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口組長的神情僵硬,已經完全從被衝昏了頭的慾望中清醒過來了。

但被槍口指著,他也根本不敢動彈。

而少女一邊用槍繼續頂在大老的眼球上,同時穩穩地用另一只手撥打了電話。

“是我。折露葵。”接通之後,她對著電話內說道,同時抬頭看了一眼惠人,像是在順便告知自己的真正名字,“搞定了。”

電話那頭回應了些什麼。

“什麼啊,你不是已經看到照片了嗎?——野口現在也正像狗一樣跪在我面前的。”少女則冷笑一聲,“還不信?算了,那你自己和他說吧。”

然後,她便將電話從耳邊挪開,同時聯通了影片通話。

螢幕上出現了一個表情將信將疑的男人。

但在看到螢幕這邊的野口之後,他頓時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野口……真的是你??”

而如果不是被槍口頂著,野口也差點就跳了起來。

“你是……山王會的松廣??!

”極道大老愣愣地看著手機螢幕上出現的那個男人,終於如夢初醒,頓時咬牙切齒,憤怒地叫囂道,“你們山王會——對我設局!

!山王會是想和黑龍會開戰嗎??!

那邊的山王會若頭松廣倒是被逗笑了:“難道山王會和黑龍會現在不是在開戰嗎?”

折露葵將手機拿回去之後,面向自己。

於是松廣的聲音重新嚴肅了起來:“我確實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到了老爹的要求……只憑你自己的力量,抓到任何一個黑龍會的幹部。”

折露葵不耐煩道:“是的,我做到了,所以你也可以不要廢話了吧?

“稻田會長答應過,只有要我為你們開了個好頭,你們就會考慮把我提出的那個計劃執行下去。

“所以,現在,趁著野口和他的得力手下都在這邊被我控制著。你現在就按照我的計劃,立刻安排人去突襲野口組的事務所吧。

“——啊,錯了。不是突襲,是‘報復’。”但她很快又迅速糾正了自己,聲音也愉悅起來,“絕對不能忘了事先把道上都通知到,是黑龍會先惹到山王會的……是他們先羞辱了‘山王會稻田會長的私生子’。所以,山王會只是反擊。”

野口終於抓住機會插嘴抗議道:“等等,我根本記得——你說的那個稻田的私生子,到底是誰啊?”

“是我。”折露葵瞥了他一眼。

野口一下子愕然住了。

“當然,是假的。你都說了這是設局,所以只需要一個藉口就行了,不是嗎?”折露葵笑了起來,但只是片刻表情又迅速冷了下去。

“不要再囉嗦了。老爹說了,我們不要你的命。”松廣也從電話那邊插話道,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再說,你很快就會有伴了。黑龍會今天所失去的,不會只有你野口組的地盤。”

“開戰吧。”折露葵則最後衝著手機丟下了三個字,便結束通話了通話。

房間裡再次恢復了安靜。

不過在場三人之中,只有惠人對現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以她的智商,自然立刻就聽懂折露葵,山王會的松廣,黑龍會野口組的野口這三人之間的對話,並理解了現狀——簡而言之,從一場陰謀尹始,一場極道之間的戰爭正在展開。

異能者兼變態殺人狂脫離日常到了現在,早已經不可能對區區極道砍殺產生什麼畏懼感。她只是有些不明白,折露葵作為隨時能調動軍警的神秘組織指揮官參與其中,又是在企圖些什麼——

就在她的思緒有些茫然之際,折露葵終於對她喚道:“惠人君——”

“把外面房間裡的人全殺掉。”折露葵繼續用槍頂著大老,低著頭似乎欣賞著他的恐懼,同時慢條斯理地對惠人道,“用你的能力去做那件事。很簡單的,對吧?他們可是正和風俗女混在一起呢,半點都被防備。”

“——喂,小子,別太過份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野口,他憤怒地吼了一聲,然後迅速在晃動的槍口下降低了音量,咬牙道,“落到你們手上了,我認栽。但……但這和松廣剛才說的不一樣吧?你們想斬草除根?”

折露葵根本沒看他一眼。

而惠人則終於如同冷水潑頭,一下子清醒過來,回到了她所熟悉的世界。

她定了定神,提問道:“這是交易嗎?我能得到什麼?”

折露葵似乎沒想到她竟敢還口,視線瞥過來,同時放慢語速重複了一遍:“……殺掉外面的人,現在。”

“我懂了我懂了,是你小子自作主張吧?我警告你,別做那種事來。別像一個愣頭青那樣覺得自己是為了大哥分憂了。做出這種違反規矩的事情來,到時候你大哥也保不住你!”

在野口繼續嚷嚷著的背景音中,惠人感受著折露葵視線中的壓力,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京都的當日。

但同時,她也為自己做了正確的預測而感到鼓舞。沒錯,果然“折露葵”這個人,正如惠人所預測的那樣,是一個極端強勢,只喜歡不停施壓到對方退無可退的人。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頂住壓力,堅持自己的意見。

於是惠人繼續穩住心態道:“你先告訴我,我幫你做事有什麼好處!我來這裡,是來和你談判的!”

“呵,你以為你還有對等談判的資格?你現在還能自由自在地站在這裡和我說話,就已經是我對你的恩賜了。”對方卻嘲笑她道,然後繼續冷冷叱責道,“別惹惱了我,快給我聽話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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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我那一天對你說的那樣,我不接受討價還價。”折露葵卻不加思索道,“做我吩咐的事,聽我的話,拿好我的獎勵。接受,或者死。”

惠人的呼吸一滯。

她隨即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停頓,便是徹底落入下風了。

“好吧,至少……先告訴我,傑克現在怎麼樣了!”她咬著牙,堅持道。

言語上的交鋒與真正的戰鬥也十分相似。一旦落入下風,那麼為了不倒下反而只能選擇後退。

但惠人的問題是,她清楚自己能退的地方並不多。這一步,她也徹底將自己放在了退無可退的地方……畢竟,如果不是為了知道傑克的情況,她今天根本不會到這裡來,早就逃跑了。

折露葵卻完全不理會惠人的交涉:“我再說最後三遍,殺掉外面的人。”

她甚至都懶得去看惠人,只是繼續看著手槍下如狗一般跪著不敢動彈的極道大老,露出欣賞的表情。

折露葵的態度越是平靜,越是無所謂,便越是給惠人帶來海一般的重壓。

“讓我和松廣說話!”野口越來越慌張了。

而惠人在無形的壓力之下,也終於嘶吼了出來,本能地發洩著:“傑克怎麼樣了!

告訴我!

!”

“最後第二遍,殺掉外面的人。”

“傑克——!

折露葵乾脆連最後一遍警告也不說了,繼續帶著無所謂的表情。

最後,她突然之間就露出微笑,抬起頭來看了惠人一眼:“好吧,你想知道傑克現在怎麼樣了對麼?好,我可以先告訴你。”

惠人愣住了。

她抬起頭來,愣愣地盯著折露葵,以為自己聽錯了。

“想知道那天你逃走之後,傑克·板桓的狀況如何是吧?他啊……”折露葵卻已經直接說了下去,然後又在關鍵時刻停了下來。

惠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盯著折露葵的嘴唇,期待著從裡面冒出來的每一個字。

折露葵卻漫不經心:“還用說嘛?因為你逃了,所以他當然死了啊。”

“啊……”

整個思考瞬間變成了一片混沌,惠人無意識地出聲道。

然後,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力氣。

她抱著頭癱坐下去,心中的毀滅感推動著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啊————!

!”

但就在她將要放聲大哭的時候,折露葵的聲音卻再次響起了起來。

“別急,還沒結束。”

惠人突然升起期望,抬頭望向折露葵。

少女露出微笑,用前所未有的柔和聲音說道:“傑克死了……但是,我有辦法讓他復活。只要你聽從我的命令。”

一瞬間,雨生惠人產生了一瞬間的幻想。

折露葵對她微笑開口。

可是惠人似乎同時聽到了三個聲音。

那三個聲音交匯成了真實的幻境。在幻境中,傑克還在她身邊。彷彿……兩人被青草芬芳綻放著小朵野花的大地包圍,溫和的春風拂過。

她突然抱起頭,坐在地上尖叫起來。

伴隨著女子的尖叫聲,套件外面也傳來了突然傳來了男人那同樣綿長的慘叫聲。

片刻之後,尖叫聲戛然而止。

她沉默無聲,繼續詭異地維持著那個坐在地上抱著頭的姿勢,彷彿凝固為一尊凋像。

內間一瞬間就沉默下來了。

但外間,聲音卻轟轟烈烈,愈演愈烈。

最早那個男人慘叫聲逐漸衰弱,逐漸淪為背景。而不停疊加上去的,則是其他男人的怒喝聲,悶哼聲,女人的尖叫聲。

“五郎——!

!”

“臭婊子!

“不是我,不是我,是它自己動——啊!

——乒鈴乓啷稀里嘩啦,玻璃杯在地上摔碎,裝滿紅酒的巨大的酒櫃與落地鏡倒地,轟然炸開。

“啊——我的眼睛——”

“快鬆手快鬆手!

!”

“瘋子,瘋子!這群女人到底怎麼回事——”

“我要開槍了!”

——砰,砰。牆壁與大地在震動,像是在激烈群鬥之中,時不時便有人體勐烈地撞了上來。

單薄的隔牆在沉重的撞擊之下持續震顫,內套間的房門悄悄地發出吱呀的聲音,從變形的門框上慢慢晃開。

雨生惠人坐在門口,繼續持續著她那抱著頭的姿勢一動不動。

而在她背後,狹小的門彷彿一道取景窗。

人與人構成一對對的相互搏殺者,一對對地撞入那個“框”中,展現著他們之間最慘烈的那個片段,再跌跌撞撞地連滾帶牌撞出去,退場,換成下一對。

一對,是一人用沉重的椅子砸向他人的腦袋;一對,是一人撲入他人懷中狠狠撕咬,再揚起脖子吐出氣管;一對,是一人狠狠從背後向他人刺下斷裂酒瓶的碎口,帶出噴泉一般的鮮血;有一對,是一人將刀具劃出無數閃光,帶出漫天飛散的血花與無數他人的斷指;又一對,是一人槍口噴火,再被他人沉重的人體砸倒……

在這短短無數個片段之中,門外已經沒有沒有“語言”了,所有人都只是發出動物的嘶吼,傷痛的慘叫聲。

不是男人與女人,也不是這個人與那個人。每一個人的周圍都是敵人,每個人都在這短暫的慘烈之中因為被避至極限而爆發出獸性的光華,拼命想要殺死周圍活著的東西。

在短短半分鐘後,門外又再次安靜下來了。

從狹小的門望出去,能看到的只有狼藉的房間,一動不動堆積的屍山一角,以及緩緩流淌的血河。

突然之間,凝滯已久的雨生惠人勐地發出了一聲抽氣聲,回過魂來。

她劇烈地喘息著,第一個動作便是望向折露葵,迫不及待地吐出第一句話:“殺光了!”

“殺光了。”她狠狠地重複道,連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裡蘊含著血腥味,“五個極道,五個風俗女。十個人,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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