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高山之上,有一條麻石鋪成的山路蜿蜒而到山頂,山路時而陡時而緩。當踏上山巔的那一刻,就是踏入了卯日星官神廟之中。

此時這座雄南峰的山路盡頭站著一個精瘦的人,他手提著一根木槍,槍身是白灰色,上面光滑無比,像是使有了許多年,卻不知是什麼靈木做成的長槍。

易言緩緩的將目光從神廟外的精瘦漢子身上移開,重新落到了那位竊取了卯日星君信仰的廟祝的臉上,他緩緩的問道:“他們不過是凡人,你是神靈,神不與凡爭命,更何況我在這裡了。”

廟祝只是站在那裡,易言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那個精瘦漢子出現時,他臉上沒有一絲的熱情或笑意,他依然是冷著臉。

易言的心微微往下沉,再次低沉的說道:“我只想知道他們是死還是活。”

“褻瀆神靈,必須下赤金煉獄。”廟祝冷酷的說道。

易言心臟緊縮,一種窒息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他早已經無神的雙眼之中湧起幽綠的光韻,光韻詭異,詭異之中更是增添許多殺意。這殺意就像火後之風,有了風吹的火焰便湧生了吞滅萬里山川之勢。

易言知道他所說的赤金煉獄是指靈魂精魄被抽出,煉入了那精金兵豆之中,這就是神道中人常說的赤金煉獄。若是能夠將一個修行人煉為天兵,那麼那個天兵比起普通人煉成的天兵要強大許多倍。

易言第一次覺得有一樣東西比自己失去了生命還要痛苦,第一次覺得有一樣東西值得自己拿生命去交換。

他心中有著憤怒、悲傷、痛苦,同時又有著這絕境之中的求生之志在心靈的最深處翻動。不為自己,也要為了自己身後妹妹,自己若是死在這裡,留下妹妹一個人在這個危險的世上該怎麼活,易言無法想象。

他大喝一聲,身上一直被滿廟太陽光芒壓制著元神仰天咆哮,龜身猙獰,滿嘴金光。這龜元神代表著的便是易言內心。

手中的劍捏得緊緊的,卻並沒有拔出,他如果是一個人在這裡,會忍不住的去拼命,但是身後還有妹妹,卻將心中悲憤壓下,緩緩的說道:“你讓我出了廟門,就不怕我有一天回來踏平你的神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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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也只不過是個死而已,就算是你不死,憑你還不夠。”廟祝冷冷的看著易言,易言則是拉著妹妹朝門外而去。

易安臉色一直不好,但是卻並沒出聲,眼中雖然滿是恐懼和擔憂,卻很安靜。順從的跟著易言步出神廟,然而卻在步出神廟的一剎那,他感覺到了一股大力將她拋起,她整個人在空中朝山下翻落,像是一塊石頭朝大地上撞去。

“啊。”她促不及防的情況下大喊出聲來,只是她的驚呼才出,便被大風給堵住了,直到她落在了半山腰的石階,還沒有反應過來,耳只便聽到了一聲大吼:“走。”

那是哥哥的聲音。易安再清楚不過了,她抬頭,看到的天空之中有兩人已經交錯糾纏在一起了,光華縱橫,忽聚忽散。

她在神廟之中已經嚇的說不出話來了,也隱隱的猜到了姆媽與行哥哥被關在了什麼赤金煉獄之中,雖然她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但是一個獄之字讓她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

她還沒有從哥哥也會法術,能夠飛的驚喜之中緩過來,現實就如大浪一般的將她狠狠的壓入了水底深處,窒息、惶恐在她頭湧生。

在她耳中響起那一聲‘走’時,她只是朝天空之中看了一眼就朝山下跑去。她也不再回頭朝天空看去,怕一回頭就看到自己的哥哥從天空中掉了下來。

她一路的跑,陡的地方一跳而來,幸好她從小就爬樹鑽洞,游泳打架無一不會,當她跑到山腳下時再看天空中,只見天空之中白雲一朵朵,那一座山頂的神廟小小的,根本就沒有了哥哥與那個人,剛才的一切就像是夢境。

她喘著粗氣,抬頭看天空,想喊,卻又怕引來什麼。

就在這時,她看到虛空之中一道金衝出,金光之中一個人彷彿是撕開了天地。然而在這個人的身後卻有一片紅色光線交織在一起,化為一片洪流的緊緊的跟在那人的身後湧下。

“哥哥……”

易安的心中充滿了驚喜與擔憂。

此時的易言在她的心中已經完全顛覆了,哥哥的臉上已經滿是冷酷與堅毅,像父親一樣。

只是除此之外,她看到哥哥的雙眼泛著幽綠,平添了許多詭異,她的心神在看到那雙眼睛的剎那便移不開了。

轉眼之間,易言已經如蒼鷹俯衝一樣的落到了易安的面前。

易安滿眼綠幽幽的光芒已經不見了,她不由的大喘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哥哥抱在懷裡,耳只只有‘呼呼’的風聲,而眼睛看到的雄南峰上湧下的紅色光線湧落山腳下時就消失了。她看到在雄南峰最後一個臺階上站著一個人,正是卯日星官神廟中的那個廟祝。

在廟祝的眼中,易言快速的遠去。他的眼睛至少可看到百里範圍,但是越邊緣的地帶越看不太清楚,易言的身形在他的視線之中逐漸模糊,易言非常果斷的遠離了這一片地域。

廟祝本名叫董昱,在卯日星君神廟之中當廟祝已經三百年了,然而他自己真正奪佔神位竊取信仰的時候卻是五十年前一個雷雨交加的晚上。

易言擁有攝魂魔眼與陰陽劍葫這兩樣寶物的事,董昱早已經透過‘人間天庭’知道了。儘管這兩樣寶物都有著赫赫兇名,但是董昱卻並沒有懼怕。

在他看來,寶物再強大,也得看是什麼人用。易言真正的實力不過是渡過兩次天劫,法力低的很,更何況是要他在神廟之中下手,他自己實力有許多加成,而易言的實則要削弱許多。

其實,在董昱的心中,殺不殺易言都無所謂,他朝易言出手,只是因為人間天庭的命令而已。所以當那位受到易良康的栽贓,被人間天庭追殺了近一年的石三,帶來人間天庭的命令時,他並沒有拒絕。然而當易言在神廟之中表現出乎他意料的戰力之後,他就有些不太想與易言死鬥了。

正好石三說要與易言獨鬥,董昱自然不會阻攔。在董昱看來,石三要殺易言並不難,無論是易言手中的陰陽劍葫,還是那一雙眼睛,對於石三來說都構不成致命的威脅。

因為陰陽劍葫時蜀山的,只有真正的蜀山靈力才能夠發揮出真正的威力,而攝魂魔眼雖然強大,但是天庭神殿的神將無一不是心性堅定之輩,自然的,魂魄也相對於一般的修行人來說要穩固許多,不會輕易的被攝住,不是橫斷山上那些妖所能比得了的。

然而出乎董昱意料是石三居然敗了,而他再要出手阻攔時已經晚了一步。

要他在神廟裡控制住或殺了易言,他可以去做,但是要他離開雄南峰去追殺的話,他是絕不會這麼去做的。

在他自己的神廟之中,他能夠做許多事,而離開之後有許多事就不能做了。

就在這時,山頂之上突然爆裂開來,一個人自虛空中衝出,手持長槍,腳踏虛空的快步朝易言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正是被易言短暫的攝住了魂魄的石三。

董昱轉身往臺階上而去,只幾步之間已經回到了山頂的廟宇裡。他要做好應對書院那些人的準備,雖然書院那些人很大可能不會來,但是易言畢竟是劉淳風的學生,劉淳風又曾是白鹿洞書院的講書。

在整個‘人間天庭’面前,易言算不得什麼,劉淳風也算不得什麼,甚至是一個白鹿洞書院都無法對‘人間天庭’造成多大的威脅,但是這事若真要被白鹿洞書院挑起事,那就有可能衍化成‘人間天庭’與人間道中書院派的大動亂。

而他做為挑起這事的第一人,很有可能成為犧牲品。這也是他接到命令要捕捉易言時心中不甚願意的原因,雖然他有把握,但是凡事都有可能出現意外,他是一個能避開麻煩就絕不沾惹的人。

他看著神廟外那一片天地,心中想著易言要活下來相當的難,這次能夠逃走完全是因為易言突然使出的請神,這請神出乎意料將易言身上唯一的短板給補住了,讓石三身上帶的那些天兵都來不及使用。儘管易言同樣能夠請神,還有著陰陽劍葫及攝魂魔眼這種強大的寶物,但在董昱看來,易言活命的機會也不大,因為他的對面是整個‘人間天庭’,是遍佈天地間的神靈。

東侯縣城之中,華燈初上。

劉淳風正在伏案寫信,他在寫給自己的老師,也就是廬山白鹿洞書院的山長,他要告訴老師自己有一位學生受到了‘人間天庭’的追殺,請求老師能夠讓‘人間天庭’放棄對自己那位學生的追殺。

雖然他知道這種可能性並不高,但是他還是將信寫了出來。今天下午他就去了雄南峰,見到了裡面那位竊取信仰的廟祝,一直以來他對於這種竊取信仰的人都非常鄙夷,認為他們是無君無父之人,應屬邪魔外道。

但是他卻沒有除魔衛道的實力,確切的說,他連那心都沒有了。在董昱一口一個‘神殿’命令的言詞之下,他白走了一趟雄南峰。

信寫完之後,折成了一隻鶴形。隨之便見劉淳風放在燈上點燃,再念動咒語,吹一口靈氣,那燃燒著的紙鶴化為一隻黃色的大鶴在屋子裡盤旋一圈後,從視窗飛上將暗的天空之中。

那上面燃燒著的火焰會在被人截獲的情況下,將信紙燒成灰燼。只有在劉淳風的老師收到時能夠將火焰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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