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群情激奮，蔡京生病
皇城，吏部。
和珅望著眼前的辭呈，胖胖的臉上滿是呆滯。
就在此時，值房的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一臉興奮的吳省蘭快步走了進來。
“大人，孫覿已經答應咱們的條件了！”
“答應了？”
和珅勐然回過神，面上浮現一抹笑意：“好，答應了就好。”
“另外那幾個人呢？”
“這……”
吳省蘭面上浮現一抹尷尬的笑容：“和大人，他們還是有點兒不識時務……”
“無妨，無妨。”
和珅對此似乎並不在意，笑呵呵地道：“你再派人勸勸去就是，能說通一個就算一個。”
“是，大人。”
吳省蘭依舊有些尷尬，忍不住道：“大人，若不是這事實在來的太突然，咱們能拉過來的人肯定不止這麼幾個。”
和珅聞言頓了片刻，也一臉認同地點著頭：“是啊……是啊……誰叫此事太突然了呢？”
“誰知道陛下竟然真能讓蔡京認輸，乖乖地遞了辭呈呢？”
直到現在說起此事，他還是一臉感慨，目中帶著疑惑。
吳省蘭也一臉敬畏的道：“是啊，大人，此事實在太蹊蹺了，莫說您覺得疑惑，就連我們這些一直在京城裡寸步不離的人都是一頭霧水。”
“自從蔡京在會試裡吃了一個大悶虧之後，就老實起來了，當初他一直沒什麼動作，現在看來是早就憋著壞了。”
“陛下從那以後也沒什麼動作，本以為他是被蔡京的低調給迷惑住了，可沒想到他藏的比蔡京還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下子就讓蔡京滿盤皆輸。”
說到這裡他仍有幾分心有餘季：“這哪像是剛剛登基一年，僅僅弱冠的皇帝？要說他年過七旬、老謀深算我都信。”
“陛下天置英斷，自然不能和普通的凡夫俗子混為一談。”和珅頓了頓，最後也只能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就是不知道他如何拿捏住了蔡京？”
吳省蘭忍不住道：“這陣子陛下可是從來沒主動針對過他，無聲無息之間，蔡京究竟被抓到了什麼把柄？竟然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再也不能翻身……”
和珅聞言，眉頭一皺：“這可未必。”
吳省蘭有些驚訝地望著他：“何大人……”
和珅搖了搖頭：“蔡京不見得這麼簡單就認命。”
他沉吟了片刻，抬起頭望著吳省蘭：“如今他身在何處？”
“還在刑部。”吳省蘭急忙回道。
“走，去看看他。”
和珅站起身來大踏步地就像值房外走去，吳省蘭頓了片刻，也急忙跟上……
兩人來到刑部時，這邊已經到了不少官員，而且大多都是蔡黨中人。
和珅臉上的表情已經由剛出吏部時的滿面春風換成了現在的憂慮嚴肅：“蔡大人何在？”
這話一出，周圍官員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過來。
他們神色不一，有的面帶怒色，有的畏畏縮縮，還有的人則帶著幾分諂媚之色，湊上來回到道：“何大人，蔡大人就在行不值房裡，只不過他老人家吩咐我們不要去打擾，所以下官等人只能在外面等著了。”
“多謝這位大人。”
和珅朝他拱了拱手，這才快步向蔡京的值房走去。
吳省蘭落在他身後，向刑部大堂中張望了片刻，這才對著一個刑部吏員問道：“你們兩位部堂還沒回來嗎？”
“還沒有……”
小吏尷尬一笑：“兩位部堂大人今天早上就出去了，也沒同下官說他們要去做什麼……”
吳省蘭眉頭微微皺起，點了點頭，隨後也跟著和珅走了過去。
蔡京的官員們幾乎都愁眉苦臉，眼巴巴地望著和珅的背影向值房走去，有幾個人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老老實實閉上了嘴。
和珅走上前後輕輕敲了敲門，裡面沒傳來任何回應，他剛要繼續再敲時，門卻嘎吱一聲自己開了。
“和大人？”
蔡京自己從值房裡走了出來，看到門外的和珅還有些驚訝：“和大人怎麼來了？”
守在外面的蔡黨官員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紛紛站起身湊了過來，臉上都是關切。
和珅見了蔡京這副模樣，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蔡大人身體無恙吧？”
“本官方才聽到蔡大人向陛下遞交了辭呈，震驚萬分。”
他握著蔡京的手，臉上都是真情和關切：“今日早上相見時，明明還一切都好，怎麼只是過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蔡大人就要棄我等而去呢？”
讓和珅這麼一說，周圍的蔡黨官員們也忍不住鼓譟起來。
“蔡大人為何好好的突然就要遞交辭呈？”
“朝廷不能沒有您啊，蔡大人！”
“如今正是危及疲弊之時，大人若就這麼一走了之，又讓下官等人如何自處……”
蔡京先是同和珅對視了一眼，目中閃過一抹陰翳對，顯然是回想到了早上在尚書衙門門口，兩人擦肩而過的情形。
但此刻他並未與和珅多說，而是轉過身，笑呵呵地向著所有人解釋道：“多謝諸位大人的抬愛。”
蔡京一開口，周圍的官員們漸漸安靜了下來。
他環顧四周，繼續道：“本官已年近七旬、老邁不堪，近來更是體弱多病，精力不振，處置公務時也多有紕漏，恐再難任朝廷驅策。”
說到這裡他還掩著嘴輕咳了兩聲，隨即搖著頭無奈感慨道：“等諸位大人到了本官這個年紀，或許也會明白，人不服老可是不行的。”
讓他這麼一說，官員們更激動了，人群中就有官員忍不住道：“蔡大人並未老邁不堪啊，如今未到七旬還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如此龍馬精神若不在，朝中當政，豈不太可惜了？”
“大人補天浴日，精明強幹，何來紕漏一說？”
“況且蔡大人身為三朝老臣，又是深得先帝倚重，如今只是過了一辭陛下就批准了辭呈，此舉未免太過涼薄！”
蔡黨官員們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最後甚至都出現了諸如“去紫微殿找皇帝陛下討個公道”這樣的話……
和珅一直在一旁冷眼望著這一幕，並未多言。
反倒是月經伸出雙手示意，制止了官員們的大逆不道之言：“諸位大人千萬莫要如此！”
“陛下剛準了本官的辭呈，諸位就去陛下那裡爭吵，這讓本官如何自處？”
他這話如火上澆油一般，讓官員們再次激動起來。
“這有何不能自處？大人本就是受冤屈的，如今討回自己的公道又何錯之有……”
只不過這話剛說到一半，就被蔡京厲聲制止了：“莫要再放此狂言！”
他厲聲呵斥了剛才吵得最歡的那幾人，朗聲道：“是非公道，是否受冤屈也不是讓你們在此輕言的，不要再輕言陛下了！”
那幾個人雖然被叫住了，臉上的神色卻不怎麼服氣。
蔡京見此無奈搖搖頭，轉過身歉意地對和珅道：“讓和大人見笑了，本官……”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神色間有幾分闇然：“唉~本官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當時周圍又有官員忍不住道：“和大人，您也評評理，這辭呈之事是不是太委屈蔡大人了？”
隨後又有官員也忍不住高聲鼓譟起來：“就是啊，和大人，陛下和內朝的那些人做的太過分了……”
不過片刻工夫，和珅就已經被架起來了，成了官員們目光的中心和焦點。
直到這時，蔡京才羊作嚴厲，對周圍這些出聲的官員呵斥道：“住口！莫要對和大人不敬！”
話雖說出來了，但仍舊沒改變這些官員看著和珅的目光。
吳省蘭在一旁張口欲言，但看了看和珅的臉色後，又閉上了嘴。
“蔡大人，這些大人們也是真心之言，何必對他們這麼怒罵苛責呢？”
和珅似乎有些不忍，先勸了一句，隨後又面色悲苦地開口道：“本官也很捨不得蔡大人，正如諸位大人們所言，此時正是朝廷危急疲弊之時，朝中若沒了蔡大人，正如天柱東南傾啊！”
蔡京臉色一僵，剛要開口又被和珅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不知蔡大人的身體究竟抱有何恙？”
和珅關切地問道：“本官恰好認識幾個名醫，這就請他們來京城為蔡大人好好診斷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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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大人先收回辭呈，在家病休幾天，等病情好了之後，你我再一同為朝廷效力。”
蔡京臉色更僵，自古以來還沒聽過被門下省簽發完的辭呈，還有能收回的道理。
不過讓他這麼一說，周圍蔡黨官員的注意力都由方才的磁場轉移到了蔡京的身體上。
“蔡大人，下官家中還有遼東收來的老山參，這就回去去為大人取來！”
“大人，那名醫萬密齋是下關的同鄉，這就請他來京，為大人診病！”
“下官不才，自幼就學得了幾手岐黃之術，不若下官先為蔡大人診一診……”
蔡京又咳嗽了幾聲，面上突然湧上幾分潮紅：“無礙……本官這是老毛病了……”
說著說著咳嗽的越來越厲害了，甚至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周圍的蔡黨官員們被嚇得不輕，一旁急忙有人端來茶水，遞到他手上，蔡京喝了幾口水後，臉色這才好看了幾分，只不過目中卻透出幾分驚疑來。
和珅在一旁卻嘆了口氣：“看來蔡大人的身體是真的非常不適了……”
他抬起頭，環視了周圍一遭蔡黨官員：“諸位，蔡大人的身體都到了這個地步，我等就別在這裡打擾他了。”
“還請讓蔡大人趕緊回府，稍作歇息吧！”
“這……”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都帶著幾分遲疑。
就在此時，人群中突然走出來一個年老的官員，此人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同吳省蘭對視了一眼，隨後才轉過身，對諸多官員們勸道：“本官知道諸位大人心急如焚，我與你們一樣心急。”
“但無論如何蔡大人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現在他需要服藥，也需要休息，咱們繼續在這吵鬧，只會讓蔡大人的病情更加嚴重！”
這些話也確實在理，蔡黨的官員們都知道蔡京年老體衰，若真再出個什麼事，那恐怕就無法挽回了。
“劉大人說的在理。”
“唉~那下官就先告辭了，改日再去蔡大人府上拜訪！”
“蔡大人，告辭……”
蔡京站起身來，撐著笑臉，同這些人一一告辭，但只是說了一半，又不可抑制的咳嗽起來。
和珅也同吳省蘭最後走出了刑部的大門，前者望著那些官員的背影，突然嘆了口氣。
“正所謂患難見真情啊……依附於蔡京的人何其多也？如今他身上發生了如此變故，卻只來了這麼點人……”
吳省蘭在一旁冷笑一聲：“大人，別看這些人蔡大人長蔡大人短的叫得歡，只要蔡京這邊的局勢再惡化，他們還能立馬再走一半！”
“這些人關心的根本不是蔡京，而是他們自己牽連在蔡京身上的榮華富貴。”
說完之後，卻見一旁的和珅長長嘆了口氣，不斷點頭，吳省蘭這才彷彿意識到了什麼。
他急忙又補充道：“還有鄧洵武和高勳那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一到關鍵時刻就見不著人了，根本就是趨炎附勢之輩，虛情假意之徒。”
“不像下官，只會關心和大人……”
他剛要再說，就被和珅的眼神瞪了回去。
“行了，莫要再廢話了，趕緊走吧。”
吳省蘭一愣，轉過頭去，卻見和珅已經甩開袖子往吏部的方向趕回去了，這才急忙漫步跟了上去……
刑部大堂中，人們幾乎都走的差不多了，就連原本在此處辦公的幾個官吏也跑出去了，只剩方才站出來說話的那孫姓官員。
“蔡大人……”
他目中含淚，將蔡京攙扶起來，悲痛地問道：“您的身體……怎落得如此地步？”
蔡京看了他一眼，幽幽嘆了口氣：“仲益，你跟了老夫多少年了？”
孫覿悲痛的神色微微一僵，低下頭抹了抹眼淚，這才道：“回大人的話，已有九年了！”
蔡京又嘆了口氣，點頭道：“好，你就送本官回府吧。”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