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羽恬後退了好幾步,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戒備望著他。

林輝直起身來,唇角彎出自嘲的弧度:“你是不是對我的行為感到很奇怪?其實,不僅是你,連我自己也是。”

對他的自言自語,寧羽恬沒有回覆。

挑了一張長椅坐下,陰冷狂霸的臉染上歲月的霜冷,輪廓竟變得柔和:“這兩天我想了許多,回顧我的一生,我的確是太自私了。年輕時,為了利益,為了自身,為了權勢,拋棄了阿勇母子。不育是老天對我懲罰吧?可我卻不知道反省,將錯全怪到桑茹頭上。”

“你說得對,阻止微微和桑茹度過最後的時光,微微會恨我終生的。我已罪孽深重,不在乎再多這麼一條,但我不能讓微微一生活在痛苦的遺憾裡。”林輝能主動想過這些,寧羽恬很意外,也很驚喜。

只是,她之前那樣求他,不管是激將法,還是放低姿態,他對她都不屑一顧。若不是看在龍霆爵的面子上,他根本不會讓她踏入林家一步,更不會對她這麼客氣。

現在的所謂反省,真的是想通了嗎?不是被東方慶所逼嗎?

林輝是商場上打滾多年的老狡猾,即使在心緒波動極大的時候仍保有商人的敏銳。

寧羽恬涉世未深,心事全寫在臉上,他想假裝看不到都難。

“寧小姐,我不知道你和東方家有什麼淵源,接到東方老爺子的電話,我也很意外。你放心,我這麼做沒有一絲被強迫,是我自己想通了。”林輝這麼平心靜氣跟她說話,寧羽恬真有些不習慣。

“林董事長,謝謝你。”這一句謝謝發自真心。

“不,你別這麼說。如果不是你的一再堅持,我早已鑄成大錯將微微送出國。是你讓我明白了自己的自私,也看清了鳳儀的真面目。”沒了強勢支撐,他瞬間老了好十幾歲。

“我和微微的身世有相似之處,我要七歲時被現在的養父收養,卻沒了七歲前的記憶。或許我看上去大大咧咧,和一般女孩沒什麼不同。可每當打雷或呆在太黑的地方,我總是很沒安全感。我總在想我的媽媽在哪裡,當初她為什麼不要我。”

“微微很懂事,很早熟,她的心智遠遠超過同齡的小孩,如果讓她離開桑姐,她不會忘記,我怕她純淨的心裡會種下仇恨。和桑茹,微微認識很偶然。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幫不了她們什麼。但我若袖手旁觀,將來一定會後悔。我的不自量力屢次衝撞了林董事長,還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真誠朝他一鞠躬。

林輝馬上扶起寧羽恬,睿智深沉的眸子湧現幾許感動:“是我該謝謝你,是你的堅持讓我明白自己的自私。我們都是愛著微微的人,寧小姐,如果之前有對你不禮貌的地方,請你原諒。”

從林輝的眼底寧羽恬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相信他是真心想通了。

不管是否與東方慶的介入有關,只要他肯讓微微和桑茹在一起就是好的,不是嗎?

“林董事長,我們就不要再客氣了,再這樣謝來謝去好奇怪。”寧羽恬臉頰浮現兩片紅雲,更添幾分甜美可愛。

“好。寧小姐,能遇上你是微微的福氣。我有件事不知能不能請你幫忙?”林輝開口懇求,寧羽恬心頭一顫。

正了正臉色:“林董事長,你請講,能幫的我一定幫。”

林輝轉過身,背靠著椅背,目視雪白的牆壁:“我們家的情況你或多或少都瞭解了。年輕時,鳳儀愛我,她主動追求我,也是我自己混蛋,經不起誘-惑,拋棄了阿勇母親。婚後我們曾訂定一份協議,大概的意思是,我必須對她絕對忠誠,若是婚內對不起她,將視為自動放棄財產。”

寧羽恬表情迷惑,這應該是林輝的隱私,他為什麼要告訴她?

仍沉浸於自我思緒中的林輝,沒有看到寧羽恬的震驚,繼續說:“當初要接回阿勇,我找她商量過,她是答應的,卻在我揹著我找桑茹來阻止。如果不是有錄音為證,她一定不會承認自己的所做所為。現在她手上握有我和蘇蘭的證據,以她的心性,必不會放過我,更不會善待微微。”

“寧小姐,你對微微的好是真的。我現在厚著臉皮懇求你,如果我有什麼不測,請你幫忙照顧微微。”商場的梟雄對她吐露自己的醜事,懇求她幫忙,拒絕的話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可是,要她答應,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現在的她根本沒有能力給微微一個安穩的生活,哪怕她曾衝動想過要照顧她。

當理智迴歸,面對現實的種種問題,她是最不適合的一個。

寧羽恬面露難色,林輝趕忙補充:“我只是未雨綢繆,非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讓微微吃苦的。我欠阿勇和他媽媽的,我要一併還給微微。”

“林董事長,姚女士不會對你趕盡殺絕的吧?你們幾十年夫妻,她又那麼愛過你。”寧羽恬心頭很亂,亂得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是啊,結婚幾十年了,我自以為瞭解鳳儀。她雖強勢,高傲,卻單純美好。可是,我忘了人是會變的,也是我的錯,我讓她蒙受了許多流言蜚語,最後甚至還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權利。她恨我,怨我,也是應該的。”林輝慚愧將臉埋入掌心,他造了太多孽,為什麼不報應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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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現在的心態嚴重扭曲,我怕她會傷害微微。昨晚,她潛入微微的房間要掐死她……”想到昨晚的一幕,他到現在仍心有餘悸。

寧羽恬驚跳了起來:“你說什麼?姚女士要傷害微微?”

“我也不敢相信,但……”這樣的事關乎家醜,甚至是法律,他怎麼可能會亂講:“後來,我和她大吵一架,才發現她原來患有鬱抑症。”

寧羽恬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其實,林輝才是罪魁禍首,他傷害了兩個女人,還要婚後繼續風-流。

一切都是他的錯,她對他剛剛升起的一絲好感徹底粉碎了。

但是,姚鳳儀要傷害微微,她不能不管。

林輝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在一個年輕女孩面前如此卑微,這應該也算是對他以往造孽的一種懲罰吧?

不管林輝再怎麼混蛋,他終究有了悔改之意,並且是長輩。

她就算心中對他有再多的不滿也不好宣之於口,抬起頭,望向房門,想到了裡面的微微,她的心沉甸甸的。

見寧羽恬為難,林輝嘆了口氣:“我林輝一直以來自詡交友廣闊,一呼百諾,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就是個傻子。身邊全是一些酒肉朋友,吃喝玩樂時,一呼百應。待真正有事時,沒有一個靠得住。”

“寧小姐,很抱歉,我不該為難你。趁我現在還有些權利,我會儘快安排桑茹出國治療,讓微微陪同。”這是個下策,現在出國就算旅遊般容易。

姚鳳儀若真想對微微做些什麼,也是分分鐘的事。

“不,我願意照顧微微。只是,我能力有限,怕照顧不周。”微微真的和她太像了,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謝謝,謝謝你,謝謝。”林輝忙不跌地道歉,深深鞠躬,臉埋在掌心裡哽咽。

看著他這個樣子,寧羽恬心中百感交集。

果然世事無絕對,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我就說嘛,大端端一個姑娘家家幹嘛沒事多管閒事,原來是你的人。”姚鳳儀一身高貴的旗袍,外面披著皮草小坎肩,頭髮高高盤起,露出宛如天鵝般高傲的頸項。

眼梢往上挑,十分不屑地睇睨著寧羽恬。

“我……”寧羽恬不知道她這是幾個意思。

“哼,我真是太瞧你了,寧羽恬。開始我以為你是龍霆爵的女人,沒想到你們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就是想要林家的財產,不是嗎?”鳳眸倏地瞪大,射出淬毒的光。

“林夫人,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就算她再笨也聽得出姚鳳儀的弦外之音。

“誤會?哈哈哈哈……你不就是看上林輝的錢嗎?我告訴你,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讓他變成窮光蛋。還有你,我會扒下你的狐狸精皮,讓所有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畫著精緻彩妝的臉,漸漸扭曲,呈現出病態的狠厲。

寧羽恬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往後退。

林輝大喝:“鳳儀,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我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姚鳳儀轉過身來,攏了攏皮草,整個人往前傾,臉已經貼上了林輝:“你說是就是嗎?幾十年了,你有過幾個女人,我一清二楚。林輝,人都是有底線的。我自己眼瞎看上了你,我認了。但我不會讓你繼續快活下去了,我發誓。”

“之前我一直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寬容,你的心就是屬於我的。外面那些女人不過是你逢場作戲的對像,可我錯了,錯了好離譜好可怕好悲哀啊。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我的親信勾搭成奸,林輝啊林輝,你可真對得起我。”憤怒的熱氣噴在他臉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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