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冉搖頭:“她們知道的不多,這些資訊,大多是我結合她們描述的,在裡邊的見聞,結合我自己的猜測推斷出來的,不保證準確,但大方向應該沒問題。”

杜巖一愣:“那你說的這麼信誓旦旦,幾等幾等的……”

蘇冉解釋說:“因為這些東西隱瞞的不深,這麼多人擠在一棟洋樓裡,出出入入,難免有所交集,透過閒聊也能互換不少資訊。”

齊宏宇皺眉,伸手說:“筆錄呢?給我看看。”

蘇冉低頭翻開筆錄本,找了幾頁後遞給齊宏宇,並摘下了自己肩頭掛著的執法記錄儀遞給他。

“錄影就先不看了,怪長的。”齊宏宇擺擺手,只接了筆錄本,迅速掃起來。

同時杜巖立刻起身湊張臉過來眼巴巴的看著。

齊宏宇皺眉,往邊上挪了挪,他又往上擠,齊宏宇再挪,他就乾脆朝著騰空了大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抬手一勾攬住齊宏宇脖子,和他一塊看筆錄。

“你TM……”齊宏宇忍無可忍:“莫挨老子!我過敏!”

挨了懟,杜巖才不得不遺憾的哦了聲,站起身子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但他臉皮厚,也不絕尷尬。

蘇冉有些忍俊不禁,抬手捂唇。

這種事兒,當事人覺得噁心,但旁觀的說不定會覺得蠻有意思,尤其是在誤判了他們的感情基礎的情況下——蘇冉以為忽然出現的杜巖,跟齊宏宇和石羨玉的交情應該是頂好的,好歹也出生入死幾次了。

看完筆錄,齊宏宇沉著臉拿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之後將筆錄本還給蘇冉,便一邊鼓搗手機,一邊說:

“確實,從證詞上看起來,這些結論都可以比較輕易的推斷而出,而且看上去黃梁柯似乎並未有意對這些男男女女隱瞞他的意圖,因為他有自信,這些人逃不出他掌心。”

杜巖挑眉:“他哪裡來的自信?”

齊宏宇本不打算給他解釋,但想起他的性子,不解釋他一定會不知疲倦的一直追問下去,只好說:“靠誇張的安保手段。

那棟總建築面積超過一萬四千平的洋樓,有著數不清的攝像頭和至少三十個‘安保人員’,而且整棟樓六個安全出入口,各個都上了鎖,採用虹膜識別技術。

簡單說,那棟樓只有‘經理’以上級別的人能夠自由出入,除此之外,所有門窗都上了防盜網,就是跳樓都做不到,管理之嚴格,不亞於監獄。

而即使是帶他們去對大佬行信會路,也是在指定地點並有專人管理,何況在此之前他們不論是否取得信任,都會統一被注射藥物,直到成癮,才會正式投入使用,所以他們基本沒可能趁機逃跑。

這就意味著,如無意外,不借外力,這幫男男女女幾乎沒可能逃出那個囚籠,在年老色衰失去利用價值之前,連掙扎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榨乾身上每一滴血,然後被丟到晟輝的其他涉黃產業中去賣快餐。”

杜巖聽的臉色愈發難看,但到最後,他忍不住瞟了齊宏宇一眼,揶揄道:“你懂的還挺多。”

齊宏宇拳頭硬了:“你他媽的!”

“好了。”蘇冉輕聲打斷了他們倆,將話題引回來,問:“師兄,你說步忠勇會否認為自己女兒曾落到了那棟洋房裡,所以才盯死了晟輝?”

齊宏宇一愣,仔細思索起來。

但不等他開口,蘇冉就又自問自答的搖頭說:“應該不會,否則以步忠勇的脾氣,肯定會不管不顧的找黃梁柯報仇。”

齊宏宇輕輕點頭:“倒也是,將心比心,如果我女兒遇到這種事,那我指不定都能幹出纏一圈土炸彈去炸樓的事情來。”

杜巖勸道:“你冷靜一點,你連女朋友都沒有。”

齊宏宇拳頭又一次硬了:“你他媽的!”

蘇冉懶得理他們了,直接扯回話題:“可是……雖然說有點巧,那個曲湘音,就是心理素質最好的,外事外語學院的那姑娘,居然在被騙進洋樓前不久恰好聽過黃梁柯的講座,認出了他來……”

齊宏宇回頭看她:“你想說什麼?”

“步忠勇應該就是從她這知道的黃梁柯,知道的晟輝吧?”蘇冉問:“否則沒法解釋他的資訊來源。”

杜巖接話說:“所以說剛剛你們想的比較片面。我倒覺得,步忠勇應該還沒法確定自己女兒的死是否跟黃梁柯有關,但既然碰到了這麼個犯罪團伙,且裡邊的受害者還是以女性居多,那總得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查下去。”

蘇冉立刻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剛說一半,她又皺起眉,自己反駁了自己的話,最終還是持了否定意見,說道:

“但即使只是猜測,他恐怕也很難保持理智,畢竟他對女兒投注的情感太深,而且這份感情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發酵,將他推到一個病態的程度。

或許在黃梁柯遇害之後,他有了這方面的猜測,所以之後他整個人的行為模式都變得讓人難以理解。”

杜巖問道:“噢?能不能具體所說?”

蘇冉知道他對步忠勇的情況瞭解有限,便說:“比如,他不惜破壞我們的行動,只為一點沒由來的懷疑和擔心,怕我們把秦明生‘滅口’;

再比如,他居然跑來找我們談判,只為了要見汪興言一面,把自己置於如此被動如此不利的局面。”

略一頓,她下意識的看一眼齊宏宇的表現,見他未置可否,才又接著說:“我覺得自打他第一次進入我們視野之後的表現,才像是猜測自己女兒遭遇了和那三個姑娘類似遭遇後應有的樣子。

而且他的這些行為也已將他的性格表現的淋漓盡致了,這個衝動的男人,哪怕只有猜測,也足以擊潰他全部的理智,幹出些特別出格的事。

再從另一個角度考慮,步忠勇除了衝動易怒之外,正義感也算比較強的,如果他有了你們所說的猜測,再加上黃梁柯幹的又是如此喪心病狂的事,你們猜他會不會顧慮後果,而只是盯著黃梁柯,卻不對他動手?”

杜巖連連點頭:“小姑娘說的有點道理,聽起來這傢伙是真的莽。”

蘇冉看向齊宏宇問:“師兄你覺得呢?”

齊宏宇看她一眼,也點頭:“還是挺有道理的。”

“那……”蘇冉試探道:“你要說‘但是’了?”

齊宏宇嘴角微揚:“不錯。此一時彼一時,小冉,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你總說步忠勇不計後果,但你想過沒,他不計後果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沒有退路了呢?”

“噢?”

面對蘇冉,齊宏宇並不賣關子,直接解釋道:“我們接觸秦明生的那次,是因為黃梁柯已死,他如果不跳出來,可能再也無緣真相了;

同理,他找我們談判那回,也是因為秦明生已落網,對他來說如果不能在秦明生受審獲刑前與之接觸,也就意味著他再也見不到秦明生。

因為沒有退路,也沒有了盼頭,所以他才不管不顧,再加上他性格裡的衝動,才讓他鑽了牛角尖,原本只是捕風捉影,沒有根據的猜測,也成了他堅信不疑的論斷。”

出於對齊宏宇的信任,蘇冉真認真思考起齊宏宇說的話,並重新審視自己的判斷,最終有了點兒動搖,問道:“師兄的意思是,黃梁柯遇害之前,步忠勇還有退路,至少他不認為自己沒別的路可以走了,是嗎?”

“對。”齊宏宇點頭說:“你記著一點,當時他還是警察,或者說,他還以警察自居,他有的是辦法去證明或證否自己的判斷,所以他還有著理智。

但得知甚至可能是目睹黃梁柯遇害後,他的信念坍塌了,他可能想起了那三個小姑娘的話。

她們大概也給步忠勇講了那個捕風捉影的故事,讓他以為隊伍裡出現了內鬼,且殘忍的作案手段,也讓他更堅信黃梁柯及背後的團伙,與他女兒有關。

當然,具體的心路歷程我們不得而知,只能確定肯定非常復雜。而且其實這些也不是那麼的重要,重要的是,步忠勇應該沒有其他渠道來確定黃梁柯這個目標了,除非克洛斯故意設計,否則不會有這麼巧的事的。

而克洛斯,他應該沒有動機去設計這麼個小小的派出所民警,除非步忠勇本就是那個犯罪集團的人,但這又涉及到一個悖論,克洛斯不該透過步忠勇自爆,把這條產業拋出來給我們,即使是棄車保帥,也只會用在‘車’已保不住的條件下,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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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大串的話,堵住了杜巖幾次不甘寂寞想要插話的嘴,讓他聽完後只能不明覺厲的點點頭。

蘇冉勉強跟上了齊宏宇的思路,問:“也就是說,已經基本能排除步忠勇是克洛斯的人這種可能了,是嗎?”

齊宏宇先點頭,後又搖頭,說:“是,但我剛剛已經講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棟洋樓。”

杜巖終於又找到機會插口:“需要我立刻派特警隊的兄弟把那棟樓堵了不?”

“等你反應過來,黃花菜都涼了。”齊宏宇撇撇嘴:“我看完筆錄就把重要內容轉發給了仇教導,讓他立刻安排兄弟行動,他回覆說,市局方面已經有了相應的動作。”

蘇冉也舉手說:“我知道那個洋樓的情況時就立刻讓人報上去了,估計那時候市局就已經派了人。”

認識到就自己反應遲鈍的杜巖默默閉上了嘴。

“行了。”齊宏宇說道:“總的來講也算大有收穫,經過這一番分析,也算是把步忠勇的心路歷程推演出了大概,雖然肯定會有不小出入,但已經足夠了。

我有信心再接觸他後,談判中取得主動權,讓他配合我們,共同搗毀小紅樓,揪出晟輝背後最為核心最為龐大的非法產業,讓克洛斯真正傷筋動骨。”

蘇冉身子放鬆下來:“能幫到你們就好。”

“自然是能的。”齊宏宇笑著說:“行了,忙活這麼久估計你也累了,去歇會兒吧,我等仇教導回來,跟他請示請示接下來該怎麼做。”

蘇冉翻個白眼,忍不住嘟噥起來:“又把我支開。”

齊宏宇抬手叩了叩自己的肩章:“你都還沒轉正呢,不適合過度參與這類任務,等啥時候把兩拐換成一毛一再說吧。”

“這有啥子的。”蘇冉不服氣:“我正兒八經聯考進來的,編制都已經登記了,培訓也過了,授銜考試也提前考完了,無外乎還沒授銜定級而已,只要我不犯原則性錯誤也不可能不讓我轉正,我已經是正兒八經的警察了好不!”

“區別大了。”齊宏宇一本正經的說:“轉正後起碼撫恤金高點。”

蘇冉沒忍住:“去你的!”

齊宏宇哈哈一笑,搖頭:“好啦,反正我和石隊都心裡有數,你就別想七想八了,下去休息著吧,有事情再喊你。”

蘇冉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目送她走遠後,杜巖笑道:“這小姑娘有點意思,多數人碰到清閒事兒怕不是偷著樂,她倒好,還想主動往上湊。”

“因為你說的大多數人僅僅只是把警察當個職業而已,”齊宏宇也面帶微笑說:“但她不一樣,她從小受蘇伯伯教育,耳濡目染之下早已有了自己的信念。”

杜巖斜眼看他:“那你呢?”

“我啊,我就是個普羅大眾。”齊宏宇老實說:“平日裡就把警察當成職業,犯懶時也會想摸魚,偶爾也會遲到早退,還被扣過考核分……”

“但真碰到事了,你不會退。”

“因為退無可退。”齊宏宇坐直了身子說:“平日裡摸摸魚……雖然也不對,但影響不算太過惡劣。可辦案子時,我們退無可退,我們的身後就是萬家燈火,我們退了,犯罪分子就上來了。”

“說得好。”話音剛落,仇教導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來。

齊宏宇心裡咯噔一聲,咽了口唾沫,緩緩回頭看去,就見仇教推門而入,眯著眼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所以……你啥時候摸魚了?給我寫份報告,今天下班前交給我。”

齊宏宇臉垮了下來,恨恨的瞪了杜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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