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初差點以為自己會就此被一刀兩段。

“刀太快,對方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被砍了。”是個聞名遐邇的傳說,而權能確實也姍姍來遲,這個時候才開始極限再生。

消融仍然進行,傷口依然血肉四濺。但月光,卻就那麼卡在了那裡。

——血肉擋不住刀刃,但再生得足夠快的血肉就可以。

在灰原初的體內,細胞從虛空之洞中無窮無盡地再生,前赴後繼地朝著月光湧去。在第一層細胞還未切開的時候,新生的就從後面頂上去,全力撞擊著刀刃。

即使能夠消融一切,那道月光卻也彷彿吃飽了,吃撐了,難進半寸。

……但問題是,漫長的數個呼吸之後,刀光還存在著。

灰原初突然意識到:他可以關閉痛覺,但他還是會累。

“累”本身並不是一種單一的存在,那只是意味著他逐漸支撐不住。

看起來,他用血肉的極限再生擋住了刀光。而他需要對再生所付出的,也只是一個念頭而已。

但問題,所有的血肉,幾乎在再生的瞬間就會死亡。也就是說,每一個瞬間,他都需要進行再生的念頭。

而那個瞬間的計量單位,是秒的萬分之一,百萬分之一,千萬分之一。

每時每刻,都由這個千萬百萬的瞬間疊加起來所構成。

在千百萬的瞬間中,必須有著千百萬個念頭,才能在刀光之下維持住再生的速度。

而千百萬個念頭,累加起來便是精神力的海量消耗。

血肉可以從虛空中產生,但他的精神力卻不行。

更不要說,他一邊要催動血肉的再生,一邊還要處理新生血肉那海量的損毀訊號。

哪怕只是緩一口氣,他都可能因為打破血肉與刀光的平衡,而被瞬間斬殺。

灰原初逐漸感覺到支撐不住了。

腦袋處在缺血與再生交替衝擊的潮汐中,再加上急劇消耗的精神力,讓他開始感覺到困,恍惚。

以及……久違的痛。

他突然駭然意識到:那侵入體內的刀光不但消融他的血肉,也開始消融他的精神。

首當其衝的,就是魂之蟬的觸手們。

精神上的“疼痛”,是觸鬚們一片片地被殺死前的哀鳴所匯聚而成的。

但警醒只是一瞬間,無窮無盡的消耗像是磨盤,很快將他的意識上的銳角磨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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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疼痛與疲倦混合成的巨大混沌之中,灰原初竭力續接著自己的意識。他抬起眼皮,以逐漸模糊的視線望向對面。

節子拔出了刀,指向這邊,站立不動,如同在指揮著月光的衝擊,

……怎麼還沒結束?

灰原初痛苦地想到。

但很快,他又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權能-極限再生,持續時間15秒。】

不管刀光消不消失,反正權能時間一到,他的再生就會終止。然後,他就會被切斷,當場死亡。

死了!就不會有任何痛苦了!

想到這個結局,灰原初竟然有些振奮了起來。

他將自己的精神如毛巾一般擰著,單獨擠出一份意識來,凝視著系統視窗,翹首期待一般地讀著秒。

【權能-極限再生,持續時間倒計時。】

【……5】

【……4】

【……3】

麻木的意識彷彿提前感覺到了解脫。

【……1】

灰原初放棄了計數。他能感覺,自己上方的視野外,突然有一片巨大的陰影從天而降,朝著自己當頭砸下。

但他已經就沒有餘力去做任何事情了,甚至連抬頭看一眼詳細的力氣都沒。

——“轟”。

在機械的轟鳴聲中,一道尤為尖銳的金屬划動聲響徹天空。灰原初只感到腳下的地面重重一震,腳下一空,便原地摔進了血泊之中。

差點被撲面而來的鮮血淹死,他嗆了好幾口才找到了正確的平躺姿勢,然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思考重新流轉了起來。

胸口也前所未有的輕鬆。

不再需要對抗刀光,所有的傷口都在瞬間再生完畢。

權能也終於在此時關閉。

【權能-極限再生,持續時間結束。】

【權能-極限再生,複合效果關閉。】

【權能-極限血肉,冷卻時間30分鐘。】

灰原初躺在原地,傻傻地看著籠罩在自己頭頂上的巨大機械。

幾周前,他曾在劇院樓頂見過它一次:夜灰色全覆式外骨骼裝甲的高度超過了三米,裝甲輪廓的弧線修長流暢,印著裝飾花紋,不像機械,倒更像是一名穿著歐式甲冑的騎士。

——“夜騎士”,亞瑟的專用外骨骼裝甲。

名為騎士,它也確實如其騎士一般,手持著合金塔盾,如洪流中的磐石一般迎著如銀河一般湧來的光。

盾牌前端,無數飛濺的紅色火星如暴雨一般地落下,如同垂下火樹銀花的瀑布。

灰原初怔怔地看著這一幕,突然安心了下來。

……管他呢,反正他現在已經是什麼都做不到的了。

權能在冷卻,精神力也一滴都擠不出來了。

灰原初乾脆閉上了眼睛,開始假想自己正在度假。而自己身下的血泊,則是塞班島搖晃碧藍水體。他仰躺在那之中,如同被洋流湧著,時而被輕輕托起,時而微微沉下落下……

不知過去了多久,再次加劇的刺耳摩擦聲令灰原初睜開了眼睛。

塔盾的背面終於也出現了一道熔融痕跡。但刀光卻突然暴漲,然後迅速衰弱,最終消失。

灰原初愣愣,急忙強撐起上半身,看見遠處的節子重新將刀納回了刀鞘。

她最後望過來一眼,轉身走出幾步,身影便神秘消失了。

灰原初松了一口氣,重新躺了回去。

……

裝甲胸前的蓋板開啟。亞瑟從裡面鑽了出來,拽著降落繩落下地面,“噼裡啪啦”地踩著血朝灰原初衝過來。

幫助灰原初坐起上半身,亞瑟讓他靠在了機甲的腳上,然後問道:“你沒事吧?”

灰原初本想說自己沒事。

但他這個時候才看清楚了周圍的樣子。

整個街道從這一頭,到那一頭,已經完全被蔓延開來的血變成了紅色。

尤其是在他們的腳下,積蓄的血像是雨後積水一般,正緩緩流動著,慢慢流入下水道。

亞瑟淌過這幾步,膝蓋以下已經被濺紅。

……抱歉,雖然看起來像是在這裡有過一場大屠殺一樣,但其實都是他一個人所流的血。

灰原初嘆了口氣,用了更準確的回答:“……已經是事後了。”

亞瑟噗出一聲,然後用力拍打著灰原初的肩膀,發出一陣連綿不絕的大笑。

“薇爾莉特真是個好姑娘!”灰原初徹底放鬆下來,抬頭仰望裝甲,感嘆道。

“那當然,”亞瑟自豪地說道,“她比伊芙還要快!”

順帶一提,薇爾莉特是亞瑟給他的“夜騎士”起的愛稱。而伊芙則是他送給灰原初的那輛摩托。

“……總之,謝謝。”灰原初呼出一口氣,再次認真道謝。

如果亞瑟再晚來幾秒,他是真的要被攔腰砍斷了——沒法復活的那種。

還帶著一棟大樓裡的數百人殉葬。

雖然他剛剛確實覺得死是一種解脫,但現在卻還是覺得活著更好。

“我只是執行了命令而已……你去謝那個扛著軍警方面的壓力,硬是讓載著薇爾莉特的運輸機在東京上空盤旋了兩個小時的人吧。”亞瑟卻只是笑了笑,扭頭望向某處。

灰原初愣了楞,突然意識到,上空不知從何時開始響起了旋翼聲。

他隨著亞瑟的視線抬頭望去。看見了在高層大樓的間隙一掠而過的直升機。

只一眼,他就遠遠望見了站在艙門口,望向這邊的折露葵。

她也正望著這邊,表情一如既往地嫌棄。

但在與灰原初對上視線的瞬間,不知是不是灰原初的錯覺,總覺得她的表情柔和了些,嘴角甚至微微翹起。

一時之間,灰原初的心緒有些複雜。

“……抱歉,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啊。”他喃喃自語道。

亞瑟愣了愣,可能不太明白灰原初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你現在這表情不是就不錯?”但這不妨礙他展現了露出牙齒的陽光笑容,同時豎起大拇指,“笑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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