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鎮虎放下他那些思鄉情結和山在人非的回憶，和衛兵回到營地。林如遠和楊明已兩位連長，剛畫完一張草圖，是東起蒼蒼壩西至青羊山，北至雙山尖兒和松樹梁南至鍋鐺子山的大略地形圖。地圖畫在一塊從小喀喇村大戶韓長河家找來的對接的白洋布上，赤圍大道東西橫貫。楚鎮虎和哈日圖等長官，對著地圖，研究打法。最後達成一致，熱河獨立團以鍋鐺子山為依託，以這裡樹林為掩護，奇襲赤圍大道過往的鬼子。此地山近林密，適合偷襲。1連向小喀喇村方向開進，2連向石泉河方向開進……
不到9點鐘，鬼子第17聯隊在山岡潔大佐的指揮下，縱馬西行，沿赤圍大道走走停停。在羅圈背梁下，被山上密林中打來的冷槍，驚住。山岡潔大佐只好調上來從赤峰補給過來的擲彈筒，向林中的大約目標開炮。熱河獨立團一連在李茂田連長的帶領下，開到小喀喇村東南，隱蔽待機。山岡潔的大隊人馬兵強馬壯，李茂田一看鬼子剛下小壩子，並不急於行軍，對樹林裡潛藏的威脅有所防備，只好先放過去。
丁旅長、吉副旅長和張參謀長等旅部長官帶領旅部及部分直屬隊，居中行走，233團在前，234團和警衛團行在前後，於15日晨7點鐘，離開石泉河村，來到文珠溝門兒的文珠溝河邊。隊伍一點一點前行，苦於傷員拖住了手腳，輜重亦不能扔下。東望亦不知鬼子追過來沒有，電話已經打不通。235團有沒有完全撤下來？蒼蒼壩上戰局怎樣了，都一無所知。向西看，就在大道的南側，一座厚土牆圍成的東西向的小城，肅穆而立。丁旅長不住地看向那裡，兵書上說，有險也是無險，無險還會有險，全賴將兵處置。此處背河靠城，傷員和輜重及後勤都已西去，東面又下來的傷員和後勤都是235團的，就少多了。
有參謀上前問235團怎麼還沒撤下來，回答說快了。
黑嘎子抱起楚章走了，賀來也回家了。秀珍和婆婆也往回返，剛進大門，楚榮跑來說道：“快去看看吧，我爸爸在西廂房與二姐搶乾糧呢，打了二姐好幾下子了……”她倆直奔西廂房，一看楚侖正與二姑娘楚蓮把乾糧搶得掉在地上，滾得哪都是。他順手撿了一根樹條子，抬手又要抽楚蓮。老太太上前一柺棍打在了楚侖腦袋上，罵道：“好不要臉的東西，兒子都讓你租出去了，還有臉搶乾糧，還有臉打我二孫女？今天我就一柺棍把你打死……”
楚侖這一下被老孃打得不輕，一邊躲一邊揉腦袋，笑嘻嘻地說道：“老孃，你打死我了，使這麼大的勁幹嘛，再把您累著……”老太太也給氣樂了，用柺棍點著他說道：“就你這樣的大煙鬼，打死了也不解恨。你說，甭說你爹掙下的這些家業，就說分小家分給你的這些吧，前梁後梁的田地，山上的樹，騾馬牛羊……你要不都換了大煙扎，至於混到斷炊嗎？現在就差餓死了……”
說到動情處，老太太扔了柺棍，坐在門檻子上，哭起來。手指著楚侖說道：“我怎麼生了你們這三個敗類？你呀你，還不如你去喝那碗毒藥，替你爹死了，讓他多活兩天呢……”楚侖一看老孃傷心地哭去了，就把眼一瞪，狠狠地瞅了秀珍和幾個丫頭一眼，彎腰撿起幾個窩頭就要往大襟裡裝。突然他又瞪了一眼秀珍，轉頭問老孃說道：“不對吧，老孃，你不是說家產都被我折賣盡了嗎？這糧食和乾糧哪來的？”秀珍和幾個丫頭都低著頭，不屑回答他。老太太止住哭聲，看著一陣風就能吹倒的這個二兒子，說道：“我那大煙鬼哎，這點糧食是咱家的嗎？你看那乾糧，咱家的乾糧啥時這麼粗過？這是一個從北梁過來的隊伍，看著秀珍瘋癲得可憐，還有這幾個孩子餓得太慘，連同那些小米就給留在牆頭上了，讓度命的。不然，到明天我們就得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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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侖聽著，也不往心裡去，還是想把那幾個乾糧帶走。這時，楚榮聽到奶奶說到給乾糧的隊伍，就想起了大個子哥哥給的那兩個玩意。忘了叫啥了，就掏出來一晃，對爸爸說道：“看，這個東西，大個子哥哥給的……”楚蓮歲數較長，沒有到當兵的跟前去，可李奇說的話，卻都聽見了。她一推楚俠，楚俠會意，用童稚的聲音說道：“我這也有兩個，那個大個子哥哥說了，你如果再扎大煙，他就拿這個來找你……他腰裡有槍……”
除傷員外，部隊都在文珠溝河東岸停住。一時間，山坡，樹林和大道兩旁很遠都坐的是兵。別人都伸長脖子向東望，丁旅長索性不著急了，命令張參謀長召集各位長官開會。丁旅長第一個鑽進帳篷，幾個參謀趕緊展開地圖，勤務兵又送上剛燒開的水，吉副旅長和他都無心喝下去，心照不宣地對著地圖看。
事實明擺著，眼前是一座土城，再往西就是青羊山。青羊山是一座立陡的山峰，怎麼守？這樣的山峰，對於作戰，沒有用途。
吉佔文副旅長，睜眼閉眼都是韓處長和李科長的影子，這要是他們在場，一準給茂木布好了陷阱。而此時茂木可能還不知道，赤色分子已經離開了117旅多時了。
除235團外，該到會的長官都進來了。丁旅長看著吉副旅長，他知道這位多年的搭檔，自己沉著的副手，此時在想什麼。自己也知道，如果韓處長在的話，官兵的士氣，會笑著看鬼子追來，地形和地勢會用的更加遊刃有餘。可自己的麾下畢竟是**的部隊，他的前途和命運還掌握在別人手裡。對於各位下級長官，自己還必須拿得起來。
吉副旅長還從來沒和自己這樣鬧過情緒，可就自己本身來說，疲憊、勞頓、無助和渺茫，無時不在地折磨著自己。別禮送學兵團，順應大夥的意思，在蒼蒼壩利用地形和茂木幹幾仗……可誰能保證能把鬼子消滅在這？鬼子步騎工炮，不斷補充，117旅除加入點潰兵外，也有補充，那就是戰勝茂木必勝的信心。
丁旅長委屈地收回思緒，乾咳兩聲，說道：“各位長官，我117旅到現在所剩將近五千人，連兩個後成立的部隊都算上。我們前面的這條河，叫文珠溝河，前面的那個小城叫金生泰也叫燒鍋。我們如果向西撤向青羊山的西山嘴，還是混著傷員往下撤，一旦茂木追上來，我們顧傷員顧不了作戰，顧作戰顧不了傷員，所以不能西撤。如果從這往南撤，茂木一定會循著路上的傷兵，分兵向西去追，到時我們的傷員和野戰醫院，就會被鬼子馬踏了……”
他剛分析完，除自己和吉副旅長外，都忿忿地說道：“哪都不能撤，和茂木拼了……”這個回答，令自己吃驚，也讓吉副旅長欣喜不已。他看了看吉副旅長，說道：“好，既然各位抱定必死之決心，我丁某人更沒有什麼可怕的了。我命令，233團所剩人馬，渡過河去，佔領大道北面的小山，俯瞰整個公路；234團所剩人馬開往文珠溝，隱蔽於密林中……獨立團特務團向南佔領獾洞溝西密林和小山；235團撤下來，作為預備隊……”
李茂田帶領1連在小喀喇以南密林中悄悄地運動和隱蔽，又透過尖兵上前偵查。李茂田連長也孤膽隱蔽上前，看到鬼子小隊、中隊和大隊，還沒完全到小喀喇村。但建制緊湊，前後連貫，不是放馬直追那個腳步。有的馬好像邁著四方步走，其實就是勒著嚼子不讓它快走。李茂田心想，好，你不逗我嗎，我也不打。前邊的2連在石泉河村南面的樹林裡，是左等鬼子不到，右等鬼子不到，真是心焦。
白吉小隊在砬筒子匆匆吃完袍子肉，向北開到虎望溝村，也就是虎望溝溝裡。王綠一看又來了隊伍，就上前問道：“你們是找大戶要糧，還是找窮人帶路？”白隊長聽他如此問，就說道：“我們當然是找大戶籌點糧食……”王綠笑著忙伸手向望虎莊一指說道：“那你們快去那座莊園，主人叫楚侖，他有糧食……”說完就要走，白吉叫住他說道：“你指的那個莊園，有一里地遠，本軍沒有時間。我看你就像個沒捱過餓的主，把你家的乾糧拿出來點，我給你寫借條……”
王綠唯唯回去取，他的老婆正在家樂呢，王綠回到家，紅著臉說道：“今天這隊官兵，穿的衣服也不像官兵的樣，他們還真不信我這一套，人家不去找楚侖，就跟我要……”以往那兩次過兵都去抓楚侖，就是王綠這麼使得壞，不管要窮人還是要富人，他都推薦楚侖。原因是那根金絲籠，他沒撈著。楚坤其實知道王綠禍害楚侖，但因為一根煙槍的事，他就不告訴自己的二弟。今天終於碰到一個不信邪的長官，他也樂得王綠該倒黴了。
王綠貢獻了乾糧，白吉給他打完欠條，又說道：“麻煩老哥給我們帶帶路，把我們送到石泉河村就行……”王綠看他腰裡插著兩把手槍，下的乖乖地帶路去了。他們走著，離鍋鐺子山不遠，碰到了楚鎮虎的人，白吉才把王綠放了，臨走囑咐他說道：“以後，碰到我們的隊伍，不要耍花招，要老老實實地，聽見沒有？”王綠巴不得地離開，點頭如搗蒜，抱頭鼠竄了。
白吉又見到了楚鎮虎這幫人，按牧民的說法，屬於老朋友了，只是條件所限，沒有酒和肉乾。楚鎮虎也是拿不出什麼招待他們，白吉還要把乾糧分給他們點兒，楚鎮虎說啥都沒幹。但向他講了丁旅長和韓處長的意思，建議他開到石泉河後面的松樹梁去，好襲擊鬼子。白吉很是感激，說這個建議勝過太多的美酒和牛肉乾兒了。
山岡潔帶著聯隊部，緊跟木村一郎大隊開進。前邊的狗熊田下大隊正按著他的意思示形於守軍，老遠的忽然見從小喀喇西邊的山溝裡躥出一隊人馬，其中還有三人騎著馬，l兩黃一灰，匆匆地向西而去。狗熊大隊也是剛下小壩子，看清了那是守軍，但不敢斷定他們是什麼的幹活。就去派人向山岡潔彙報，山岡潔聽了說道：“吆兮，偵查偵查地有。117旅最善於打伏擊，那條山溝裡是不是伏兵地有？我還是請求茂木將軍吧，小心地，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