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宏宇翻開錢包看了看,發現銀行卡、身份證什麼的都在裡頭,還有約莫兩百多的現金,都是零錢。

手機等東西都在,說明兇手並不圖財,搶劫殺人的可能性能排除,齊宏宇心中更傾向於認為本案為仇殺了。

沒太在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齊宏宇先將手機放入證物袋中,又摸出身份證和社保卡仔細看起來。

死者是外地人,川蜀過來的,社保卡簽發機關是山城人社,應當是在本地長居而不是短期旅遊。

這倒是正常,對很多川蜀人而言,要往外跑的話,選擇上除帝都、魔都、花羊和新安四大一線之外,首當其衝的就是蓉城和山城了,這兩地發展勢頭大好,房價相對不高,生活壓力也不大。

齊宏宇松了口氣,在本地定居就好,否則調查難度得大許多,還很麻煩,得兩地公安協同。

“李效國,男,二十六歲。”齊宏宇將這個資訊記下,回頭讓人查查他的社保資訊,不難確定其工作單位和暫居地址,之後排查就好展開了。

檢查完屍表,他又從勘察箱中取出探針往幾處傷口插入,觀察傷口的方向和深度。

刺入方向結合受害人身高,再研判兇手作案時和死者的相對位置,就能大致判斷出他的身材特徵和持械手,這些都是重要資訊。

另外,齊宏宇發現死者傷口皮膚有表皮剝脫,很明顯是被刺器柄撞擊留下的傷痕,即作案人下手極狠,刀刀直沒入柄,那麼傷口深度基本就等於兇器長度。

很快,齊宏宇得出結論,並在筆記本上記下:

兇手身高應當與死者接近,慣用手應該是常見的右手,兇器長約12.5公分左右;

創口長2.7公分,考慮到傷口應激性收縮及兇手快速刺入、拔除兇器導致傷口擴大而形成的誤差,兇器寬度應該也是這個數,目前不好準確判定。

“分析出的資訊不算太多啊。”石羨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齊宏宇啪嗒一下合上自己的筆記本,本能的皺眉。他不喜歡別人看自己寫東西,不管寫的是什麼。

事後給他們瞧瞧問題不大,但寫的過程中被看到就很不舒服。

石羨玉意識到了什麼,立刻道歉。

“沒事。”齊宏宇搖搖頭,又將筆記本開啟遞給他,說:“屍表檢查只能到這一步,接下來需要解剖,還需要結合偵查組兄弟的調查結果。”

石羨玉快速掃了一眼筆記本,點點頭:“社保資訊我現在就可以讓人查,另外,居委會這邊也……”

“得了吧,”齊宏宇擺擺手:“因為沒有物業,我們這居委會簡直就是個擺設,我在這住了兩年了都沒見過幾次人,也沒登記過我的居住資訊。”

“去年人口普查總是上門問過的嘛。”石羨玉說道,繼續打電話。

齊宏宇挑眉,他竟忘了這茬。

等石羨玉將電話結束通話,齊宏宇才接著說:“總之儘快與家屬取得聯系,我好解剖。”

“成。”石羨玉點頭,接著琢磨一陣,又說:“這樣,既然現場屍檢工作已經完成了,那你先讓人把屍體送回去。”

齊宏宇聽出他的畫外音,問:“留我有事?”

“你畢竟是第一個到現場的人,又是下班時間。”石羨玉解釋說:“起碼得得做個正式的筆錄。”

“可以。”這要求很合理,齊宏宇並未拒絕。

……

兩小時後,法醫科解剖實驗室。

石羨玉推開門,人還沒進來就先開口說:“已與死者父母取得聯系,他們正從老家趕過來,但夜裡沒有高鐵,只能坐火車,明早才能到。不過他們同意我們先行解剖。”

“好。”齊宏宇就等這句話,立馬在知情書上寫一句“家屬因故不能及時到場”並簽名,便立刻將筆記本交給石羨玉,自己戴上了手套。

石羨玉一愣:“幹啥?”

齊宏宇頭也不回:“你現在有事麼?”

“倒是沒有……”

“那幫我做筆記,我不方便。”他說道。

“嘖,你助理呢?”

“他家住得遠,我沒喊。”

“你這不符合規定啊……得,我來就我來。”

齊宏宇收回目光,立刻將屍體表面的白布掀開,至於衣服早就被脫了。

“受害人體表身中四刀,”齊宏宇開口說:“按從上至下、從左到右的順序,分別位於第五肋間隙鎖骨中線,即心尖體表投影處;左乳(河蟹)頭正下三釐米處;肚臍右上七釐米處的右季肋區和左下腹腹股溝近骶髂關節處。”

石羨玉立馬記錄。

齊宏宇又講了一遍傷口情況。

四處刺創,形態都很統一,創壁光滑,無組織間橋,未見皮瓣,說明兇器銳利無血槽、缺口、捲刃。

兇器單刃,直,除刀尖外全刃無弧度。刀柄無格,刃面光滑無紋路但邊緣處有毛刺,以刃側朝下的話,毛刺集中於刀柄右下側。

石羨玉停下記錄,說:“這麼看起來,倒像是水果刀,而且雖然還比較鋒利,但做工不咋地,估計是在超市裡買的幾塊錢一把的那種。”

“這樣的刀具隨處可見,很難作為指向性線索。”齊宏宇也有些遺憾,評價一句,然後正式開始了解剖,先將死者的胸腹腔開啟,再對幾處刺創做進一步的局解。

於是石羨玉又在本子上記下:受害人心尖被刺穿,心包腔、胸腔內積血嚴重,總量超一千五百毫升;左胸膜、左肺下葉穿透性傷;肝臟受損嚴重,肝門靜脈、肝左管、肝固有動脈左支被刺破;左髂總動脈下行將分內外支處破裂。

記錄完之後,石羨玉瞠目結舌:“好傢伙,除了肺部及時救治或許只是血氣胸外,其他三刀可以說刀刀致命,任何一處都很難及時搶救……這作案人不僅下手極其狠毒,恐怕還對人體解剖學結構非常瞭解。”

“是啊,”齊宏宇也說:“正常人急切間行兇,要麼只刺一兩刀,要麼傷創相對比較集中,而這具屍體短時間內身中四刀不說,彼此間隔還都挺遠,兇手肯定不是胡亂捅的,很有針對性。”

“醫生?”石羨玉問,接著又補充:“嗯,醫學生也有可能,之前有新聞……”

齊宏宇搖頭:“一般的醫學生也不具備這種能耐,即使掌握了理論也很難有相匹配的實操本領,知道位置在哪不難,難得是急切中極短時間準確命中,除非是動手能力強的學霸。所以我更傾向於認為動手的是醫生或法醫。”

見石羨玉也把這個話記下,他便頓了頓,給石羨玉一點時間,然後才接著說:“而且心臟、肺臟都有肋骨保護,同時可以看到對應肋骨處有切痕,他是硬生生突破肋骨刺入臟器中的,能說明兇手力氣不小,下刀快狠準。”

石羨玉抬頭問:“既然這樣,他為什麼不把刀橫過來?”

“當時下刀應該很急,不具備精細操作的空間。”想了想,齊宏宇解釋:“而且可能他也在下意識的掩蓋自己職業特徵吧,只是他對人體解剖結構的瞭解已經出賣了他。”

石羨玉嗯一聲,認可了這個解釋。

齊宏宇便又將死者頭髮剃了,顱腔開啟,仔細觀察腦組織,認定受害人確實死於缺血性休克。

至於腸胃等器官的解剖、胃內容物取樣等,便不提了。

“妥當。”石羨玉把筆記本合上,放到一邊,信心滿滿的說:

“大機率是仇殺,兇手學醫出身並且具有一定的實操經驗及素質,本身力氣較大,這些線索我想足夠鎖定嫌疑人了——受害人本身和醫學毫無關聯,人際圈子中的醫學相關從業者應該也少,有仇的就更少了。”

齊宏宇臉色也相對輕鬆,這樁案子看起來並不難破。

“那我先把情況轉告給兄弟們。”石羨玉說道,並打算離開解剖室。

他不是正兒八經的警校科班出身,入警培訓時間畢竟也不夠長,對解剖的接受度有限。

場面倒還好說,主要味道有點難耐,連仇教導這樣的老刑警在胃不大舒服時都受不了,他能面色如常的待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最要命的是,不知天賦異稟還是什麼原因,他的嗅覺不像他人那樣容易疲勞,並不會因為在環境中待的時間長了就能忽視這種氣味。

齊宏宇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在他快走到門口時,他忽然想到什麼,喊住他:“等等!補充一點。”

“嗯?”

“不一定是醫生或法醫,也可能是獸醫或者寵物醫生。”齊宏宇說:“他們下手同樣快準狠,只要特地瞭解下這幾處要害的位置,也能夠以這種手法作案。”

石羨玉瞭然,抬手比了個ok,徑直離開。

片刻後,齊宏宇縫合好屍體放入屍櫃,再看看時間,這會兒倒是還早,乾脆把屍檢報告……

糟糕!家裡天然氣閘門貌似沒關。

雖然問題不大,他家燃氣管道前不久才剛檢測過,氣密性很好,而且平時在家也基本不管,燃氣熱水器還得用。

但又出了案子,即使本案案情似乎並不複雜,也得耗費一定的時間,齊宏宇這兩天又不準備回去了,就住單位,省的來回跑。

單身就這好處。

所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齊宏宇趕緊給趙博打了個電話。

“小趙啊,你還在現場嗎?哎,拜託你一件事啊,收隊的時候幫我關一下天然氣的閥門成不……哎,好的好的,可以,拜託你了……我也不確定,應該是關了的,但太久沒做飯了心裡也沒底……辛苦,好,回見。”

趙博就一個條件,他要喝鍋裡的魚湯,齊宏宇自然滿口答應。

他有齊宏宇家的鑰匙。

鬆口氣,齊宏宇坐到電腦前,打算先把屍檢報告的重點部分寫好,之後只要套模板就行。

但才剛開了個頭,趙博又給他打了個電話。

齊宏宇瞥一眼,直接開擴音,同時繼續碼字。

趙博的聲音響起,聽起來非常著急:“宏宇哥!你家炸了!”

齊宏宇:???

臥槽,勞資剛想到閥門好像沒關,家裡就炸了?

“宏宇哥?你沒事吧?”

齊宏宇回過神來,沉聲問道:“怎麼回事?你說清楚,炸了?”

“對,爆炸,就在剛剛,轟的一聲就爆炸了,”趙博說:“我趕緊跑出來看,就見你家火光衝天。”

“報警了嗎?”

“消防馬上就來……你要不要來看看?”

“立刻到!”

說著他趕緊把稿子儲存,將筆記本往兜裡一塞,脫掉白大褂衝出解剖室。

角落裡,石羨玉閃現出來,兩人差點撞著。

“怎麼了?”石羨玉貼著牆壁,問道:“著急忙慌的,去哪兒呢?”

“我家炸了!”齊宏宇邊跑邊說。

“……”石羨玉臉色微變,手一撐牆趕緊追上去:“坐我車!”

……

二十分鍾後,兩人抵達現場。

此時火勢仍未被撲滅,從樓下,能看到陽臺、臥室的窗戶都已被震碎,明亮的火舌不住吞吐,滾滾濃煙從中冒出。

瞧著這一幕,齊宏宇臉色極差。

雖說房子裡頭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損失同樣不小。

房東先一步趕到了現場,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看到齊宏宇後,立馬咬牙切齒的指著他:“日你媽寶批龍!瞧瞧你這龜孫兒幹的好事!媽賣麻批,出門幹嘛不關天然氣?”

邊上的趙博聽了,趕緊過來把房東拉到一邊,幫齊宏宇解釋、說好話。

齊宏宇自己卻沒辯解什麼,只定定的看著自己家的方向。更具體地說,是盯著客廳陽臺的窗戶。

見他表情有異,似乎有些後怕,石羨玉問:“怎麼了?”

“你看,”齊宏宇抬手一指,說:“我確信出門的時候沒關窗——我當時開窗探頭往外看情況來著,發現有人倒在血泊中就趕緊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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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雖然窗戶破損,但藉著火光能明顯看出,玻璃被震碎之前,窗戶是關著的狀態。”

石羨玉眼縫裂開:“什麼?”

如果齊宏宇沒記錯的話,就說明有人進過他家!

這起爆炸案,大有問題!

“這是報復麼……”齊宏宇訥訥道。

火光映照在他漆黑的瞳仁當中,不住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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