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帝國麾下可不只有金國這麼一個汗國,另外兩國見金國在大乾佔到了便宜,而大乾西北邊防又異常空虛,他們就會抱著順手撿便宜的心理,起兵叩邊。

幾個文官遲疑了片刻,也勸道:“陛下,若只是東北邊關有恙,不過一地之災,但若從西北抽調邊軍,令西北邊防也薄弱起來,萬一此後出了意外……”

話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李乾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如果只是出了一出缺口,那大乾尚有不斷派兵,將來犯之敵驅逐的空間。

但要是西北和東北這兩大要命的邊塞全都被攻破,那如今的大乾恐怕就有亡國之危了!

“朕知道了。”

李乾默默點了點頭,他畢竟沒經歷過這種變故,方才還是有些急躁了,下意識就想把目前的可用力量一股腦地堆過去。

但眼下這麼做非但不會解朝廷的燃眉之急,反而有可能露出更大的破綻。

他深吸一口氣,也想明白了當下處境,在這種事上,李乾不會為了自己的面子,強行推行一些不合理的舉措。

“此外,據軍報上所言,嘉遠關仍有七萬可戰之兵,再加上後方其餘關塞的兵馬……”

李乾頓了片刻,回想著自己這一年來處理的有關東北邊塞的奏章,說出了一個數字:“還能湊出十三萬兵馬來。”

聽著雖然不少,但這是在最理想的情況下,才可能有這麼多可戰之兵,現在還剩多少人,誰也不清楚,必須得等後續的情報來到京城才行。

而且,如果要動用這些人,還要面臨一個大問題。

下方諸多官員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李靖開口道:“陛下,要調動這十三萬兵馬也並非易事,朝廷還是得派人前往邊關,總領兵事抗虜。”

李靖說完後沒坐下,而是就這樣定定地望著李乾,彷彿在等著他做出決定。

李乾知道他的意思,他也知道其他大臣們都是怎麼想的。

實際上方才在殿中久坐的時候,李乾就已經想過這個對他來說非常沉重的問題了。

出了這麼大的變故,不管吳三桂究竟有沒有明面上反叛,那他都已經不可信了,朝廷肯定要再派人去接管這數目龐大的殘兵、統籌抵禦金兵的事。

但究竟要派誰去呢?

李乾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正在吳國領兵作戰的那些將領,但只是稍加思索,他就把這些人排除了。

邊軍常年戍邊,都是些驕兵悍將,不服天不服地,有吳三桂這個地頭蛇總兵撐腰,這些禁軍統領過去後可能無法壓服這些人。

而且還有可能形成新將舊將對峙的局面!

在金兵入侵的這個前提下,這樣的局勢無疑是非常致命的。

要派人,就得讓一個非常有權威、能徹底壓住吳三桂的人。

這樣的人在朝中也不多,李乾想到的就只有那麼幾個,其中最主要的還是李淵、楊堅、趙匡胤這三人。

但如果真要讓他們出去領兵,李乾還是比較排斥。

這三人都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角色,如今在京城還算老實,可要是真出去就不一定了。

等他們成功抗擊了來犯之敵,積攢了威望,原本高壓下的平衡局勢被破壞,再加上他們的禁軍家底都在外面,順勢起兵、黃袍加身似乎也不奇怪……

但眼下他們三個也確實是最佳人選!

李乾的呼吸沉重了幾分,一方面是有可能長驅直入的金兵,另一方面則是有可能起兵造反的李淵等人……

自從方才想明白這一點後,他就一直沉浸在艱難的抉擇中。

抵禦來犯的金兵重要,還是防備李淵他們重要?

但眼下顯然沒有時間再給他繼續墨跡下去,李乾抬頭向前環視一週,以前發現大臣們都在看著自己。

“的確要前人前往嘉遠關。”

李乾頓了頓,轉頭望向另一邊的李淵三人:“皇叔,大將軍、大元帥,不知三位誰願意擔此重任,掃平敵虜,收復定顒關。”

他的話音落下,殿中的空氣凝滯了片刻,文臣人群中有些躁動,隨即被叫到的楊堅三人全都站起身來,齊聲回道:“臣願往。”

最後李乾還是做出了選擇。

如果如果僅站在個人私慾的角度上,李乾可能願意把他們三個留在京城裡。

但眼下這種局面已經不僅僅牽涉到李乾的皇位是否穩固了,還有國家、民族的安危。

有這前世記憶的李乾下意識就想到了後金入關後,做下的種種駭人聽聞的慘劇。

而如今這種事情就有可能在當下重演……這是李乾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家國與個人之間,李乾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

但選擇之後,眼下又出現了新的爭執。

有資格趕往嘉遠關的可是有三個人,要選哪一個?

或許武將本人不喜歡戰爭,但不得不承認,因為有了戰爭才有了他們,有戰爭才有他們晉升的渠道。

而對於李淵三人來說,如果能指揮著擊退這次的金兵入侵,收復關防,必將會贏得極高的威望和聲勢!

而且他們三人隱隱也是競爭關係,如果沒趕上這次機會,恐怕就要被自己的對手拉開一大截差距。

所以,這次三人的語氣都異常堅定。

一旁文官們之中的騷動更甚,似乎每個人都有些不同意見,但此時都保持了良好的剋制。

李乾看著這三人,也沉默了片刻,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又沒能說出口。

這次不同於上次出征吳國,以前不可能讓他們三個同時出去。

不說別的,只要這三人在外面鬧起了內訌,那還不如根本就不讓他們去。

而且如果只有一個人出去了,剩下的兩人都在京城,那還能藉此限制一下出去之人的“雄心壯志”,讓他不敢奮力一搏。

但如果三個人都出去……那可就真成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李乾沉默著,李淵三人也在沉默,似乎在等著皇帝陛下的決定。

這種時候確實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李乾相信自己不管選哪個,另外兩個恐怕都不會答應。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

“陛下,此時詳細軍報尚未送達,局勢也不見得會崩壞到如此地步。”

秦檜突然開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繼續道:“不如先令左威衛北上探聽訊息,同時行威懾之功,朝廷再行函至明國、漢國,請兩國照應。”

“若金國理智尚存,想必便會自行退兵。”

東北邊關的位置在明國與漢國中間,這個提議確實有可行性。

但在李乾看來,這更多是秦檜的一廂情願。

大乾朝廷對其他諸侯國或許還有些控制力和威懾力,但對於秦漢明的影響……幾乎就等於無。

明國與漢國或許會礙於道德情面,幫忙威懾金國,但卻不見得能做到出兵的程度,甚至他們還有可能樂於見到金兵深入朝廷腹地。

不說別的,如果真讓金兵打到了京城附近,只要一個起兵勤王的口號,就能領著大批兵馬,直接殺到京城來。

而且漢、明兩國在草原上也各有對手,也有源源不斷的關防壓力。

所以,這次抵禦金兵入侵不能指望他們,只能靠自己。

只不過秦檜的話雖然沒道理,卻也李乾暫時緩解了當下的僵局。

他輕輕點頭道:“秦相所言也有道理。”

“總兵吳三桂也是皇考選出來的可戰之將,如今雖丟了定顒關,但也為朝廷留下了數萬可戰之兵。”

說到這裡,李乾頓了片刻,連他自己都不怎麼信這種鬼話。

高情商:留下了有生力量。

低情商:一槍不開,快速逃竄。

“若吳三桂能借嘉遠關地形之利,將金兵拒在關外,也是一件好事。”

大臣們聞言都輕輕點了點頭,就連李淵三人也是如此。

不過究竟心中怎麼想的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一個駐守定顒關時都擋不住金兵的人,難道還要指望他藉著比定顒關規模更小的嘉遠關擋住那些來犯之敵?

“不過就算吳總兵攔住了金國人,定顒關也要再奪回來。”

李乾聲音一沉,繼續道:“必須提前增派兵馬。”

大臣們再次理所應當的點了點頭。

“傳旨左威衛,儘快拔營開往冀州,傳旨隴西,令府兵開始備戰。”

“是,陛下。”

幾個有關的文武官員紛紛領旨。

接下來,李乾的語氣嚴厲了幾分:“傳旨吳三桂,讓他儘快彙報清如今的戰況!事無巨細,定要儘快傳回朝廷!”

“是,陛下。”

秦檜再次領旨。

李乾又看了一眼最前方的李淵三人,這才道:“既然如此,此次議事就先到此為止,諸位卿家先行回衙。”

“待詳細軍報送到京城,再商議應對之策。”

這些人可能聽出了李乾的言外之意,但這時候卻也沒什麼表示,只是紛紛領旨。

李乾的目光中,他們依次離開了文華殿。

李乾也知道,不管自己選誰,另外兩人恐怕都不會接受,只有讓他們三人自己分出個上下高低來才行……

得益於經延,幾乎所有朝廷官員都知道了這次重量級訊息。

他們或許不知道那份軍報的內容,但肯定知道朝廷最近發生了大事,而且還是很大的戰事。

如今朝中雖有些人心惶惶,但後來大家又看到了那日參與議事的大老們也沒什麼動作,就和往常一樣,又漸漸恢復了平靜。

然而在這肉眼可見的平靜之下,又是激烈洶湧的暗流。

文淵閣,右相值房。

今日的值房中只有秦檜與王次翁兩人,無論是万俟卨還是秦禧,都不在此。

“秦相,咱們要支援哪位大人?”

王次翁有些憂心忡忡地問道:“這次他們三人似乎都下了狠心,無論支援誰,恐怕都要和另外兩人起衝突……”

“支援誰……”

秦檜負手望著窗外,神情有些恍忽。

不知為何,自從那天經延過後,他總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但仔細思索之後,卻也想不出什麼問題來。

“說實話,本相誰也不想支援。”

秦檜的聲音有些低沉,並非與另外兩人決裂的問題,而是他也從中窺見了危機。

如果真的讓其中一人壯大起來,導致三人間的平衡被打破……朝廷這還算安穩的局勢恐怕就要出現大變故了。

可現在不靠他們還能靠誰呢?

“誰都不支援也好。”

王次翁急忙跟著道:“只要秦相您不出手,想必他們三人就都不敢得罪咱們。”

秦檜對此不置可否,反而問起了另外一件事:“大司馬的病情如何了?”

王次翁聞言臉上也出現了幾分惋惜:“聽說越來越嚴重,都快不能下床了。”

秦檜眉頭緊蹙,在他看來,李靖才是最好的人選。

其實不只是他,朝中還有許多文官也是這麼想的。

李靖是武將出身,後來就任的兵部尚書,行軍作戰的本事不在話下。

他這個兵部尚書在邊軍將領的升降調動中也極具話語權,而且他還負責為邊軍統籌物資……這樣的身份,威望也足夠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文臣,而非武將,兵部只有調兵之權,而無練兵之權,文官們也不會忌憚他。

這簡直就是個完美的人選。

但可惜的是,他突然生病了,而且病得非常嚴重。

“查清楚大司馬的病因了嗎?”

秦檜眉頭緊鎖,轉過身望著王次翁:“他為何會……病得這麼巧?”

王次翁心領神會,當即道:“據太醫說,大司馬是突然染了寒症,溼寒入體,傷了肺經,才會一病不起。”

不是裝病,而是真病。

但秦檜的眉頭卻皺的更深了:“近些日子陰雨天也不多,為何會溼寒入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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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大司馬府上是否有可疑之人出沒?”

王次翁神色一動:“秦相您是說……”

秦檜的手下意識捻動著手中的書本:“有金國的奸細潛入京城,於此關鍵時刻謀害大司馬。”

王次翁頓了片刻,這才道:“此事下官也不清楚,大司馬府上的護院僕從都是從前跟他征戰沙場的親兵,也不好打探訊息……”

“不好打探……”

秦檜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那看來就是內賊了。”

王次翁低著頭默默不言,但心中已經浮現了三個人的身影……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值房外傳來。

“秦相,陛下相召,請您去紫微殿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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