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史實中,

張鶴齡和張延齡主要有以下幾宗罪。

一、縱家奴強奪百姓田地和房屋。這件事後來被言官上疏彈劾,皇帝就派蕭敬去查探。蕭敬想和稀泥,他不敢說沒有這些事,因為滿朝堂都知道確實有這麼回事,為了那倆人睜眼說瞎話?交情沒到那份上。

但他也不敢就這麼處置了壽寧伯和建昌伯,所以他想了個法子。就是……我懲治那些家奴總可以吧?找人給兩位伯爺頂個罪,這事兒不就過去了嘛。

打好了算盤,老太監回來以這個口徑稟報。結果張皇後勃然大怒,家奴?家奴你也動不得。

史書記載當時‘帝也假怒’,就是弘治皇帝沒有辦法,只能跟著假裝生氣。事後覺得不好意思,自己又去安慰了一下老太監簫敬。

而這件事本身,自然是什麼結果也沒有。

二、倒賣私鹽。弘治年間賞賜權貴、太監鹽引動輒數萬,這已經不是稀罕事。張氏兄弟則不止如此,他們不僅會向皇帝直接索要鹽引,還會利用漕運的船隻販賣私鹽。鹽稅是朝廷重要的收入來源,可見他們也沒想過挖得是親戚家牆角這回事。

三、隨意出入紫禁城、調戲宮女、試戴皇冠。這件事發生時,有一個叫何文鼎的太監實在看不下去準備去捶張延齡,史書記載:文鼎持大瓜幕外,將擊之!

但沒打成,因為李廣告密,張延齡逃走了。

第二日何文鼎就去向皇帝揭發張氏兄弟的不法之事,張鶴齡和張延齡反手就誣陷何文鼎一些不知道哪裡來的罪責,張皇後對於一個太監告自己弟弟的狀自然是憤怒異常,

於是讓皇帝派人把何文鼎抓了起來關進錦衣衛大牢。並且嚴刑拷打,要問出幕後主使是誰。

何文鼎答主使有兩人,一個叫孔子,一個叫孟子。

其實一個沒根的老太監能有什麼幕後主使,在皇宮內院忍不住要打張延齡,明顯就是實在看不下去,氣上了頭了。

後來,何文鼎被打死在了獄中,領命幹這個事兒的人,叫李廣。

當時,因為何文鼎名聲不錯,還有御史黃山等人搭救,但沒有成功。何文鼎死後,時人寫詩憑弔:“外戚擅權天下有,內臣抗疏古今無。”

所以有時候朱厚照也在想,

如果他考慮的是自己的舅舅這一層親戚關係,亦或者做此事的風險而讓張鶴齡和張延齡活下來,一直活到後面幾十年,

不提因為張皇後他們會給自己添多少麻煩,

就是在他們活著的歲月裡,那些仍然會被他們欺負、奴役、殺害的普通人,他們的理誰替他們講?

是,壽寧伯和建昌伯之死,會讓張皇後傷心,那麼那些被張家兄弟害死的人的親屬,他們會不會傷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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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自己的舅舅活著,而讓那些人去死。這才是自私。

“外戚擅權天下有啊……”

還不止這一家呢。

當日晚間,

毛語文整夜未睡,形勢亂起來之後,他便遣人入場,渾水摸魚。

現場是一片群情激奮,人們高呼著‘太祖、太宗’這樣的詞彙,彷彿是在給自己壯膽。

張鶴齡和張延齡被這個形勢嚇了個魂飛天外,

他們倆把侍衛往自己的面前推,又是害怕又是囂張的大喊:“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敢當街衝撞朝廷的勳爵,難道是想死嗎?”

啪!

竟然真有一個雞蛋砸在張延齡的臉上!

然後就是拳頭。

“欺天啦!

”張鶴齡大叫,“來人,把他們全都殺了!”

侍衛當然不敢不會就這麼讓人侵犯到壽寧伯和建昌伯,至情勢逼人時,他們不得已還是對前面的一些人動手。

這一動手,人群的憤怒更加不可控!

“去!”

毛語文下達了命令。

於是擁擠、尖叫、汗水、恐懼……幾百個人、幾百種聲音在亂掉的這片現場攪著,

一直到一條血注沖天而起,澆懵了中招的人,

“誰帶的刀?!”

……

……

這日晚間,

朱厚照沐浴後披散著頭髮坐在自己的軟塌上,他一遍一遍的翻讀李世民所留的《帝範》。

他還記得初中上歷史課時,講到大唐,第一次聽老師講起李世民殺害過自己的兄弟,還把自己的親生父親給軟禁了。

那會兒覺得……其實也無所謂,反正李世民離自己很遠。

但來到大明已經很久了,往後他也會是一個帝王,像李世民一樣。他忽然在想,當初李世民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在想什麼?

後來他開創了貞觀之治,只看後半段,不看前半段,誰能想到他搞出了玄武門之變啊。

太子默默念著:“《帝範》賞罰之中說:無偏無黨,王道蕩蕩。說的就是賞罰不可因喜好而判定,而要因功罪來判定。”

宮女秋雲在幫他梳頭髮,動作輕柔舒緩,不至於打擾他讀書。

“殿下可真是用功,一會兒就要就寢了,這都還要讀書。”

朱厚照緩緩說:“王圖霸業絕非易事,若是我一點犧牲都不做,怕是也成不了大業。”

便是在這個時候,

劉瑾於門外輕喚,“殿下,殿下……”

“進來吧。”

劉瑾低著頭,邁著快步,啥話也不說,直接跪下驚道:“殿下!壽寧伯和建昌伯今日傍晚出宮回府的路上,突遭意外,蓋因毆打江南舉子唐伯虎一事,京中士人對其多有怨恨,故而聚集衝撞,混亂之中,壽寧伯和建昌伯皆……皆……不幸薨了。”

“什麼?”朱厚照整個人如被電擊一般,呆愣愣在原地一直沒動靜,過了一會兒才有哭腔,並惡狠狠發問:“誰幹得?!立即派人去查!”

接著他也來不及再更衣了,簡單束攏一下頭髮就去坤寧宮,但是走到半路就被告知,皇后已經去了乾清宮,於是乎他又轉道兒。

一路上都是小跑,到了乾清宮外就聽見張皇後淒厲般的吼叫,

“……左順門之變時,太子已經教訓了一群大臣,當時臣妾還覺得一下子打死幾十名官員多少會有些觀感不好!沒想到他們竟敢當街行兇,至本宮的兩個弟弟皆死於當場!陛下,若此事不查明真相,臣妾……臣妾便也死了算了!”

張皇後頭髮凌亂,眼眶通紅,此時有些像是發了怒的老虎一般。

弘治皇帝的神掃到朱厚照,像是抓到了稻草,“照兒來了。照兒……你的兩位舅舅……”

“兒臣已經知道了,所以來不及更衣就想來找父皇和母後。母後,可不要因為哀傷傷了身子…父皇讓兒臣監國,卻沒想到這期間發生這樣的事,說到底也是兒臣辦事不力……”

“太子不必說了。此事與你何幹?”

皇帝還沒說完,

張皇後又像瘋了一樣叫喊,“那個唐伯虎!都是因為他!如果他不是自命清高,要當街侮辱鶴齡和延齡,後面的事又怎會發生?!陛下,這個唐伯虎也不能放過他!”

皇帝問朱厚照:“太子,你說這等事,應當如何處理?”

朱厚照吸了吸鼻子,“兒臣以為,壽寧伯和建昌伯都是父皇親封的朝廷勳貴,當街出此大事,可見士子、官員已屬膽大包天,若不狠加整頓,往後父皇和朝廷的威嚴何在?”

張皇後聽了這話稍顯寬慰,“太子的話不錯!陛下,所有涉桉士子都應抓起來,斬立決!”

這是氣話了,弘治皇帝再怎麼樣,也不是殺那麼多大臣和士子。

“明日,朕要上早朝。咳咳。”皇帝捂嘴咳嗽了幾聲,“皇后,你……哎,你不要憂傷過甚,身體要緊。鶴齡和延齡的葬禮,朕必定遣禮部操辦。剛剛太子說這事兒怪他,其實也不對……說到底還是怪朕,朕這些年縱容這些親戚過甚,本想著便是大臣對其有些不滿,至少也會理解朕的親親之心。沒曾想,臣子與皇親國戚的矛盾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那個唐伯虎……事情皆因他而起,他怎可一點干係都沒有?明日朕便知會李東陽和戴珊,取消其參加會試的資格,終生不用。”

張皇後此時這個情緒,朱厚照也不好再說什麼,那就讓他回到那個桃花塢之中去吧。

“其餘涉事士子,也都要抓起來,嚴加審訊!”

見弘治皇帝為其做主,皇后的委屈和憤怒總算宣洩了一點,之後就是悲傷,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累了、睡過去。

但弘治皇帝睡不著,

朱厚照也睡不著。

他們父子又聊了很久,

皇帝因為生出‘臣子與皇親國戚矛盾過大’的念頭,讓朱厚照生出了一個想法。

“父皇,這件事到現在,到底誰對誰錯,很難說得清楚了。如母後所言,唐伯虎確實當眾辱罵了當朝伯爺,這之後才招致舅舅們去打他。兩位舅舅再有不對,唐伯虎終歸是不知尊卑。然而,麻煩就麻煩在,唐伯虎罵得那些話大多也是真的。所以天下讀書人自然也可以站在他的角度來講上一番。尊卑和是非攪合在一起,太複雜了。”

“既然複雜,就只能快刀斬亂麻,迅速平息此事,消除影響。所以兒臣以為,父皇應對涉事兩方全都加以處置。朝廷的一些官員、部分考試的士子當街行兇不知天高地厚,該貶黜的貶黜,該削功名的削功名,但朝廷的皇親國戚也該收斂收斂,侵佔的田畝、奏乞的鹽引父皇都要讓他們吐出來一點。這樣,即便其中一方有意見,父皇總歸也處置了另外一方。無人繼續鬧事,情勢也不致繼續惡化,時間一長,影響便能消去。”

兩方一併打擊,有個好處,就是加強皇權。這是吸引皇帝的第一點。

另外,弘治是個怕麻煩的人,他不喜歡整天都有這種糟心事,快刀斬亂麻便是迎合他心意的第二點。

既然無論怎麼處置其中一方都會讓另一方不滿意,那麼好了,各打五十大板。

弘治皇帝想了想,最終同意了,“好。明日便照此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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