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議事完的第三天,秦檜連同出征的三名將領一同前來陛辭。

送走他們之後,李乾沒再繼續耽擱,而是直接將魏徵請到了紫微殿。

在李乾看來,沒人比他更適合調查李靖生病的事了。

“臣魏徵,參見陛下。”

魏徵臉上帶著兩個黑眼圈,看他這樣子,這兩天應該也過的很累。

如果說京兆府和兵馬司負責的是京城中的百姓,避免他們出亂子,那麼御史臺就要負責朝廷。

身負監察百官之職的御史們必須要負責朝廷的穩定,這都在他們的職權範圍之內。

“賜座。”

對魏徵這種性格的人,李乾也沒什麼過多的客套,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道:“魏卿家,你記得李司馬是何時病倒的嗎?”

魏徵聞言明顯一怔,似乎是沒想到在這種風聲緊張的時候,皇帝陛下會問這麼個看起來和眼前局勢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不過他反應也很快,只是稍加思索,就回道:“回陛下,據兵部裴部堂所言,是從四月十九開始的。”

也就是經延的前一天。

李乾輕輕點點頭,皺眉道:“朕之前就一直好奇,為何李司馬病的這麼巧,剛好趕在了金虜南侵的時候。”

魏徵一愣。

“直到前日秦相來見朕時,同朕說,李司馬可能並非自己生病,而是被人暗害了。”

“動手的人要麼是金虜派進京城的細作,要麼就是有人被金虜買通,與其勾結,否則不可能提前知道金虜要南侵的訊息。”

暗害?

魏徵的目光一下子銳利起來。

李乾也不再繼續多說,只是這樣望著魏徵。

他知道,如魏徵這種負責糾察朝廷綱紀,見多了貪官汙吏的人也是不相信巧合的。

之前忙的團團轉,可能沒時間細想,但既然現在回過神來了,那就肯定能發現疑點。

“陛下,臣會徹查此事。”

魏徵吸了口氣,異常堅定地道:“不管幕後動手的人是誰,都不能放過此人!”

到了正二品尚書這個位置,他們代表的就不只是他們本身了,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著大乾朝廷的臉面。

如果他真是被人暗算了,那朝廷肯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查個水落石出!

“嗯。”

李乾點了點頭:“但魏卿家你還不大張旗鼓地調查此事。”

望著魏徵的表情,他解釋道:“一是免得幕後黑手被打草驚蛇,徹底潛伏起來,二也是不能讓訊息徹底傳開。”

前者很簡單,後者也是為了避免朝中百官知道京城裡進了金虜奸細後,人人自危。

連李靖那樣守備嚴密的府邸都能金虜混進去,把他暗害了,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豈不是光著身子暴露在金虜的眼前?那還怎麼有安全感?

魏徵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就跟著點了點頭:“是,陛下。”

他這陣子就一直在處理朝中的情況,免得這些官員們鬧出什麼亂子,此刻焉能不清楚這訊息洩露開之後的危害?

李乾又招了招手,一旁的老太監便捧著一個漆紅的木盒來到魏徵面前。

開啟之後,裡面的靜靜躺著一隻根鬚完整交雜,宛若一個小人的老參。

“李司馬為朝廷兢兢業業這麼多年,這次他病了,朕也沒機會去看看他。”

李乾感慨一聲:“魏卿家,你若去他府上探望他,可以幫朕把這個送給他,也算是朕的心意了。”

魏徵猶豫了片刻,還是接過了木盒。

“臣代李司馬謝過陛下。”

李乾的話同樣給他提供了一個思路,可以借探望李靖的機會,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

“這幾日注意休息。”

李乾看著他這副模樣,頓了片刻,還是叮囑道:“朝中的雜事是做不完的,李司馬已經病倒了,魏卿家你也要保重身體。”

“謝陛下,臣明白了。”

嘴上說著明白,但看他這樣也不像是聽進去的。

李乾無奈擺擺手:“朕累了。”

“臣請告退。”

魏徵將木盒放進袖子中,退步離開了紫微殿。

“陛下,要不要讓呂布在城裡打探一下。”

老太監在一旁試探地問道:“說不定能打聽出來些什麼。”

這幾日一直跟在李乾身邊,對這件事的始末瞭解的也差不多。

李乾卻轉頭望了他一眼,目中還帶著幾分詫異。

之前除非他主動問,否則老太監一般是不敢在他批奏章、處理政事的時候插嘴的,但這次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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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探一下也好,但不要鬧出太大動靜。”

李乾望了老太監一眼,暫時將這個疑惑放在了心裡。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出潛藏在京城中的那個幕後之人。

實際上,這兩天李乾也一直在思索這個幕後之人可能的身份。

想來想去,總感覺不見得是什麼真正的金國細作。

李靖上過戰場,想必警惕心也比正常人高些,對細作、暗算這種事也更敏感。

一般來說,外人很難暗算到他,能讓他放鬆警惕的,可能就只有身邊人、親近人。

但如果真要從這個角度懷疑,那有嫌疑的人就太多了。

兩個兵部侍郎、李靖的親朋好友、府上的僕從、侍女、甚至他的妻子兒女……

在未調查之前,每個人都不能擺脫嫌疑。

揉了揉眉頭,李乾越發覺得這是個非常浩大的工程。

這時候他越發覺得有一個類似於錦衣衛的情報組織是多麼重要了。

但遠水解不了近渴,不說組建過程中可能會遇到的阻力,就是現在開始弄也來不及了。

“不能只靠魏徵慢慢找……”

如今前線正在與金國交戰,如果京城裡還有金國細作、或者與他們合作的人存在,那風險就太大了!

沉吟了片刻後,李乾突然對一旁的老太監道:“你讓人去趟翰林院,宣翰林修撰諸葛亮過來。”

以前勢單力薄的時候,他總喜歡親力親為、單打獨鬥。

但現在身邊有了可信之人,那就要多藉助、多使用別人的力量。

這或許就是當皇帝、或者當領導者的含義……

你才將是想吩咐下去不久,諸葛亮就來到了殿外,在老太監的帶領下一路走了進來。

“臣參見陛下。”

這兩天比較累,李乾也沒進行日講,所以兩人也算有幾天沒見面了。

此刻的諸葛亮一身青色官袍,步履從容,走路間頜下墨須輕輕飄蕩,看起來還是那麼閒適……用李乾的話來說,就是有仙氣兒。

就像根本沒被這兩天的官場動盪影響到一般。

李乾早已經從上方主位上走下來,這時隨意地靠在殿側的軟榻上。

軟榻上擺了一張小桌,桌上的黃瓷環龍紋茶壺壺嘴中有陣陣熱氣和氤氳茶香飄出來,一旁還有兩隻茶杯。

“孔明,坐。”

李乾指了指小桌對面的位置。

諸葛亮頓了片刻後,這才走上前,將壺中茶水倒在玲瓏小巧的茶杯中,放到李乾身前。

“這幾日知道金虜南侵的事了嗎?”

李乾揮揮手示意他坐到對面。

“臣聽說了。”

諸葛亮坐下後,臉上也有幾分感慨:“金虜此次來勢洶洶,恐怕目的不簡單。”

“不過陛下已經將秦相派往冀州,向來此行應當並無大礙。”

李乾聞言一愣,這才想起自己已經發過詔書了,而且秦檜這個右相離京的動靜那麼大,朝中百官不可能不知道,不過這兩天都忙昏了頭,一時間竟然沒想起來。

“讓秦相過去……”

李乾沉默了片刻,還是輕輕搖了搖頭:“朕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他可是知道,秦檜根本就不是多麼有節操的人,萬一跑到冀州之後,突然再拿出一手與金兵講和的戲碼來,那就壞了。

李乾又望向桌桉對面的諸葛亮:“孔明,你覺得朕此舉是對是錯?”

“陛下自然是對的。”諸葛亮當即回道。

李乾看了他一眼,無奈道:“孔明,不要這麼拘謹,朕今日請你來就是為聽聽你的見解。”

說著他還提起桉幾上的茶壺,將另一只茶杯注滿。

“在朕面前不要有什麼顧忌,大乾已經到了這等地步,旱澇連綿、烽煙四起,異族入侵……”

李乾面上帶著幾分疲憊之色:“如今要以能力達者為先,而不是再按照官場的那一套,論年資、論齒序、論出身……”

諸葛亮頓了片刻,這才道:“陛下,臣明白了。”

“很好。”

李乾對他笑了笑,這才道:“孔明,你覺得朕讓秦相去冀州,是對是錯?是兇是吉?”

諸葛亮沉吟了片刻,緩緩回道:“陛下,秦相去冀州再合適不過。”

“但是兇是吉……臣也說不清楚,還要看幕後之人後續如何動作。”

幕後之人?

李乾一怔,隨即也反應了過來,難道諸葛亮也察覺到了異常?

“繼續說。”他坐直了身子。

諸葛亮點點頭,接著道:“依臣之見,李司馬這次病得實在太過巧合了。”

“恰逢金虜入侵,而朝廷的大司馬又突然病入膏肓,這幕後定然有人暗中行鬼蜮手段。”

“不錯。”

李乾點點頭:“朕和秦相也是這麼認為的,方才朕已經讓魏大夫去徹查此事了……”

“但幕後之人既然敢出手,肯定也做了萬全準備,魏大夫可能很難查出些什麼來。”

“不只是魏大人,還有秦相去的冀州。”

諸葛亮面色凝重了幾分,開口補充道:“若幕後之人還與金國有什麼陰謀……”

有第一次就可能會有第二次!

第一次是讓李靖這個兵部尚書病倒,那第二次呢?

萬一他連冀州也能影響到,會不會波及到整個前線,令戰局崩潰?

李乾的面色也漸漸凝重起來,察覺到了隱藏在背後的巨大危害。

“既然如此,那就必須在此人第二次動手前,將其找出來。”

他望向諸葛亮:“孔明,其實朕今日找你,主要還是為了抓出此人來。”

“你知不知道什麼值得懷疑的人,或者金國細作有可能躲藏的地方?”

現在知道了這個人的威脅,李乾都恨不得讓諸葛亮夜觀星象,都要把他找出來……也不知道諸葛亮會不會。

諸葛亮聞言卻頓了片刻:“陛下,有倒是有,但臣不知該不該講。”

他臉上難得出現幾分遲疑。

“但說無妨。”

李乾眼睛一亮,還真有!

諸葛亮點點頭,直接道:“蔡大人。”

“蔡大人?”

李乾直接愣了一下,微微睜大眼睛,望向諸葛亮:“蔡京?”

諸葛亮點了點頭。

“蔡京……”

李乾漸漸眯起眼睛,細細品味著這個名字,心中卻快速思索起蔡京最近的行為。

實際上,最近蔡京還真沒什麼行為舉動。

自從在會試考場中被揪出來、讓蔡黨損失了兩個侍郎之後,蔡京就一直非常老實了。

李乾還以為他是被打疼了,害怕了,想要暫時休養生息,積聚力量了。

但如果真像諸葛亮說的這樣的話,那他們肯定不像表面上這麼安分,也沒有什麼休養生息,而是早早就在暗中醞釀一切了。

和諸葛亮說了這麼久,李乾也有些口乾舌燥了,他下意識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放在唇邊輕輕抿著。

略帶苦澀的茶湯進入口中,隨即而來的就是微微回甘和層次豐富的香氣,刺激著李乾的感官,讓他的頭腦更靈活了幾分。

這一刻,李乾想到了那日議事上,蔡京和蔡黨突然推舉秦檜的異狀。

那還是近些日子蔡黨的首次動作,就是為了把秦檜送走。

想想也比較合理,秦檜可不止一次找過他們麻煩了,他們進行反擊也非常合理。

而秦檜走之前對李乾說的話也印證了他的一些猜測。

秦檜猜疑的物件根本不是什麼金國細作,就是蔡京,畢竟他們兩人可是老冤家了……

只不過李乾不知道秦檜究竟掌握了什麼訊息,才會把目標放在蔡京身上,難道僅僅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恩怨?

李乾暫時記下這個疑點,又想起了李靖病倒的事。

之前他只是想到了李靖的下屬、朋友、僕從,因為潛意識中,李乾覺得只有這些人才有伺候李靖飲食起居的機會。

可如今仔細一想,蔡京這個李靖的上司也有機會!

報復秦檜、暗算李靖、同時又有廣闊的人脈,知道草原上和邊塞的訊息……

蔡京,似乎把這些前提條件都佔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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