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輕聲笑了笑,西施卻是一個激靈,差點把頭埋進李乾懷裡。

就這還拉起李乾的胳膊,一個勁兒地往自己後背和腿上擋,生怕薄薄的紗衣洩露了春光。

李乾好笑地攬著她:“還不抬起頭來,見見你的先生?”

長孫無垢正用綢巾擦著溼漉漉的頭髮,聞言有些愕然地抬起頭。

什麼先生?

“妾身……”西施的小臉通紅,但還是在李乾的幫助下,轉過頭來。

然後就同長孫無垢有些懵的小眼神對上了。

一對懵逼的眼神變成了兩對懵逼的眼神。

“長孫姐姐?”西施忍不住驚呼出聲,整個人像是松了口氣一般,急忙從李乾懷裡爬下去,跑向長孫無垢。

“我的先生是你嗎?長孫姐姐?”西施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挽住了長孫無垢的胳膊。

“我……”長孫無垢還是頭一次在這種情況下被她挽住胳膊,一時間俏面也紅了起來。

“陛下?”她一個勁兒地向李乾使眼色,什麼先生不先生的事兒?

李乾笑著站起身來,走上前去:“自然是讀書先生的事,日後你可以天天過來教西施讀書,所以你就是她的女先生了。”

“妾身……”長孫無垢紅唇微張,但是低頭望著西施那期待的眼神,最終還是輕點臻首,答應下來。

西施異常高興,急忙後退一步,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學生見過長孫先生。”

李乾聞言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麼,急忙攬過她的纖腰:“先別急著改口。”

“今日還是叫長孫姐姐吧,等下次再叫先生和學生。”

“下次?”長孫無垢和西施同時轉頭望著李乾,大大的眼睛中有大大的疑惑。

李乾也意識到說錯了話,急忙乾笑著改口:“明天,明天。”

女先生和女學生的戲碼,還是下次再來吧,今天還是姐姐和妹妹比較好。

兩女雖然沒能體會到李乾的意思,但今天叫和明天叫都是一樣的,也就從了皇帝陛下的意了。

李乾又拉過長孫無垢,帶著她們兩人一同回到了椅子上坐下,兩女則一邊一個,坐在了他的腿上。

直到這時,有些單純的西施才反應過來,怎麼長孫姐姐也沐浴了,也到這裡來了?

李乾左手一張綢巾,右手一張綢巾,幫她們擦著頭髮,忙的不亦樂乎。

心說幸好今晚只有兩個,要是再來一個,他可沒有第三只手擦頭髮。

“陛下?”西施漲紅著小臉,不知該不該問,又該如何問。

長孫無垢紅著俏臉,低著頭,卻是都不敢去看西施了。

“今天你長孫姐姐就先不走了。”

李乾用怪叔叔的語氣,循循善誘道:“都入了九月,天氣快變冷了,今晚她留在這,和咱們一起休息。”

長孫無垢坐在李乾的另一只腿上,俏面上的紅霞快要飛到白淨的耳根處了。

西施卻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原來今天只是休息。

那或許也……無妨吧?

“陛下,妾身這就讓人再送兩床被褥過來。”西施急忙下去,就要和候在門外的宮女說。

李乾臉上的笑容一僵,長孫無垢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西施疑惑地轉回頭,有些不知所以。

“去吧,去吧。”李乾笑著擺擺手。

西施隔著門說了幾句,不一會兒便有宮女抱著另外兩床錦被走進房間,在床上放好,隨即如火燒屁股般地跑了出去。

皇帝陛下一晚竟然要和兩個娘娘大被同眠,這……這也太荒唐了……

不對,也不該說是大被,畢竟這裡可是有三條被子呢。

可能……他們之間真是清白的?

李乾自然聽不到這些小侍女的心聲,他笑呵呵地給兩女擦乾了頭髮,便同兩人一起上床睡了覺。

“朕睡在最外面就行。”李乾見她們兩個都上了床睡覺,才笑呵呵地吹熄了小臂粗的紅燭,上了床。

秋水閣中一片漆黑,只餘下一片寂靜。

西施睡在床的最裡邊,此時突然聽到外側穿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一些怪異的動靜,不禁好奇地喊著長孫無垢:“長孫姐姐,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

長孫無垢的聲音扭扭捏捏,像是緊咬著銀牙擠出來的一般。

李乾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笑意:“你長孫姐姐有點冷了,你過來幫她暖和暖和身子吧?”

“啊?”天真的西施竟然信以為真,挪動著身子,就要靠過去。

黑暗中,長孫無垢似乎是嚇了一跳,急忙解釋道:“我沒有……”

只是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不一會兒李乾帶著笑意的聲音繼續傳來:“她害羞了,不好意思說,快過來吧。”

“隔著兩層被子,怎麼能幫她取到暖?”

西施有些遲疑,但想到長孫無垢還要做自己的老師先生,這時自然要尊師重道,便迷迷湖湖地答應下來:“哦~”

隨後便湊過去了。

有個成語用在此處非常妥帖和恰當,叫做羊入虎口。

當然,要認真論起來,其實也不算羊入虎口,畢竟李乾也是個純潔的人。

這一晚,他什麼都沒幹,只是單純地睡了個覺而已。

這話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他自己覺得還是很單純的,嗯,很單純……

~~

李乾這邊憂心忡忡,擔心災區情況的時候,滎陽與汴州果然出了亂子。

只不過這個亂子……和李乾想象中的有些差別。

和大人紫錦穿花金錢卦,剛從大堤上回來,此刻正坐著一頂平平無奇的黑呢小轎在往縣衙趕。

大街上人流眾多,大多都是衣著簡陋、身材瘦弱的百姓,面上也帶著幾許愁色。

和大人坐在轎子裡面,對這些人眼不見心不煩。

實際上他自己也煩著呢,自然不可能再去看這些百姓、災民,自找麻煩。

轎子行著行著,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好可恨的狗官!”

“唉!咱們大乾就是有太多王申這種狗官了!”

“真是恨不得打死這個狗官……”

和珅聽著聽著,突然一激靈,急忙問跟在轎外的劉全:“劉全,這是什麼地方?”

一直任勞任怨的劉全語氣似乎也有些慌:“老爺,就是個破茶攤,有個人在勾欄聽了戲,正跑這來瞎嚷嚷呢!”

“王申,王申……”

和珅一聽就覺出不對勁兒來。

不為別的,只因他和大人在各地錢莊中都有暗戶,其中一個就是化名為王申,叫劉全操辦的。

如今一聽這個,當即就敏感了起來。

“快,快去聽聽,他們說的什麼!”

和珅都快急眼了,難不成那麼隱蔽的暗戶都被人打聽到了?

這些人的本事就這麼大?之前還低估他們了??

“老爺,我這就去!”

劉全也知道輕重緩急,同幾個人小跑過去,打探了一會兒訊息,急忙又跑了回來。

“老爺,已經探清楚了。”

劉全望了望四周,小聲對轎子裡道:“這戲唱的是一個姓劉的鄉里惡霸,欺男霸女,魚肉百姓。”

“一個知縣都奈何不了此人,只因他在朝中有一個大靠山,就是大貪官王申!”

“這個王申比姓劉的惡霸還要……還要……”

劉全吞了下口水,斟酌了一下語言,還是道:“王申比劉惡霸還要不堪……”

和珅氣呼呼地一拍大腿:“趕緊回縣衙!”

這踏馬分明就是有人在抹黑他和珅!

什麼王申不王申的?

這兩個字並在一塊,不就是他和珅的珅嗎??

低調的黑呢小轎一路回到了縣衙。

濟陽縣縣衙後院。

青石搭成的院牆,高大的黑色立柱撐起正堂。

“查!必須給我查個水落石出!”

一身紫錦穿花金錢卦的和珅抿著茶水,皺眉堅定道:“必須要查!”

下面的濟陽知縣一身青色官袍,有些畏畏縮縮,但還是小聲問道:“和大人,到底查哪件事啊?”

“兩件都要查。”

和珅的聲調都忍不住拔高了幾分:“無論是那個亂七八糟的戲文,還是大堤上斷糧之事,都得查清楚了!”

“這背後究竟是誰!”

居然把他一個心裡善良的忠良之臣,寫成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奸臣,讓和寶寶很是生氣。

這種情況他自然不答應。

“和大人,下官遵命!”

知縣躬著身子,苦著臉道:“只是這戲文定然是在縣外傳進來的,本縣倒是能禁了,但若要細細追查,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和大人,不如叫其餘幾個縣的人一塊配合著?”

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濟陽縣的官兒,怎麼可能查到人家別人的地盤上?

和珅也點點頭,胖臉上的神色不是很好看:“本官現在便行文發往管城、中牟幾個縣,讓他們一塊查!看看到底是什麼居心叵測之人,抹黑本官!”

這戲文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般,迅速就在濟陽縣普及開來,背後定然是有人推波助瀾。

難不成是那些大戶?

還有王申的事兒,這寫戲文的人是如何知道的。

就在和珅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這些人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和大人,縣尊大人。”

來著是一個穿著皂衣的小吏,躬身道:“鄭諶鄭老爺、周令周員外、高守儒高老爺……”

小吏一連報出一串人名,最後道:“這些老爺都來求見和大人。”

和珅先是一怔,隨即笑著道:“好,請他們都進來。”

滎陽、汴州的大戶們,自然也不都是豬油蒙了心之輩。

有些人覬覦著憑空多出來的那上百萬畝良田,但也有人能看清楚情況,這些人或者是覺得鬥不過和珅、嚴嵩等人,又或者是對他們來說,有些東西要比田產更具價值……

因此,這次還是有不少大戶支援和珅,並且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

“鄭老,高老……都是稀客啊!”和珅雖然心裡想著戲曲的事兒,但面上還是笑眯眯地請這些穿錦披秀的鄉紳大戶們坐下。

“和大人,您聽了那個戲沒有?”

高守儒是個六七十的老者,骨架很大,穿著一身火紅色的松錦長袍,上來就急急忙忙地開始問。

“這個……”

和珅沒想到上來就被問了這麼尷尬的事:“這個……本官略知一二……”

“和大人,我們也沒想到竟會排了這麼一齣戲。”

鄭諶見了他的尷尬,急忙接過話題道:“還望和大人能不計較此事,繼續同嚴相精誠合作。”

“嚴相?”

和珅端著茶盞的小胖手突然滯住,僵硬地抬起脖子:“什麼嚴相?怎麼回事兒?”

“這……”一幹士紳大戶也都愣住了。

合著您還不知道呢?

大家紛紛轉過頭,望著坐在首位的鄭諶,目中還帶著幾分埋怨。

叫你急急火火地過來,合著人家和大人都不知道這事!

鄭諶老臉上也帶著幾分尷尬,強笑著道:“以和大人的睿智,現在不知道,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他又望向一邊:“老高,你不是還帶了戲文嗎?快給和大人看看。”

“好。”高守儒也不含湖,直接從袖子中掏出一沓紙遞給和珅。

和珅接過來,面無表情地翻看起來,腦門子上的青筋直突突。

什麼無惡不作的大貪官王申,什麼為民請命,兩袖清風的嚴宰相……

嚴宰相……

和珅氣的牙根癢癢,看到這三個字眼,他焉能想不出這是何人?

除了嚴嵩那個缺德冒壞水的老王八蛋,定然沒人敢做這種事兒!

“這戲文是不是從北岸傳過來的?”和珅氣結,一把將這沓戲文拍在桌子上。

鄭諶急忙解釋道:“和大人,此事可能也有些誤會。”

其他士紳大戶也七嘴八舌地勸道:“是啊和大人,如今外敵當前,咱們萬萬不該內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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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人,您與嚴相都是真心為民做事的人,都是大清官,其實沒必要在乎這些虛名。”

“對啊和大人,萬一耽擱了修堤的事兒,那可就麻煩了,咱們還是先應付修堤糧食的事兒吧……”

這些支援和珅的大戶都擔心,萬一和珅與嚴嵩槓起來了,耽擱了修堤怎麼辦?

那他們之前的投資豈不是都打了水漂?

和珅自然明白這些人的顧慮,他灑然一笑:“諸位放心,本官自然不是嚴嵩那種小肚雞腸的人,本官是分得清輕重緩急滴!”

眾多鄉紳紛紛松了口氣。

但和珅緊接著又道:“但本官也不能總看著嚴嵩如此抹黑本官吧?”

鄭諶首先會意過來,急忙拍著胸脯保證道:“和大人放心,日後這戲文定在南岸唱不出來了!”

其他鄉紳也紛紛會意,急忙作出各種保證,定然不會再讓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來抹黑和大人的名聲。

但是北岸他們就管不了了。

說完這些後,剩下的眾多鄉紳們這才語氣一轉,說起了修堤的正事兒。

“近些日子諸事不順啊!”

周令搖著頭感慨道:“先是老萬頭差點被那些人說動了,這幾天他們又嚷嚷著,說什麼自家糧食也緊張,都讓大家夥不要再借糧食了……”

老萬頭指的是鄉紳萬同,此人是修堤過程中極為重要的一個人。

蓋因修堤的石料都是民夫們從周山上鑿取的,而這周山……就是萬同家的地界。

“不錯,還好咱們發現的早,沒讓那些孫子們得逞!”

高守儒憤憤地道:“你說修好了大堤,以後還不是世世代代都受好處?”

“這些王八蛋裡鑽出來的賊廝非要上躥下跳,到處使壞,當真是一灘老鼠屎!”

和珅哈哈笑了兩聲,接著道:“無妨。”

“只要咱們密守八方,這些人尋不到機會!”

“這些不借糧食的人,本官都已記下了名字,待日後大堤成了,他們的名字依舊要刻在堤上。”

眾多鄉紳大戶直接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

你和大人莫不是天底下頭一號大善人?

和珅卻微微一笑:“只不過前面還要加上幾個字‘曾借糧後反悔者’。”

大戶們一怔,隨即當即爆笑開來,堂中一時充滿了歡快了氣息。

鄭諶忍不住笑著豎起了大拇指,道:“和大人,高,實在太高了!”

和珅笑眯眯地望著鄉紳們:“到時候大堤上借糧的名字更少,反倒多出這麼些反悔的人來,豈不是更顯得諸位仁義?”

眾人一聽,似乎也是這麼回事兒。

有些東西,靠的就是對比。

有了那些背信棄義、臨陣反悔的人對比,豈不是顯得他們這些自始而終的人更加可靠??

鄉紳們紛紛歡喜起來。

但鄭諶卻有幾分憂慮:“和大人,如此一來,糧食會不會不夠了?”

這話一出,眾人又都靜了下來,隨即後堂中像是炸了鍋一般,又討論了開。

“和大人,漕糧最起碼也要明年開春,運河化凍才能運過來,要是那些人都退了,就憑咱們的糧食,還能撐住嗎?”

“是啊和大人,我看好些人都被他們說的動了心思,看這架勢都是要不再借糧食了……”

大堤上刻字的前提是,能把大堤修好了。

但要是連大堤都修不成,那這些都是白瞎。

若李乾在這,定會感慨局勢驚險。

和胖子鼓搗出來的這個借糧,其實和他前世的股份制公司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借出糧食的眾多鄉紳大戶,則相當於一個個小股東。

一個兩個往外拋股還好,最怕的是很多人都往外拋,還扇動著別人往外拋。

這要是引起了恐慌,很可能就如雪崩一般,令所有股東都往外拋,到最後一發而不可收拾!

股東們還顧忌著拋售可能會引起股價暴跌,非常小心地拋。

可如今借糧的大戶們可不會有這種顧忌,糧食一直都在他們自己手裡,一個說不借,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後續損失!

頂多是已經投進去的沉沒成本而已,但若是有了撤出去的念頭,只會儘快撤資,越是猶豫、虧的就越多。

和珅和一干大戶們可能不懂這裡面的門門道道,但他們也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

若是市面上一時都是不借糧的風聲,就算原本那些人想繼續往外借,都得考慮考慮了。

和珅皺眉沉思了片刻,不管怎麼說,借不借糧食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兒,他不可能,也沒有理由去強迫。

“諸位不用慌。”

他首先安穩了一下在場眾人的情緒,這些都是基本盤,是絕對不能丟的,要是他們都跑了,那這大堤可就真的沒法修了。

“就算糧食不夠了,最壞也不過是個停工,大不了就等明年朝廷的漕糧運過來再修。”

“大堤是不可能修不成的!”

眾多鄉紳一聽,這才意識到問題。

最壞不過耽擱半年時間而已,似乎真的不用慌。

和珅望著他們的表情,又笑著道:“要是有人來說不再借糧,痛痛快快地應下就行,不用再多勸。”

“尋本官來借糧食的人多了去了,還差他們幾個不成?”

眾多鄉紳回想著那天踴躍報名的情況,那麼多人都想來借糧,自己等人也是好不容易才搶到的名額,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他們方才的話,也存了一些要試探和珅態度的意思。

此刻回過神後,一個個地反倒勸起和珅來:“和大人,其實現在就差不多了。”

“是啊和大人,他們退就退,咱們這些人借的糧就夠了,根本用不著再加別人了!”

“和大人,此言極是,要是和大人怕耽擱了工期,大不了咱們再加一點嘛……”

和珅知道他們的心思,便笑著道:“不管如何,諸位的好意本官心領了。”

說的雖然好聽,但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現在大概是借不到什麼糧食了。

雖然當初有許多人都上杆子地求著他和大人借糧食,可今時不同往日了。

那些撈不著便宜,犯紅眼病的大戶還是佔了多數,在他們共同鼓譟之下,肯再借糧食的人恐怕已經不多了。

要是借不到糧食,那就算朝廷的漕糧過來,也不見得能修好這條大堤……

對於這條堤壩,和大人另有想法。

只不過心中的憂慮不能為外人道也。

大戶們又寒暄了一陣之後,這才紛紛告辭,只剩鄭諶留在這裡。

“和大人好手段。”

鄭諶呵呵地笑著:“只要不攔著他們,那些本來要退出、不借糧食的,恐怕都要再遲疑一番了。”

和珅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不過是小手段而已,不想借糧的,早晚還是會退。”

“不錯。”

鄭諶點點頭:“但那些上不得檯面的人,終究還是只能做這種小事兒來妨礙你。”

他笑眯眯地望著和珅:“和大人與嚴相有聖卷在身,那些人往常的招數一下子都不管用了。”

“您看著吧,這些人定然是鬥不過咱們的。”

和珅對他話裡的意思門兒清。

這些大戶們整治地方上的流官,自然是有絕招的。

一般來說,地方的流官都是三年一任,幹滿三年看吏部和朝廷的考評。

但這年頭能安安穩穩幹滿三年的官卻不怎麼多。

要麼是上面出了問題,要麼就是下面出了問題。

而鄉紳大戶們最擅長的,就是在人下面找問題。

若是來了個不知道配合,處處作對的地方官,大戶們自然有辦法讓他痛快滾蛋。

地方官剛到任,不熟悉一地政務,很容易犯出各種錯誤。

而大戶們就能抓住這一點,給地方官設個坑,引他犯個大錯。

到時候就算他們在朝中的人不出手,犯了錯的官員輕則被調離,重則直接就是貶官的下場。

而大戶們自然可以等到下一個地方官再來上任,隨後慢慢的調教……

只有極少數或者後臺硬,或者經驗老辣的地方官,才能避開這一劫。

但在相處過程中,仍然少不了要受他們的氣。

想想便知道,連和珅、嚴嵩這等在朝中呼風喚雨的官員,這些猖獗的大戶都敢上眼藥,更何況下面的地方官呢?

若是這次來的是什麼普通欽差,最後定然也抵不過大戶們的折騰。

但這次來的兩位一個是宰相,一個管著吏部,本身就是能做別人後臺的人,大戶們再想故技重施,就是難上加難了。

如今這兩位的頭上只有皇帝陛下,要想把他們弄走,只有讓皇帝改主意才行。

只是,這真的可能嗎?

“陛下……”

和珅本來還有幾分憂心,可想著想著,突然搖頭笑出了聲:“也是,有陛下在京中照應,想來是不會有事的。”

鄭諶一開始也就是隨口一說,表示敬重,可沒想到和珅竟然一副放心的樣子,心中不由更加好奇起來。

“和大人,那些人下面可是有不少人都在朝裡有交情的,更是有人與不少武官交好。”

“難不成陛下真能應付了那些人?”

“陛下自然有辦法。”

和珅不想和他多說這個,笑眯眯地轉移開話題:“南岸這邊有沒有什麼會寫戲文的人?鄭老可否幫忙蒐羅一番,都請到這裡來?”

鄭諶眉頭一跳,心中突然多了些不好的聯想:“和大人,您要做什麼?”

和珅笑眯眯地道:“他嚴嵩能寫戲文編排本官,本官自然也能讓人寫戲文編排他。”

“這……”鄭諶有些口乾舌燥地望著他。

和珅卻說的眉飛色舞,似乎方才談話的時候,就一直在心中構思腹稿了。

“就寫一鹽商,名為山高!”

鹽商名為山高……這踏馬不就是嚴嵩嗎?

鄭諶腦門子突突地跳,只覺得有些生疼。

和珅接著神采飛揚地道:“此人仗著認了一個叫嚴高山的大官做義父,所以為非作歹,欺行霸市,逼著百姓買他的貴鹽,連轉運司的官員都敢打,飛揚跋扈,橫行一世!”

“嚴高山……”鄭諶眼前一黑。

和珅越說越高興:“但天下人心中是有公義在,鹽運司有一年輕的小官,名為申禾,生的頗為俊俏,朗目疏眉,一表人才,一身正氣,不滿鹽商山高之惡行,與其鬥智鬥勇……”

和大人唾沫星子橫飛,一連說了一大通。

鄭諶在一旁聽得眼神都直了,心說嚴相只是排練了一齣戲,您老這架勢是要整一個長篇連續劇啊?

“擊敗一個個嚴黨的官員,申禾的官越做越大,最終貪官嚴高山不得不服軟……”

和珅還在裡面加上了打怪升級的要素,使得故事更加精彩。

只是他說完了自己的鴻篇大作,卻見鄭諶兩眼發直,顯然像是什麼也沒聽進去。

和珅心中暗暗嘆可惜,但還是笑著道:“鄭老手眼通天,這尋人寫戲本的事兒就擺脫你了。”

鄭諶打了個激靈,急忙回過神來:“和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儘快給你找來。”

“好。”

和珅一拍大腿:“最好是一天就寫出來,再一天就排練好,再一天,就直接能到處唱了!”

鄭諶心說要不你還是宰了我吧?

“在下必定盡力而為。”他乾笑著回道。

鄭家的實力當然不是蓋的,他們自己家裡就養著許多這種寫戲文的酸秀才、唱戲的戲班子,如今和珅有要求,自然要加快趕製。

在一眾老手、熟手的操持下,戲班子很快就排出了日程,趕往南北各縣。

而且和珅還自掏腰包支援這些戲班子,讓他們不必為了賺錢,去什麼勾欄瓦舍收門票,而是專門去人多的地方表演。

比如說什麼修大壩的工地上,人多的鬧市中……

不得不說,敞亮的和大人在某些方面確實要優於摳摳索索的嚴嵩,這戲班子傳訊息的速度更是飛快,黃河兩岸的百姓很快都知道了這出戏。

並且由於和珅的大方,這戲的傳播力度還要廣於嚴嵩的戲,受到諸多百姓的歡迎。

一時間,鹽商山高和大奸臣嚴高山的名字臭不可聞。

得知訊息的嚴嵩自然大罵和珅奸詐無恥,很快就在北岸禁掉了這場大型連續劇。

但這訊息卻是停不下來的,而且還在一路外傳。

京城,紫微殿。

李乾在政事堂中,望著關於和珅、嚴嵩二人所作所為的奏報,卻是大受啟發。

近些日子京中的謠言愈演愈烈,甚囂塵上。

李乾忍不住讓下面的抓了不少這種造謠的人,但都被刑部以“妄言君上,不敢入耳”之類的爛大街藉口拖了起來。

不管如何,就是不審。

但今日見了嚴嵩與和珅的手段,卻是讓李乾眼睛一亮,一下子受到了啟發。

他們能用輿論來抹黑他這個皇帝,難道李乾就不能利用輿論了嗎?

驀然,李乾想到了報紙這一大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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