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日圖、臻雨朋、王營副包括楚鎮虎,還有楊明已、林如遠這些人都把目光集中到馬明川的身上。馬明川頓覺不對勁,知道語出有錯,就求救得看著楚鎮虎。楚鎮虎說道:“馬老弟,以後不能這麼說了,熱河獨立團不是我楚鎮虎一個人的,他是熱河人民的,是我們大夥的……”他一邊說一邊回頭看哈日圖和臻雨朋等眾人,又說道:“我這麼說對吧?”

馬明川瞪著大眼睛看了他半天,說道:“我這走多大一會兒,大哥就進步這麼大。”他說著話右手一拍腦袋又說道:“可嘆我,茂木沒殺成,這又被大哥拉下一節,真不划算……”王營副(參謀長)笑道:“那你身上還多處受傷呢!”大夥都樂了。馬明川感嘆道:“可不是,鬧了我一身傷,弟兄們也沒幾個倖免的,可那茂木老鬼子終是沒殺著。”

他接著說道:“上次跟著馮先生鑽富號永的地道去殺茂木,本來都偵知他就在正房東屋,可進去以後那正房裡沒有一個人,茂木不愧為老鬼子。到現在我都想不明白,他躲到哪去了?院子裡殺得血花飛濺,他也始終沒有出現……就說昨晚上吧,要不是一字連的陳連長叫我一聲,我保準和衝出來的茂木血拼上了,就那一剎那,炸彈不停地爆炸,炸得士兵湧來湧去不停得衝撞,後來就都不省人事了。”

馬明川雖是說著話,後悔多於感慨,可還是心裡惦念著楚大哥的侄子。他離開團部,來到隨軍醫療部,張石頭、王傳亮和吳四寶都在這裡養傷,他知道這幾個機靈鬼都傷無大耐。就說道:“張石頭和吳四寶,教給你們一個任務……”二人一聽有任務,都忘了傷疼,來了精神。立正站起,問道什麼任務。

馬明川把他倆叫到一邊,悄聲說道:“敖包樑上的游擊隊,你們也知道……”他倆當然知道,不住地點頭。馬明川接著說道:“咱們楚團長的侄子就參加了那個部隊,你們倆上去一趟,最好是把他給帶下來。實在不行摸清情況,看他在那面幹啥呢。也好讓楚團長日後給家嫂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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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石頭和吳四寶剛剛出發,王傳亮就一瘸一拐地來找馬營長。他說道:“馬營長,你交給他倆的任務,我都聽到了,你讓我也去吧,只要我瞄著楚團長的侄子,我就能把他給弄回來……你信不信?”馬明川想了想,說道:“雖然你腿受傷了,我並沒認為你受傷。但這個任務,讓你去對他使你的“吸神術”,似乎不妥。”

他接著說道:“游擊隊是友軍,要找的那個人,又不是外人,鬧不好會影響友軍感情。你還是別去了,抗日嘛,用你的地方有的是……”

張石頭和吳四寶很快就回來了。楚旗沒帶回來,但事情已摸清。

1933年3月4日,十三歲的楚旗心裡矛盾重重。本來應該是公子哥的他,被爺爺的暴病身亡,抹上了一層陰影。繼而又被三個長輩的敗家之舉,永遠地畫上了句號。他最看不慣父親楚侖,連家裡的尿盆和鹹菜嘎嗒都換了大煙扎了。多少次他想提醒父親,那些寶貝,留一件在家裡,起碼別二次賣金絲籠,也不至於窮到現在這樣呀!再說也對得起爺爺的在天之靈了。

可是,父親不但有這個犯了大煙癮除了自己,什麼都敢拿出去換的嗜好,而且還裝得跟正人君子似的。楚旗想與他溝通溝通,他板著個面孔,三句話不來,瞪起眼珠子,舉手就要打。

上午,楚旗拉下昔日公子哥的身份,借了鄰居的牛,拉上自家的犁杖去犁地。他還是個孩子,哪幹得了。不是東鄰郭叔笑著來幫忙,自己都套不上那倆不合套的牛。父親卻樂得逍遙,想法找大煙扎去了。楚旗越想越有氣,黃牛瞪著眼珠不聽使喚。狸牛本來就不下力,只好老被黃牛欺負。楚旗欲哭無淚,這哪是他幹的活?他想去溝外三節地莊園找二叔楚進三,可又畏懼進三叔那橫草不過的眼神。其實,也不能完全怨進三叔,人家是恨鐵不成鋼。

這時,從溝外上來一些人。走進了才看清,又是當兵的。他們與昨天的那波當兵的不一樣,那波穿藍衣服的,來了就找大戶,要糧要飯,楚侖都被叫去,挨了幾板子。這波人沒有統一的衣服,但有一樣相同的東西是很好的態度。他們搖老井的轆轤打水喝,都老遠地先問問犁地的楚旗。

楚旗正無法排遣鬱悶,就放下牛和犁,索性來到老井邊,與他們說話。開始他也不敢,怕打板子,怕灌老虎凳辣椒水,其實鄰居們早藏起來了。

看到楚旗來到近前,一個大哥哥模樣的人,就笑著自我介紹道:“小兄弟,我們是游擊隊,咱窮人的隊伍……你不要怕……”楚旗說道:“你們都揹著槍,誰不害怕?昨天過那波穿藍衣服的,像凶神一樣,把我爸爸打了板子。”大哥哥很氣憤,問道:“他為什麼打人?”楚旗說道:‘讓我爸爸說出浮財藏在哪裡?要是有浮財,還用著我犁地嗎?”

大哥哥氣憤地說道:“可不是吧。小兄弟,我們是窮人的隊伍,專打土豪劣紳。”後面一個年長一點的人補充道:‘目前,我們是去打鬼子,小鬼子已經侵佔了我們的家鄉,我們熱河呀,已經是戰火一片了。現在,全國人民都在積極抗日,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大夥都起來抗日,才能把鬼子攆出去……”

楚旗聽他們說的話,是那麼親切又好聽,讓自己感覺好像心裡開開兩扇門一樣敞亮。他早聽爸爸從五家回來說,小鬼子已佔了赤峰城。忽然心裡就蹦出兩句話,打鬼子,保家鄉……可他低頭一瞅,自己穿著一條白褲子,這還是媽和奶奶用過去的白包袱皮毀得。他就想,人家那麼多人,沒有一人穿白褲子的,自己如果穿白褲子,不是太現眼了嗎?

想到這,他止住犁杖,回到家裡,把做飯的鍋拔下來。用鏟子刮了一層鍋灰,又把鍋放回鍋腔。轉而把鍋灰收到臉盆裡,放上水,攪勻。這時,楚蓮、楚章、楚榮、楚鳳和楚俠都圍了一圈,七嘴八舌地問大哥要幹啥?楚旗哪能以實情相告,只好嚇唬他們,說道:“不要瞎打聽啊,我把褲子染黑了,晚上狼再來啕小豬,我去打它,狼眼看不見我。”說到這,他想到,自己一走,狼真再來,爸爸又不常在家,弟弟楚章又這麼小,他能出去打狼嗎?

淚已經來到眼角,他忍著沒有哭,卻說道:‘楚蓮,你領著他們去看看大黃牛又欺負狸牛嗎?”楚蓮抱著楚俠,領著楚鳳,他們都去看牛頂架。楚旗一看他們離開,趕緊把那條白褲子脫下來,按進鍋灰水裡。時間又不能太長,一會兒就拿出來了,結果也沒染太黑,一塊白一塊灰的,像花牛屁股。把弟弟妹妹都逗樂了,問他這是為啥,他也不說。

如果不是媽媽帶著奶奶去金生泰看病,他也走不了。日頭已西去,他估計媽媽和奶奶要回來了,就把犁杖和牛往那一放,悄悄向東,到溝裡去追趕游擊隊去了。

張石頭和吳四寶並沒有見到楚旗,這一切都是楚旗的班長尤有志講得。此時楚旗被派往小牛群村去送情報。13團政委胡懷遠對張石頭說道:“楚旗同志加入13團沒幾天,由於是個孩子,不被人注意,組織上培養他做了交通員。他是一個好孩子,小小年紀就有遠大志向。楚旗的家人惦記他,是人之常情……想我們抗日的每一個人,不都被家裡惦記嗎?誰沒有家呀?”

一席話,說得張石頭和吳四寶無言以對,聽著也是那麼回事。張石頭只好說:“楚團長命令我倆來,就是看看楚旗這孩子。也告訴他一聲,他的家人在想他。我們楚團長有意把他帶在身邊……”

胡政委說道:“這個就得看他本人的意願了,實際上各部隊都有紀律,加入了部隊,不允許想走就走。不過,楚旗可以商量,就是注意他自己拿……”

楚鎮虎得知馬明川真派人上了一趟敖包梁,也終於知道了侄兒楚旗的下落,自是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他心想多一個兄弟真好,他替你著急,替你辦事。真想一步飛回虎望溝,告訴大嫂子和侄媳秀珍一聲……想到這他不免又想到青羊山莊,好像自己這一出來,已經多少年了,青羊山的大山頭好像就是自己的前額,心裡忽就熱了。他自是不掌握丁旅長與茂木鬥智鬥勇的總體部署,但他盼著快快西撤;這些天的血火硝煙,把自己的人生經歷膨脹了,瓷實了,驚醒了。

丁旅長給自己的是鐵血和堅韌不拔,他也間接感到了茂木老鬼子殺人如麻的血腥意志;韓處長和李科長給自己的卻是一個剛剛開啟的全新的世界。儘管他收穫良多,儘管他歸心似箭了,但他還是派人把馬明川叫來,批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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