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之意如何?

要不戰而屈人之兵啊!

此等境界,比他們這些個馳騁疆場多年的莽夫們高明的可豈止是一尺啊!

這些話,自然的屠唯的心裡話。而且屠唯相信,在這伐齊的軍中絕對不乏其他將軍做如此想。

對公子之策,他們雖然心生不滿,但自然不敢言說。

何況大王已然親自下令,他們自然更加不敢表示任何非議,只能全力以赴。

其實誰都明白,如今的扶蘇公子,身份極其重要,他是大王親口承認的秦國儲君。

秦國,被昔日關東六國稱之為虎狼之秦的秦國。

而如今,他們的虎狼之秦,更是一家獨大,吞併天下。

這樣的秦國,公子扶蘇若是沒有功勳日後如何駕馭的住。

所以,此次是大王意欲成就公子,讓其成為贏秦帝國的繼承人,所以派了上將軍出馬,力保公子一舉功成。

他們此行,就是來走走過場。

屠唯越想越惱,公子扶蘇既然如此不喜兵殺,想要用自己的溫和之舉破齊,成就自己的仁義之名。

依吾之見,若是秦國有朝一日真的被公子扶蘇接手,這秦國的強國之本——軍功爵制,也就是窮途末路了。

但想到這一點的屠唯忽的覺得自己有些可恨,竟然這樣詛咒他們秦國。

秦國若是沒有了軍功爵制,那就不再是秦國。

再說了,這仗還沒打完了,早點解決了齊國,到時候,他們便可以去取燕、代。

有大王在,他相信他們這些將士們,必定不會沒仗打!

可是上將軍何等人也,大將之才,卻被派來做公子扶蘇的‘乳母’。

上將軍自然會覺大材小用。

而今看看這齊國。

不同於他們秦國,齊國人不務實,在這樣的亂世,不獎勵耕織和戰事,反而還是放任商業發展。

聽聞臨淄城中,女子風流不說,男子家中,涼蓆枕下,均有百金。

齊國人貪圖安逸,男人們的雙眼都被金子的光給腐蝕壞了,而他們的身體則被酒色掏空了。

攻齊,於秦而言,如探囊取物,根本不在話下。

(這裡的金是銅錢,後文出現的金子也都只是代稱。)

趙佗想讓上將軍振奮精神。

“齊人竟然這麼膽小,大軍已至城門前,徒不過二三子敢登高望遠。”

屠唯直接道。

“想必是被上將軍的威名嚇得早已尿褲子了。”

左右大將也附和。

“上將軍何其威武,伐趙、破燕、逐楚、淹魏,樁樁件件,都足以證明,上將軍是吾秦軍之中獨一無二的虎將。”

王賁聽了這話,心中不免得意,但也並未因聽了寥寥幾句誇耀,而後就忘形。

他知道,他的手下的將軍們,看出了他的心事。

王賁正色。

“兩軍陣前,少說這些無用的。”

見上將軍神色好轉,屠唯趁機拔劍指天,揚聲道。

“有上將軍在,齊國算的了什麼?”

附近將士們聽了,齊齊振臂高呼。

“上將軍威武!”

“上將軍威武!”

將士們的聲浪,如同湖心盪漾起的漣漪。

漣漪從中心向外擴大成圓圈,秦人之聲浪,亦然如波。

聲浪呈環狀從大軍正中心一層層擴散再外。

一時間,城門前再次響起震天徹底的呼聲。

城牆根下,數千雙耳朵都聽到了這嚇得他們幾乎幾欲棄站而逃的呼聲。

一時間,人人自危,武器都拿不穩,還有人直接哆嗦起來。

他們不會打仗呀,捉他們來做什麼。

王將軍——

秦將之中,如雷貫耳的也就只有兩個王將軍。

這兩人自然是虎父虎子,其聲名,遠揚四海。

所以不管是哪個王將軍,他們聽到這一聲王將軍,自然一個個面面相覷,心虛不已,手中握著斧鉞的將士們,一個個都開始手心出汗。

盧城雖然烏雲蔽日,可是這裡的天氣異常悶熱,他們如今忽的被拉來穿上這盔甲,本就悶的透不過氣來。

而這呼聲,起伏不斷,更嚇得城中人倉皇不安。

待王賁發覺,這讚頌之聲竟然傳遍了三軍,登時只覺得後脊一涼。

他似乎感覺到,有什麼眼睛在盯著他。

這感覺,像極了,臨行前於大政殿辭別大王之時的場景。

他背對著大王離去,當時,他便是這種感覺。

大王的眼神,使得他猶如芒刺在背。

家父曾言,此戰,或許是他王賁乃至是整個王家的最後一戰,務必要小心。

王賁神色驚慌,連忙阻止:

“速止——”

待到這聲音停下來,王賁就已經知道,屠唯和趙佗給他創下了大禍。

大王之耳目,遍佈天下,便是他的身邊,亦有大王的許多雙眼睛。

而且,他們的長公子,還在齊國之中。

王賁只覺背後涼颼颼的,他臉色鐵青,想要給屠唯一點懲罰。

但是,軍中有令,不得無故懲罰將士。

王賁只得將此事自己壓在了心裡。

但在咆哮之中,王賁卻見到,齊國城牆上,抖抖索索升上來一面齊國軍旗。

屠唯忽的搭起弩機,上了箭,對準那杆軍旗。

卻被王賁阻止。

“屠唯,不可。”

屠唯還不肯放下弓弩,他微微傾著頭,利箭箭頭對齊了那面軍旗。

“上將軍何故?”

“公子帛書上明言,此次入齊,只為接公子還秦。不可與齊人動兵。”

“荒唐!兩軍於城前對峙,吾等不先動手,那麼到時先倒下的便是吾等。而且公子既然大搖大擺的進去了,如何不大搖大擺的出來!”

想要借他們之力,給齊王施壓,成就他在朝堂之上所言!

也真虧他想得出!

那他們這十萬大軍,便白白跋涉這一場!

王賁狠狠用目剜了一眼屠唯。

“屠唯,爾好生放肆!”

還不快快將弩機放下。”

屠唯聽了這話,放下弩機,這才見到王賁鐵青的臉色。

“如今吾等已至城下,可齊人並未朝吾等放箭。想必是,公子在其中周旋的緣故。”

屠唯聽了,惱恨不已,他很氣惱,但是他瞥見王賁的臉色,只能悻悻垂下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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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來了齊國,不打仗,便沒有立下戰功,那他要如何繼續升爵。

“公子日前發信,要吾等前來接公子。”

就在此時,斥候忽的匆匆回報。

“報將軍——公子發函!”

王賁和諸位將軍聽見,頓時一個個都面面相覷起來。

要知道,公子在齊,來往信函帛書,都是密信,如何是斥候來報。

王賁侍從下車將信函取回。

扶蘇沒有兵符,更沒有半點兵權。

所以只能發信了。

王賁展開帛書,一股股悶熱的風浪撲到臉上。王賁一字一字將公子信函上的內容仔仔細細讀了一遍。

“上將軍,可是公子發令要攻齊了?”

屠唯急問。

“公子竟然遭刺了!”

諸將自然都面色一懼。

公子一旦出事,陛下必然震怒。

趙佗上前。

“敢問公子現狀如何?有虎賁軍在側,想必應該平安無事。”

王賁神色從容,已經大抵出賣了信上之內容,而且他本欲和盤托出,但是見諸將都在身前,尤其是屠唯,便閉上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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