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我親愛的朋友,你的幫助我很感激,但為了克里斯廷娜我只能做出選擇。”

布寧語氣意外的誠懇而悲傷,他幽幽道:“替代我的不是別人,正是另外一個亞歷山大布寧。”

路明非澹澹地瞥了他一眼,從背後掏出了一個玻璃瓶子。

“你只是拿到了箱子,卻沒有檢查裡面是否有貨物。”

早在會議室的時候,他就把箱子中陳放水蛭的玻璃瓶神不知鬼不覺地挪到了倉庫裡。

不過布寧居然沒有特別激動,而是苦笑:“所以你我之間也並無什麼信任可言,對麼?”

“原本是有一點的,但我在某個時刻忽然意識到你編造的故事有個很大的漏洞。”

路明非也嘆了口氣,詢問道。

“你因為某種原因沒辦法自己出面購買血清,所以才讓我幫你買血清對嗎?”

“是的,作為交易的主持人,我無法染指任何派拍賣品,只有透過代言人才能購買貨物。”

“可漸凍人症大多都是從青年時期開始病發,通常患者也都能活到中年才對,哪怕你的妻子為了生育孩子提前離世,也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了是麼?”

“是的。”布寧微微頷首。

“而克里斯廷娜的年齡不過二十,她這個年齡才是剛剛病發的時候,漸凍人症在她身上卻已經很嚴重了,並且你和你的客人中,唯一一個沒有龍血的人是你自己,克里斯廷娜身上也有龍血的氣息。”

路明非緩緩抬頭,注視著眼前的矮小男人。

“混血種的父母一定是混血種,你不是她的父親,她的父親應該是一個混血種,亦或者,她的母親是一個混血種,但我更相信前面一個猜測。”

面對質問,布寧沒有流露出任何驚慌或者憤怒的表情,只是微笑。

“是的,如你想的那般,我的確不是她父親,但她是我的女兒。”

路明非心中微微一動,聽出了話裡的溫暖和悲傷。

他長嘆一口氣,舉起手中玻璃瓶。

“你仍然可以拿走這東西,但先收起你的武器,這裡的人不應當為你們父女兩個陪葬。”

“放下那東西,布寧先生!”安娜低聲說,“我們都是朋友,我們現在在一條船上!”

布寧無奈地搖頭:“我們的這條船已經沉了,你還沒有明白那位假奧金涅茨的意思嗎?親愛的安娜,我們所有人都要被清除掉,我們只是為老闆賺錢的狗,現在年輕的狗要咬死年邁的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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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殺了新來的這些狗!”

馬克西姆冷冷地說。

“這裡永遠是我們國家的領土,我不會把它交給任何外人!”

“我親愛的馬克西姆,我們的對手不是人,是神,我們是不可能戰勝他們的。”

布寧轉頭看向路明非,解開了圍著克里斯廷娜的裘皮圍脖,一隻乾枯的水蛭纏在她的喉間。

“對不起,這次是我更勝一籌。”

路明非眉頭迅速皺在了一起:“是謝苗的那兩份貨?”

“沒錯,謝苗買下的兩份貨中,有一份還保有活性,龍血對水蛭這種生物同樣是有效的,它們不遭受直接攻擊很難死去。”

聞言,在場所有人都差點罵出俄羅斯國粹。

這委實是布寧太過狡猾,當時他們看到那水蛭被子彈打破玻璃就覺得那貨物已經完蛋了,還在為其惋惜。

實際上聰明的布寧早知道那水蛭還活著,偷偷支走其他人的同時把活著的水蛭給獨自保留了下來。

布寧把克里斯廷娜放在背後,緩緩退後,離人群越來越遠。

這是為了避免被大範圍殺傷的炮彈彈片誤傷,他已經橫下一條心要殺死在場的所有知情人了。

這時奧金涅茨的克隆體冷笑了起來。

“亞歷山大布寧二號,你也太天真了,你真以為老闆會把血清交給你們這些快要死掉的人?”

他的話語也讓布寧勐地意識到了這點。

今年的貨物本就不多,加上貨物供給源斷裂,老闆又怎麼捨得把剩下的全部貨物拿出來給他們呢!

布寧瞪大了眼睛,顯然被這句話刺激到了。

誠然他是個極為狡猾縝密的狐狸,但再狡猾的狐狸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比如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血清的真實性,血清一次又一次地幫他們這幫人逆轉生命河流,宛如古老東方神話中的仙丹妙藥。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布寧難以置信地退後著,“它在克里斯廷娜身上已經起了效果!她正在蛻殼!她在重生!”

路明非默然沒說話。

雖然他早察到克里斯廷娜身上的異樣,但他之前猜測那是漸凍人症被磁場影響造成的,現在看來卻是血清的問題。

情報員小姐往常明豔照人的臉蛋此刻變得像是死人般蒼白。

奧金涅茨克隆體冷笑一聲:“看清楚了,她不是在蛻殼,是正在死去。龍血對普通人而言是致命的毒藥,製備血清的技術,就是要儘可能去除龍血中的毒性。”

他每多說一個字,布寧的表情都愈發猙獰幾分。

“你們這群人中除了你之外都已經若幹次攝入血清,對毒性有一定的抵抗力,老闆借這個機會想在你們身上做一下毒性測試。而你親愛的女兒,並沒有攝入過血清,她扛不過龍血劇毒的。”

布寧握著克里斯廷娜的手顫抖不已,他緊張地左顧右盼,擔心心神不寧的時候被人從背後偷襲,他不願意相信那個假人說的話,可從邏輯而言,這傢伙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裹著厚厚的裘皮,矮小的他看起來更像一隻老土撥鼠了。

一隻剛從冬眠裡醒來的老土撥鼠,鑽出洞來四顧,緊張又迷茫。

路明非心裡有些不忍,他並不是可憐布寧,而是可憐他背上的女孩。

這瘋狂的傢伙還抓著控制器,隨時會與那些人同歸於盡。

而他背上的克里斯廷娜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他注入了劇毒,所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向著布寧踏上一步。

“按下那個按鈕,就沒人能救你的女兒了。”

布寧遲疑著沒動,這是一個好的訊號,說明布寧沒覺得他踏前一部是要發動攻擊的。

這樣一來兩個人還有得可談。

“即使那份血清是劇毒,我也有辦法能救她。”

路明非再踏上一步。

對於常人而言很難解決的龍血劇毒對他來說卻並不困難。

“你解決不了的。”布寧一臉悲哀地搖頭,“沒人能解決這毒,只要我放下控制器,他們就會一窩蜂地湧上來殺掉我們所有人。”

路明非澹澹說:“你跟那些傢伙一樣是個克隆體對吧?而你的本體才是克里斯廷娜的親生父親,他才是這場交易真正的主持人,就算我沒有辦法,他難道也沒有辦法救克里斯廷娜嗎?”

“他有辦法,可他不會救的。他能活很久很久,他的人生裡可以有很多女人很多孩子,失去了任何一個都不可惜。”

布寧喃喃著,忽地發瘋了似的大吼起來。

“這個混蛋手裡有足夠的血清!但他連拿過一支來救這個可憐的孩子都不願意!他知道我把這孩子帶上火車是要帶她走,可他沒有阻止過!因為對他來說她不重要!克里斯廷娜對他來說不重要!這是我的孩子!是那個女人留給我的!只有我會在乎她的死活!我是她的……我是她的父親……”

“我是她的父親……”

說著說著,布寧二號的淚就佈滿了他蒼老的臉龐。

“那也沒關係,我可以學克格勃拿槍指著他的頭讓他救克里斯廷娜。”路明非說。

布寧盯著路明非看了很久,忽然露出疲憊的笑容。

“用不著安慰我了,你做不到的吧。”

路明非想了想,把手舉過頭頂,在他頭頂正上方,一團火光涼了起來,旋轉的火焰圍繞著它生成,最後形成了太陽般的火球。

而他彷彿手託太陽的神靈,附近的人都能感覺到那恐怖的光和熱。

雖然比君焰強大實用的言靈有很多,但路明非寫輪眼復刻過來的其它言靈都沒有君焰的表現力直接。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只是低階的混血種,從未見過君焰這樣的高危言靈。

能憑空生出太陽,在此時他們眼裡簡直就是神蹟。

這是君焰最完整的形態,相比之前用來對付龍犬的火流只是燭光罷了。

“你不用去地獄,如果我願意,我可以把這個空間變為地獄。”

路明非澹澹地說:“我一直控制著自己,如果你真的打算與他們同歸於盡,最後也和我沒什麼關係。”

“可我對你的女兒……克里斯廷娜還算是有些好感,你要是願意眼睜睜見著她死掉的話,那我大可以帶著羅曼諾夫家的皇女殿下離開這裡不插手你們這些克隆人間的恩怨。”

懶得再隱藏了。

放手一搏的話,路明非真不覺得有幾個人自己會怕的,之前不過是不想把事情鬧太大而已。

而現在他有點煩了,煩了這個所謂永生的騙局。

煩這群老家夥,還煩那個藏在幕後的“老闆”,邦達列夫。

他決定以最原始的方法把邦達列夫逼出來,哪怕逼不出來,克里斯廷娜他也一定要救。

“當然,你可以選擇不相信我,但你都對死無所謂了,大不了就是和我大幹一場。”

路明非望著布寧,笑了笑。

“幹贏了,以後你就是布寧,克里斯廷娜我也以我的人格保證她不會死,至於輸……抱歉,我沒想過這個結果。”

布寧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認真起來的男孩,沉思許久後對他招了招手:“過來。”

路明非走到距離他只有四五步的距離。

他繼續謹慎地上前兩步,但仍然給布寧保留了安全距離。

以他的速度,這兩步的距離根本形容虛設,但他沒有動手搶奪控制器,只想知道布寧喊他接近的目的是什麼。

“你要去的那個地方,其實早已經準備好了,我就是送你去哪裡的人,那才是我的最後任務。”布寧輕聲對他說。

路明非忽然間彷彿明白了什麼。

這一路上的種種遭遇,還有這個被迫送自己前往黑天鵝港的亞歷山大布寧,邦達列夫,黑蛇……

一切都連在了一起。

他看似狼狽逃亡,可一路上都有人在為他提供方便。

他曾懷疑過是小魔鬼的手段,現在看來都是布寧背後老闆的陰謀。

那個傢伙,邦達列夫,到底是什麼目的?

路明非下意識地追問。

眼前這個卑微的克隆人也許知道的比他更多,他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但布寧沒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話,也有可能是回答不上來。

“我們這些克隆體的壽命遠比本體要短,除非使用那種血清返老還童,而我之所以被允許退休,就是因為我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他們知道我快要死了,才放我離開。”

“不過我還要堅持下去,我……我放不下這個孩子。”

布寧解下自己的裘衣,把克里斯廷娜鄭重地交給路明非。

“我選擇相信你,路先生,其實我不該相信你的……可我別無選擇,我現在把克里斯廷娜交給你了,也請你務必遵守你的諾言。”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以為自己暫時安全了。

他們也有點暗嘆路明非的談判果斷,僥倖救了他們一條命。

倒是路明非有點神色嚴肅。

他接過克里斯廷娜之後立刻摸了摸她的脈搏,手腕滾熱,脈搏極快。

哪怕連續注射腎上腺素都達不到這種效果。

假的奧金涅茨說得可能沒錯,這與龍血中毒的效果一模一樣。

這個女孩體內的血液正在和龍血的劇毒進行激烈的戰鬥。

路明非嘗試拿出解毒藥給她喝了下去。

他不確定解毒藥對龍血的毒性有沒有效,但按理來說銀火龍的毒都能解,對這個世界龍血的毒也應該能產生一些抗性。

那頭,布寧一邊說以邊後退,手中仍然緊握著控制器。

“抱緊她,你就不會被波及,用我的大衣遮住皇女殿下,她也會沒事。”

“帶著我的女兒殺出去,多謝你了,但不要去那個地方,我的老闆,不是神,他是個惡魔!”

路明非睜大眼睛,忽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大吼道:“你瘋了麼?布寧!”

“這場殘忍的遊戲早該結束了,我要為自己的錯誤贖罪。”

布寧二號無悲無喜,按下了控制器的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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