絕對是還沒開口就被掃地出門的節奏吧？
莊小少爺苦著臉。
“我有辦法。”
楚錚的話讓莊亭雙眼一亮。
“你有辦法？是什麼辦法？說一說說一說說一說！”
“交易市場。”
有人的地方就有交易，機皇世界沒有npc的商店，所有需要的東西都能夠在野外靠機甲獲得。機甲如果破損，根據損壞程度不同會有一定的恢復時間，在擬真區待上足夠的時間機甲就會自動修復。
如果想要快速修復機甲，就需要給系統提供修復的材料――這些材料當然也在野外獲得，於是機皇世界的擬真區，最初連“貨幣”這種東西都沒有，職業機甲士們想要什麼只能進行不一定等值的物物交換。
到了後來，進入擬真區的機甲士越來越多，不單單只是職業機甲士，還有很多研發人員、看到了商機的商人、純粹來找刺激的業餘機甲愛好者……人員多樣化使得擬真區特有的社會關系漸漸形成，於是規定了通用貨幣，制定了交易規則，形成了市場。
裝備交換的事情宜早不宜晚，而且只是去市場不需要用機甲進行戰鬥，莊亭和楚錚就借用了李可書店裡的一般虛擬裝置，重新登入機皇世界，先把東西掛上去。
“哇，這裡好多人！”
不論是剛“出生”的時候，還是廣場的公告板前莊亭都沒看到幾個人。他還以為是擬真區人比較少的關係，沒想到原來人都在這！
“爆炎4型動力輪，彷彿腳踩風火輪！”
“鳳凰系列最新型火炮，只要五萬能源石，僅此一個，先到先得！”
“凌波高仿驅動裝置，你也能體會駕駛上善若水的快感。”
“招募實驗體，要求操作技巧一般以上，耐摔耐揍吃苦耐勞，報酬面議！”
莊亭：……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夏春秋結束日常對抗訓練，目光在周圍尋了一圈。
“夏巖在機皇世界學習，晚飯時會回來，小春秋你要不要留下來跟大姐姐一起研究研究機甲啊？”負責訓練的研究人員凌莉笑眯眯地對夏春秋說。
無論她設計出多麼奇葩的改造模式夏春秋都能幫她進行完美測試，再加上未成年的夏春秋小小一隻，充分激發了凌莉的母性情懷，她感覺心都萌化了！
和夏春秋一起訓練的機甲士們忍不住在內心吐槽：天哪！你們這些正太控能不能好好看看訓練資料！夏春秋這個小魔王可是在剛剛的測試環境裡一挑三還把他們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啊！！！
隊員眼裡的小魔王、研究者心中的小天使夏春秋只是不聲不響地走出訓練室，剛好瞥見言律一臉嚴肅的對著電腦。
“你在看什麼？”
言律正看得專注，身邊突然想起幽幽的問詢，手一抖，本能地按下暫停，恰恰好是機甲無名將克拉伯格的腦袋擊飛的那一刻。
夏春秋看著頻幕上靜止的畫面，雙眼陡然一亮：“林爭。”
言律：……
――這你都認得出來？
除了機甲武器是隨處可見的磁力劍，西區林爭的這臺機甲幾乎已經改造的面目全非，如果不是趙持告訴他他還真看不出來這會是林爭的無名。夏春秋竟然能在靜止的畫面上一眼認出來，難道天才之間真的有某種默契？
“春秋對林爭很感興趣？”
“他很強。”
言律挑了挑眉：“如果讓你和他比，誰更強？”
少年的面部表情稍微起了些變化。
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搖搖頭：“不知道。”
言律的心情有點複雜，更多卻是驚訝。
當初夏春秋對著身為天水俱樂部王牌的自己，也毫不猶豫地表示他比自己更強，就算敗在自己手下依然拒絕改口。那個西區的新人究竟……
言律很快吞下心中泛起的各種情緒，伸手拍了拍夏春秋的肩膀：“想和他比？”
這次夏春秋的回覆很快，他幾乎在言律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就用力點頭，沒有半分猶豫：“想。”
唇角勾起，是躍躍欲試的戰意。
言律不禁微笑。
那孩子眼裡燃燒著火焰。
不管林爭真實水平究竟如何，他至少激起了夏春秋的幹勁，讓這匹年幼的狼崽子嗅到了血氣。這對俱樂部和夏春秋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至於林爭本人，既然他還要在機皇世界待上一段時間，讓趙持繼續關注好了。
此時，因為搶了一個boss而被言律關注到的楚錚正帶拉著莊亭的手往市集中心走。
“喂喂喂，我說阿、阿錚！”莊亭看著經過的機甲士們奇怪的目光，忍住想要直接用力甩開楚錚手的衝動，試圖用言語進行勸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完全可以自己走路好吧！放心放心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肯定不會走丟的，而且這裡是機皇世界嘛就算走丟了也沒什麼關係我到時候登出在外面等你就是了喂我說快放手這些傢伙的目光好奇怪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嗎？啊啊啊當、當然我對這種目光根本完全一點都不在乎，不過你是不是應該注意一下？你原來不是也來過機皇世界嗎？難保這裡沒有人認識你，萬一識破了不是很糟糕很糟糕很糟糕嗎？”
“放心，不會被人發現，只要你別喊得這麼大聲的話。”楚錚用力拽了拽了消極怠工試圖拖慢前進速度的某人，將對方一把拉到身邊，“跟上，別丟了。”
“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重點只有這個嗎？！”莊亭的牙有點癢。
夜市的時候他也有和楚錚手牽手，但那時候人群熙攘，周圍有朋友有兄弟有家人有情侶，可是現在呢？！現在呢？！會在機皇世界擬真區戶外活動的大部分都是機甲士，這意味著周圍絕大多數都是充滿了競爭心的青年男性，所以才會對莊亭這樣被楚錚牽著走的現象投以古怪的注目禮。
――這是哪裡的小鬼還要被達大人拽著跑啊。
即使是在虛擬世界，這種無言的蔑視也沒有削弱半分。
按理來說以莊小少爺的一貫作風，旁人的目光對他來說本應該不痛不癢。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平時他根本不會在乎的行為讓他分外在意起來，楚錚的手彷彿一塊燒熱的鐵箍，雖然不會被灼傷，握緊了又有些燙手。
那種不自在的感覺就像是雪白的牆壁上有一個異色的點，沒注意到的時候完全就當它不存在，注意到的時候卻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重點還有別的？”
楚錚的聲音裡暗含某種揶揄，微微上揚的語氣彷彿告訴莊亭：你不明白的那些東西我非常清楚。令小少爺恨不伸腿踹他一下――莊亭差點就真的這麼幹了。
“行了，別鬧。”楚錚用力捏了捏莊亭的手心，先進的擬真技術甚至能模擬出小少爺皮膚上升的溫度，“你如果因為迷路登出，就看不到交易市場最有趣的地方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楚錚知道怎樣可以輕易引起莊小少爺的注意。果然聽到楚錚這麼說之後，莊亭立刻放棄掙扎，老實地任由楚錚拽著走，只是嘴裡始終沒停下：“什麼有趣的地方？這裡還有什麼秘密基地嗎？不要賣關子了，快說快說快說！”
秘密基地倒不至於，楚錚本來也是一時興起，想到交易市場內部，除了他們要去的寄賣區以外，還有賭鬥區。
“賭鬥？”莊小少爺語氣古怪，“喂喂喂阿錚，是我的錯覺嗎？這個詞聽起來怎麼那麼、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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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犯罪？”
“對啊！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我說你這麼大聲說出來這樣好嗎？萬一我們因為這個被別人盯上――”
“你到了就知道。”
“還有多遠還有多遠？你就不能先告訴我嗎？這麼神――我靠！”
莊亭突然整個人貓在楚錚背後，試圖用搭檔高大的身軀擋住自己的臉
“阿亭？”
楚錚迷惑不到片刻，立刻順著莊亭躲避的方向看去，一個青年在寄賣區門口走來走去，看上去像是在等什麼人。
“你認識的？”
“咳，是我原來學校裡的室友。”莊亭壓低嗓音，悶聲說道。
“需要躲成這樣？”雖然這麼問，楚錚還是自覺擋在莊亭面前，讓小少爺至少能站直說話。
“你不明白！”莊亭的語氣又急又快，只是聲音依然小的近似耳語，整個人也因為這種氛圍更加靠近楚錚，“這傢伙完全就是個大喇叭好嗎？如果被他發現我在這裡不出半天所有同屆同學就會知道他在機皇世界遇到我了！”
然後他大哥也就知道了！
楚錚嘆了一口氣，看向莊亭的目光讓小少爺覺得自己是個傻瓜。
“幹嘛這樣看著我，我我我我也是――”
“你之前提過，是因為你家人不想你當機甲士才離家出走。”
“嗯，是啊。他們不是不理解我的想法，但就是那種‘我們理解你，但你還是要按照我們規劃的道路走，因為你選的那條路根本可能性是零’的強硬做派……”
“所以――”楚錚不得不打斷莊亭的發散，將話題扯回來，“你大哥也肯定知道你離家出走是跑去當機甲士，沒錯吧？”
“那當然，不當機甲士我根本沒必要離家出走，不管怎麼樣我肯定在做和機甲相關的事――”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你覺得你大哥猜不到你肯定會進入機皇世界？”
機皇世界是每一個機甲士的入門舞臺，但凡是機甲士或機甲研發者，就會在機皇世界有一個賬號，這幾乎是一個業界定律。
莊行既然知道莊亭選擇了機甲的道路，怎麼可能不知道莊亭會進入機皇世界？
“……你說的好有道理。”莊亭無語了片刻，很快接受了這裡估計已經埋伏了哥哥眼線的事實，再度壓低聲音靠近楚錚，“所以我就更不能被那家夥發現了啊！”
感覺到莊小少爺說話時呼出的氣吹在耳邊，楚錚忍不住微微偏過頭。本來莊亭就比楚錚要矮一點，又整個人躲在他身後，就算單手扒在楚錚肩上也有些夠不到對方的耳朵。這下楚錚一轉頭，兩人眼對著眼，嘴對著嘴，距離近到被路人撞一下就能當場親上去。
莊亭說話的時候眼睛還偷偷瞥著前方的昔日同學，等到話說完，他看著楚錚近在咫尺的俊臉，心裡就像是有一座火山即將噴發。
啊啊啊啊啊啊！！！這是在搞什麼搞什麼搞什麼！為什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你不要突然回頭好嗎！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啊啊啊啊！話說這傢伙睫毛好長……咦？現在不是關注這個的時候吧？！這個姿勢看起來有點尷尬啊！不對不對不對不對，我要冷靜！冷靜！這這這這這種時候就應該若無其事的拉開距離，我們是好朋友嘛！好朋友說兩句悄悄話也沒什麼關係的啊……………………沒有關係才見鬼啊你妹的為什麼我的心要跳這麼快，這裡不是虛擬世界嗎？！機皇世界的虛擬技術竟然這麼厲害嗎？！
雖然內心已經被無數文字淹沒，但因為過於震驚的緣故，表面上莊亭只是面部有些微微泛紅。
楚錚幽深的目光在小少爺臉上掃過一圈，神態自若地拉開距離，笑了笑：“放心吧，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女性。”
他還拍了拍莊亭的肩膀，像是在告訴莊亭，他一點都不在意。
莊亭：……
他突然有種吃東西被噎住的感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