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距離齊宏宇趕到現場已過了一個多鍾。

此時,庫房外的蟲鼠依舊未被完全滅殺,但數量已經少很多了。目前重點是對被堵截後鑽入地下的蟲鼠進行進一步的殺害。

農林與衛健方面的負責人也到了現場,現在正對如何進行下一步撲殺展開激烈討論。

消防方面提出與自身職責和人設不符的意見,提議火攻,並保證將火勢控制在一定範圍,杜絕蔓延與失控的可能,但公安這邊趕過來的領導卻有顧慮,遲遲拿不定主意,農林和衛健這塊的負責人更是堅決反對。

齊宏宇端著碗泡麵在邊上吃瓜。大早上吃泡麵他是拒絕的,但沒辦法,邊上人吃的太香了,而且他也確實餓得慌。

他並非不關心這邊的處理情況,問題是既然大佬們來了,那這裡的事情他說了就不算了,除了等結果後去執行之外,啥也幹不了。

噢,也不一定。

將泡麵桶扔進垃圾袋內,擦擦嘴,他立刻走到一名民警身邊,壓低聲音悄悄問道:“兄弟,實驗室裡邊進得去了不?”

“裡頭還有大量的毒蟲,沒來得及滅殺。”民警搖頭說道:“出於安全考慮領導不讓進。而且領導現在也在糾結,滅殺毒蟲的話,裡邊線索難免會被破壞,到時……”

齊宏宇忍不住翻白眼:“老子就該在他們到之前先進去!那幫傢伙懂個雞兒的破案!”

“但不可否認他們說得對,”民警無奈道:“這麼多人進去噴灑殺蟲劑,肯定會破壞線索的。”

“給我套防護服。”齊宏宇說:“我這就進去瞧瞧。”

“莫得了。”

齊宏宇:……

“那就灌二氧化碳,”齊宏宇又道:“憋死裡邊的蟲子,然後開窗通風,再進去調查,既能有效滅殺又不會破壞現場。

我問過小凃,實驗室內的通風系統屬於主動通風系統,用於給各個玻璃櫃內換氣通風,而現在電都斷了,排風扇什麼的都未工作,門窗緊閉的情況下裡頭空氣並不流通,很快就能把二氧化碳濃度提上去。”

“行吧。”民警認真考慮過後,點頭說:“那我請示一下領導。”

“去。”

幾分鐘後民警去而復返:“領導說得行。”

齊宏宇高冷起來,抱臂輕輕點頭,於是民警立刻找消防的兄弟去進行具體操作。

這一搞又是將近一個鍾,消防的兄弟打個手勢,示意實驗室內的蟲鼠都已斃命,於是齊宏宇下令所有人與庫房保持好安全距離,派人戴好防護裝備進入實驗室內開窗。

此時倉庫內的電力也已重新恢復,於是等開窗的兄弟出來後,齊宏宇再次下令,開啟排風扇。

又半晌,消防戰士經測量確定實驗室內二氧化碳濃度降低至安全值,齊宏宇便直接踏入實驗室內。

以防萬一,他還是拿了兩個大布袋將自己雙腿包起來,避免有些不科學的毒蟲僥倖未死咬他一口。

打著探照燈,齊宏宇很快將整個實驗室大致看了遍。

很明顯,作案人動作非常乾脆,拿個大鐵錘,一排排的砸過去,幾個來回便砸完了所有玻璃櫃,無一遺漏,隨後再安然離開現場。

再仔仔細細的搜查一圈,齊宏宇又有了新發現——這些玻璃櫃薄厚並不均勻,其中還有幾個鋼化玻璃櫃,但依舊是被一錘砸破……

這明顯不核裡。

在幾個鋼化玻璃櫃面前看了幾眼,齊宏宇最終蹲到前幾米的一個大工作臺邊上。

這工作臺光禿禿的,並不像其餘那些一樣,有個破了大洞的玻璃櫃立在上邊,這兒只有一臺一地的細碎玻璃碴子。

捻起些許玻璃碴在手心搓了搓,齊宏宇眉心緊鎖。

這尼瑪是防爆玻璃。

單單靠一地玻璃碎片,齊宏宇無法判斷作案人在這兒錘了幾下,於是便給凃欣欣打了個電話,將情況告訴她,並讓她查查監控,把這一段影片擷取下來發給她。

同時也得知這個玻璃櫃內裝的毒蟲並不特殊,只是普通的蒼蠅。

主要是當時她想從安全和防盜考慮全部用防爆玻璃櫃,但預算嚴重超標,而且仔細想想也沒必要,沒誰會吃飽了撐的偷蒼蠅與蟑螂,便退而求其次選擇鋼化玻璃,買了幾個後又覺得還是貴,於是改成普通的厚玻璃。

買防爆玻璃的時候,她還是自費研究階段,規模不大,一個防爆、三個鋼化玻璃櫃足以。

不一會兒,影片發來了,齊宏宇一瞧,眼珠子瞬間突了出來。

這尼瑪竟然還是一錘幹碎。

如果說能一錘幹碎鋼化玻璃還能說作案人天賦異稟力氣極大的話……一錘幹碎防彈防爆玻璃,這尼瑪是長了麒麟臂?

而且,防暴玻璃的特點在於,即使受到強大外力打擊,一般也不會直接碎一地,內裡的纖維材料會支撐住玻璃的大體結構,讓整個玻璃櫃呈蛛網狀,直接幹成一地玻璃碴子的情況雖不能說沒有,但也很罕見。

同時能證明,作案人並非打擊在了爆破點上。

問題恐怕出在他手中的工具上邊。

他又給凃欣欣打了電話,接通後直接切入正題:“小凃,你能不能把作案人手裡的工具放大看看具體是個什麼東西?”

幾秒後,他眉心擰的更緊了,因為凃欣欣回答不能,監控的夜間模式下解析力大受影響,不但距離有限,畫質也一般,經不起放大。

而玻璃櫃內部的針孔攝像頭,用的是與庫房一套的電源,在作案人切斷庫房電源後就已經不工作了。

想半天,齊宏宇問:“雖然不知當不當講,但我還是想問下……你為什麼會特地搞一套獨立的甚至不與安防系統配套的監控電源?應急嗎還是?”

“不是啊,”凃欣欣說:“是這套系統本身就自帶電池,足以在停電等突發情況後繼續工作八小時以上。當初就是看中這點才買的。”

“哦。”齊宏宇點點頭,表示自己想通了。

凃欣欣又問:“怎麼了嗎師兄?”

“沒事。我就在想,他用來砸玻璃櫃的工具或許有點問題。”齊宏宇說,隨後轉移話題:“石隊回去了嗎?”

“他在派出所。那邊也遇到問題了,找不到人。”

“什麼叫找不到人?”

就聽凃欣欣解釋:“羨玉請技術隊的大哥用人臉識別技術篩出了進我們家的那人的身份資訊,發現他是個開鎖匠,在我們公安這還有備案,但當羨玉帶派出所的人上門時卻撲了個空,而且看起來,那人應該剛走。”

齊宏宇雙眼微眯。

凃欣欣又繼續道:“不過他應該跑不了多遠的。市局早已投入了不少具備人臉識別功能的監控探頭試用,只要他出入機場、高鐵站、車站、幾條重要高速路收費站,遲早會被鎖定。”

“那就好。”齊宏宇想著事情,有些敷衍:“那先這樣,保持通訊,有進展互相交流。”

“中。”

“先掛了。”

把手機放回口袋,繼續盯著一地玻璃碴,齊宏宇再次陷入沉思。

他在想有什麼能讓防彈玻璃瞬間破裂。

答案其實有很多,包括超出承受限度的機械外力,比如用力撞擊,還有爆炸發出的振動波等。

另外,強度較大,頻率接近,能引發玻璃共鳴的次聲波也可以。

“次聲波?”想到次聲波,他忽的又想到之前遇到的“爆肝案”。

那案子的具體確切手法與兇器至今還是個迷,只有猜測沒有證據,懷疑是忽然而來的壓迫引發腹內壓急劇改變而導致的肝破裂。

但最開始時,他們猜測的也是次聲波,只是考慮到次聲波傳播遠範圍大,如果是次聲波的話不可能只有幾名受害人出事,且不會只有肝臟破裂,所以才排除。

但不可否認的是,次聲波確實能讓人內臟破裂。

而那樁案子中,有個女人如齊宏宇一般多了節指骨,且其基因和齊宏宇具有親緣關係,疑似他外婆……

很明顯,那個女人和齊宏宇,或者說造成齊宏宇跟冉秋生基因一致的那幫傢伙肯定有一定的關聯。

而齊宏宇又疑似齊清平所生,齊清平極大機率就是周靜紅,本案作案人的動機還說不定是掣肘齊宏宇和石羨玉的注意力,不讓他倆繼續追查下去……

所以,碎玻璃和碎肝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這麼想了幾分鐘,齊宏宇自個兒便搖頭失笑起來。

自己這腦洞也太大了些,這兩者能有什麼關聯?

可是……

糾結兩秒,他還是默默掏出筆記本把這個思路記了下來,然後站起身,繼續在現場遊走偵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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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便成功鎖定了幾枚不算典型的足跡,大致判斷是作案人踩死了些許蟲鼠之後,蟲鼠屍體“爆漿”弄髒了作案人的足底,作案人繼續在庫房內行走破壞,便留下了這些殘缺不全的足跡。

而隨著他踩死的蟲鼠越來越多,足跡也越來越完整,可惜,最完整的足跡殘缺的同樣厲害,其足跡面積至多不超過正常足跡總面積的30%,偵查價值有限。

何況作案人穿著的防護服連鞋底都被覆蓋,留下的足跡並沒有花紋,只能勉強分辨步態特徵,並嘗試復原足跡,判斷作案人的身高罷了。

不過聊勝於無。

況且還能透過研究被他踩死的蟲鼠屍體來大致判斷他的體重區間。

能有這些收穫,齊宏宇已經挺滿意了,趕緊像派出所的兄弟借來裝置拍攝固定證據,然後小心翼翼的將明顯是被踩死的蟲鼠屍體收集起來。

幸虧用了二氧化碳隔空滅蟲,否則這些線索還真可能會被破壞乾淨。

隨後,齊宏宇更認真的在現場遊走起來,想要找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但很遺憾,作案人僅僅只是過來砸玻璃的,還穿了全套防護服,遮蓋的嚴嚴實實,本就留不下多少有價值的線索,就連監控都並無什麼收穫,更別說現場勘查了。

仔仔細細搜尋了一圈,齊宏宇也只能遺憾放棄,只將現場所有足跡都小心翼翼的採集好,看看後續能不能透過技術手段將這些殘缺的足跡整合起來,完整度能更高一些,也便於提取出更多有價值的資訊。

這是個相當細緻且繁瑣的活兒,加上倉庫面積巨大,直到中午一點許,齊宏宇才算勉強完成這項工作,蹲的他腰酸背痛,腿都麻了,還有點低血糖,餓的頭昏眼花。

“早上果然不能吃泡麵啊……”他感慨一聲,隨後忽然皺眉,石羨玉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打電話聯絡他?

想到這兒,齊宏宇拖著莫得知覺但還能自覺走路的成熟雙腿離開實驗室,走到外頭,掃一眼周圍幹警與消防戰士的工作,見一切正常,才點點頭摸出警務通給石羨玉打了個電話。

然而那頭卻無人接通。

“嘖,這傢伙,搞什麼鬼?”齊宏宇嘀咕一聲,又選擇給凃欣欣電話。

“什麼?”凃欣欣有點驚訝:“師兄你沒聯絡上鹹魚麼?這不可能啊!他電話一向是暢通的啊!”

齊宏宇皺眉:“你這麼一說我忽然有點擔心……”

剛說出口他就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忙又道:“呃,不是那個意思,可能有什麼事情牽制住了吧,你別瞎擔心,我晚點兒再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許久後才聽凃欣欣說:“好。”

“那我先掛了。”齊宏宇道,隨後聽見聲嗯,便結束通話電話。

他輕嘆口氣,抿抿唇,抬頭望天,又看看周圍的幹警和消防戰士。

看來最終消防隊說服了其他幾個單位,他們這會兒正在現場周圍點火。

高溫是大多數生物的天敵,如此焚燒之下,地面一定深度內的蟲鼠都沒有活的可能,但更深些的就沒辦法了。

更深些的,只能考慮事後誘殺,但估計效果也有限,更多的還得靠大自然自行調節。

再次收回目光,他抬起仍舊攥在手裡的警務通,給仇教導也打了個電話。

毫不意外,那邊同樣沒有任何實質性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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