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李乾:蔡京好啊!他好就好在……
李乾又坐回座位上,看秦檜的表情似乎也越來越欣賞:“秦相,若天下官員都如你這麼奉公,有一顆赤誠的忠心,願意替朕分憂,大乾豈會有現在這些麻煩事兒?”
秦檜謙虛地一拱手:“陛下,臣也不過是仰仗陛下聖恩罷了,只要陛下差遣,臣定在所不辭。”
李乾聞言,笑呵呵地擺擺手:“差遣倒算不上,朕倒是有另一樁好事要給你。”
他感慨地道:“也就是秦相你了,換了其他人,朕連說都不會說。”
見皇帝陛下一副“你賺大了”的模樣,秦檜不由心頭一跳。
只不過他現在已經被話套住了,想直接拒絕也不行。
李乾輕笑著道:“秦相,你不能擔任會試的主考官實在可惜,既然如此,那朕只能選一個中書侍郎,來擔任會試的副考官了。”
秦檜聞言一怔,下意識要回絕的話也停在了嘴邊。
李乾還在感慨:“可惜啊,要是秦相也擔任了主考官,你們一主一副,朕才能完全對這會試放心啊。”
“陛下……”
秦檜面容有幾分沉重:“按慣例來說,今科會試的主考官應當是蔡京蔡大人,難道陛下對蔡大人不放心嗎?”
李乾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不放心。”
“蔡卿家這個人是個非常好,他處理政務得心應手,一人就能把尚書省六部的雜亂之事理的得心應手,從不給朕弄什麼大麻煩。”
“而且他持身以儉,從不貪贓枉法,更不濫用私權在親近族人身上,此外還長於提拔後進學子……”
秦檜聽的滿頭大汗,心說皇帝陛下這是有多煩蔡京啊?
“以上這些,還都不是最好的。”
李乾說了大半天,才沉吟了片刻,開口道:“蔡卿家最好的地方就在於,他廣結人脈,無論是大乾朝野,還是諸侯國中,都有蔡卿家的好友。”
他感慨著道:“有這麼一個正臣在,朝廷辦事兒能省去多少心思,減卻多少麻煩啊?”
秦檜點點頭,表示認可:“陛下所言極是,臣也以為蔡大人當真是一大幹臣,有許多與諸侯國相交接的事,沒了蔡大人還真是不行呢。”
這個時候不上眼藥,還等啥時候?
李乾點點頭:“嗯,正是因此,朕才有點猶豫。”
他有些憂心地道:“蔡大人與朋友相交,待人赤誠坦蕩,乃是十足的君子。這在任何地方都好,但唯獨在這會試主考官的位置上……不太好。”
秦檜一怔,瞬間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思。
廣結好友,待人以誠,這不就是說,蔡京有可能和別人暗通款曲,在會試裡搞東搞西嗎?
秦檜暗暗讚歎李乾的眼光,陛下,您看的真是太準了。
其實,從前有新皇登基的時候,大臣都會避免在會試中搞貓膩。
新皇帝登基,頭一次會試和殿試,他必然會很新鮮,也比較重視,這時候還想在裡面搞事情,被發現的風險定會大大增加。
你要搞,也得等頭一次會試之後,皇帝陛下沒了新鮮感再來啊!
只是這個潛規則在後來就被慢慢改變了。
或許是因為心中的貪慾。
輪到別人的時候都搞,就你不搞,那你不吃虧?
會試三年一考,按照理論,四個主考官要十二年才能輪一次,就算實際操作中要六年或者九年輪一次,那也足夠久的了。
你這次不搞,你就確定六年、九年之後,你還在這個位置上?
主考官尚且如此,更別提副考官了,他們不確定性比主考官更大,連位置都是在一眾競爭對手中血淋淋地殺出來的,不搞行嗎?誰願意?
退一步說,就算三年後,六年後、九年後你還能爭取到,那結果能一樣嗎?
在官場這種論年資的地方,提前三年考出進士來,就能多經一次考評,就能多熬三年資歷。
到時候人家的門生都是辦公室主任了,你的門生剛考進去還是科員,那能一樣嗎?
所以,一開始有人犯規之後,漸漸地搞小動作的人也多了起來。
其中不乏事情洩露,然後出事兒的,只是會試的誘惑實在太大,官員們忍不住啊!
曾有人說肉食者鄙,沒有長遠的目光,其實不完全對。
或許就是這些肉食者的目光太長遠了,看到了普通人難以想象的利益,然後被這利益迷住了雙眼……
秦檜要避開會試的主考,或許也有這部分原因在內。
蔡京倒黴,剛好輪到皇帝登基後的頭一次會試,而且照眼下這情況,皇帝陛下明顯是盯上了會試,而且好像真的察覺到了一點東西。
這時候再蹚進去……不見得是好事兒。
只是眼下他都這麼說了,又該怎麼拒絕呢?
李乾見秦檜陷入了沉思,也沒打擾他,而是坐在桌後靜靜地品著杯中茶水。
“陛下。”
秦檜突然抬起頭,皺眉道:“臣有心為陛下分憂,只是此事恐怕不會有那麼簡單。”
李乾心中一動:“秦相有什麼難處嗎?”
秦檜謹慎地糾正道:“陛下,並非臣有難處,而是其他人可能有難處。”
“會試副考官之職,近年來都是由尚書六部的侍郎來擔任,如今若改為中書省的侍郎,恐怕他們會有許多怨言。”
李乾擺擺手,笑著道:“自然不是直接改為中書侍郎,而是讓中書省、門下省的四個侍郎一同參與到副考官的選拔中去。”
“大家同為侍郎,總不可能年年都只有他們能參選,而讓中書省、門下省的四個同僚幹看著吧?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這樣一來,六部侍郎們反對的聲音就會小很多。
又不是完全剝離了他們的希望,只是又加了四個人而已,你們都十二個人,不要太刻薄,太摳門嘛。
當然,至於怎麼選……活動解釋權終歸皇帝和右相所有。
秦檜有些牙疼:“陛下,此事恐怕不會這麼簡單……”
李乾呵呵一笑:“秦相,不用太擔心。”
“難道中書省、門下省的四個侍郎,他們就不想擔任副考官嗎?”
“這……”秦檜剛要出口的話再次憋了回去。
用屁股思考都知道,他們肯定想!
能平白得半數的進士作為門生,這種好事兒誰不想?
也別扯什麼害怕出事兒之類的話,就算能看清處其中的風險,可這麼大的好處擺在眼前,誰又願意忽視呢?
他秦檜聽到主考官時,腦子都頓了一下,要不是連任考官的阻力實在太大,他定然也是要爭一爭的。
如今那些侍郎們得知這個訊息之後,又會是如何反應呢?
李乾笑眯眯地望著沉思中的秦檜。
能分好處的時候,自然是好上司,可要是擋著了下屬的路,那人家認不認你就兩說了。
秦檜突然幽幽嘆了口氣,拱手回道:“陛下,臣明白了,臣這就回去和他們說這件事。”
李乾笑呵呵地點點頭:“好。”
“秦相你大可放心,此事是朕同你說的,若真有什麼意外,只要牽涉不大,就不會波及太廣。”
就算真出了事兒,只要你派過去的侍郎不犯湖塗,不太過分,就不會牽扯到他身上。
秦檜眉頭一動,好似心中有了底,當即躬身回道:“臣謝陛下。”
李乾點點頭:“還有門下省那邊,如今嚴相不在,你也代勞同兩個門下侍郎說了吧,讓他們準備準備。”
秦檜面色又是一苦,顯然知道了李乾的用意。
不過有了方才那句話,他還是點點頭應下:“陛下,臣明白了。”
“好。”李乾笑呵呵地望著他:“朕就不多耽擱你的時間了,秦相慢走。”
“是,陛下。”秦檜站起身來,躬身行禮之後,緩緩退出了小書房。
武媚娘和呂雉從側間裡出來,兩人分別坐到了李乾左右。
“陛下,這事能成嗎?”
呂雉有些憂心地道:“不管如何,尚書省可是有十二個侍郎,如果他們真的齊心協力,中書和門下的四個人可能爭不過。”
李乾也嘆了口氣:“無論如何都得試試。”
別看他方才說的輕鬆,可這事情已經不僅是一科的副考官問題了,而是關係到六部侍郎們的整體利益。
這次搞這麼一出,以後成了成例怎麼辦?六部侍郎本來人就多,三年一次,十二個人競爭上崗,這多不容易?
可如今又要加塞四個,豈不是更難了?人家肯定不願意的。
李乾沉重地道:“朕知道六部的侍郎們不會輕易接受,所以才讓秦相先站出去,看看情況如何。”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武媚娘也有些沉重地點了點臻首:“陛下,就算這次的副考官真的是中書侍郎,在考房中也不見得能壓得過蔡京。
李乾輕輕嘆了口氣,枕著雙手倒在椅背上:“所以說此事難啊……”
~~
另一邊,出了小書房的秦檜也並未多留,而是一路趕回了文淵閣。
“秦相。”
“秦相……”
一路所遇到的吏員都紛紛躬身行禮,秦檜只是輕輕點頭,就從他們身邊走過。
二樓的值房中,窗戶緊閉,精細的銀絲碳在炭盆中緩緩燃燒,釋放著熊熊熱意。
秦禧一身棉袍,正在幫著秦檜整理文書,見秦檜回來,面色一喜,指著桌上的一隻食盒道:“父親,方才光祿寺又送了魚來,只不過把鰣魚換成鯔魚了。”
秦檜愛吃魚,很多人都知道,只是這大冬天的,哪來的鰣魚?
不過鯔魚也只是比鰣魚稍稍差了幾分而已,這玩意兒同樣是進貢到宮裡的貢品,只不過鰣魚大多在夏天產,而鯔魚則在冬天。
秦檜開啟桌上的食盒,只是草草吃了兩口,就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玉箸:“拿下去吧。”
“是。”秦禧有些疑惑地應了聲。
秦檜突然又道:“順便將請兩位侍郎請來。”
“是,父親。”秦禧端著魚快步向外走去。
不一會兒,值房的門被開啟,兩個身著緋袍、頭戴烏紗的官員走了進來。
“秦相。”為首之人鬍子有些花白,面上帶著輕鬆的笑容,這是中書左侍郎,王次翁。
另一人則是一臉方正,鬍鬚短淺,面色發黃,他是中書右侍郎,万俟卨(Mò qí xiè)。
“秦相。”万俟卨也跟著行禮。
秦檜面上展露出一抹笑意:“近些日子天越來越冷,家裡的炭都點起來嗎?可要記著在房裡擺上水盆,莫要中了煤毒。”
此煤毒非彼梅毒,而是指的煤氣中毒。
每年京城中幾乎都有中煤毒而死的人,這些人多半不是什麼平民百姓,而是達官貴人。
百姓家的房子密封性不怎麼樣,有時候還呼呼漏風,這樣的房子自然沒什麼中毒的風險,只是貴人家裡的房子就不一樣了,密封性好,很容易中毒。
而秦檜說的在房間裡擺水盆,則是《急救方》中記載的預防辦法:“房中置水一盆,並使窗戶有透氣處,則煤炭雖臭,不能為害矣。”
當然,若李乾在這裡,可能還會幫他指出其中的錯誤來。
煤氣中毒是一氧化碳中毒,而一氧化碳不溶於水,擺水盆一般是沒用的,反倒是讓窗戶有透氣處管用。
至於王次翁和万俟卨兩個人,自然是把秦檜的話奉為圭臬,紛紛笑著道:“秦相放心,家裡早就準備的萬無一失了。”
秦檜笑了笑,接著道:“方才我去紫微殿面聖時,又替你們向陛下要來了一個好處。”
這幅“你們佔了大便宜”的表情,和方才東暖閣中的李乾簡直一模一樣。
不過秦檜不是李乾,眼前這兩貨也不是秦檜。王次翁和万俟卨都是雙眼一亮,但前者還是故作無奈地道:“秦相,何必為了我等這麼麻煩?”
秦檜笑著搖搖頭:“慶曾,你都不問是什麼好處?”
万俟卨在一旁笑著補充道:“能驚動秦相的,定然是了不得的好處。”
秦檜輕聲笑了笑:“算不上不得了,不過也算不錯了。”
“這次的差事,是今科會試的副考官。”
話一出口,值房內安靜了片刻,秦檜可以清晰地聽到桌桉對面兩人稍稍急促的呼吸聲。
王次翁手一哆嗦,連茶水都抖出來幾滴,万俟卨更是身子下意識前傾了幾分:“秦相,果真如此??”
秦檜心中嘆了口氣,果然和他想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