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露葵”。

——“墜亡”。

看清楚頭三個字與最後兩個字,玉置佑美子的童孔瞬間放大,耳邊嗡地一聲。

“玉置與雪之下認識葵,對吧?”恍忽間,似乎是左藤容子的聲音那麼說道。

恍忽間,玉置佑美子答道:“是的……”

在看到“折露葵”這個名字的同時,其所代表的少女的樣貌,瞬間活靈活現地浮現在了玉置佑美子的腦海中。

……纖細,禁慾,如瓷娃娃一般精緻的漂亮黑髮少女,始終帶著輕蔑眼神與玩味表情看向任何人,彷彿極難接近。

一想到這個人的存在,玉置佑美子的心中便會升起了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

——折露葵是玉置佑美子的熟人,但並非親近的那種。

要說她們之間是怎樣一種關係……不,根本不存在關係這一說法。玉置佑美子心想。

關係是雙方面的。而在折露葵看來,大概從未將玉置佑美子真正放在心上過吧……也就,沒有能被對方承認的“關係”。

而玉置佑美子,則對摺露葵的想法有過許多改變……但唯一不變的,總是仰視。

一開始,是既憧憬,又畏懼。

後來,是既嫉妒,又自卑。

最後,是既死心,又不甘。

她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折露葵有著她所羨慕又不可能得到的一切,卻還非要搶走——

搶走……

搶走了什麼?

一陣劇烈的抽搐一般的頭疼襲來,玉置佑美子的思考突然斷了。

抽搐一般的頭疼如同海浪,來得快去的也快。

深深呼吸了幾口氣,玉置佑美子重置了思考。

……沒錯。到了最後,她對摺露葵的感情,變成了畏懼。

當瞭解到當初那件事的全貌之後,玉置佑美子現在對摺露葵只感覺到恐懼。

玉置佑美子害怕這個人,根本不想見到這個人,總會升起一股想要立刻逃跑的感覺。

但她逃不了。

折露葵沒有放過她……啊,不,再次重申,在折露葵眼裡,她大概並沒有重要值得被特意思考要不要放過這樣的程度。

折露葵只是事務性地將玉置佑美子安排在這裡,令她能在寧靜堂裡讀書,僅此而已。

玉置佑美子只是默默接受,平靜地每隔一段時間與對方見面,彙報近況。

但其實,每一次與折露葵見面,玉置佑美子都想逃走,逃離對方那漫不盡心地看過來的視線。

而且在夜深人靜的深夜,每當難以入眠的玉置佑美子窺探自身的時候……她從自己那具“乖孩子”的外殼的縫隙裡,所窺探到的是那樣一個可怕的念頭——“希望這個人,能夠消失”。

——

——

——

逐漸響起的耳鳴聲令玉置佑美子突然捂住耳朵,並在突然之間打了個寒顫。

然後她一下子從恍忽中回過神來,才再次意識到了眼前這行字所代表的內容。

這不是真的吧?這不可能吧?

還是說,折露葵真的就……如她所願?

“玉置與雪之下認識葵,對吧?”左藤容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將她喚回來。

玉置佑美子定了定神。她沒回答左藤容子的問題,卻是首先不由自主地確認道:“折小姐,已經……離開了?”

“對,已經落葬了。”左藤容子無比肯定地答道。

所以……真的已經不在了啊。所以折露葵這個人,就在突然之間,在她完全沒意識到的時候,就悄無聲息就從這個世界上永遠地消失了啊……

玉置佑美子一時間所感到的,竟然是茫然。

哪怕那是一個令她有著如此複雜情緒的人,她的性格也不允許她因為一個人的逝去而感到欣喜。

所以她有些……不知所措。

“玉置與雪之下認識葵,對吧?”左藤容子第三次問道。

玉置佑美子帶著尚未散去的茫然情緒答道:“是的……”

然後,她回過神來,趕緊收拾心緒,思考了下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在不清楚左藤容子的用意的情況下,玉置佑美子選擇了最保守的回答方式。

因為不太習慣說謊。所以她低下頭不敢讓左藤容子看見她的臉,只是低聲道:“我們見過……在入學會談時。”

折露葵是負責學生事務的“白薔薇”。而轉學手續的最後一步,就是與‘白薔薇’進行的面談。

……雖然在事實上,佑美子與砂夜早就認識折露葵。遠在她們轉學來寧靜堂之前,在其他的事件之中。

而更進一步說,其實玉置和砂夜之所以能夠進入這所與她們格格不入的貴族學校,正是出自折露葵的安排。

左藤容子卻搖了搖頭。

她伸手指了指折露葵下面的那行字念出來道:

——“折原灰,2年級B班,菊102,9月23日,墜亡。”

玉置佑美子這才注意到了這個白紙上除了折露葵之外唯二的名字。

應當是很陌生才對……但不知為何,令玉置佑美子聯想到了什麼似乎無關,但又一閃而過的念頭。

而左藤容子則繼續解釋道:“這一位,是在葵身亡之後繼任了白薔薇,並且也接過了對此事的調查任務的人……”

玉置佑美子被重新吸引了注意力。

左藤容子慢慢說了下去:“事情很清楚了。誰在調查這件事……誰就會死。”

“但連葵都死了。所以我才說,這件事不是警察能解決的事情了。”

“……因為我知道,葵和灰不是普通人。”她凝視著玉置佑美子,慢慢說道,“就像玉置,你和雪之下一樣……你們,不是普通人。”

玉置佑美子有些慌張了:“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夠了,不要再裝了。”

此時發聲的,是進入這個房間之後,便一言不發的尹集院綾乃。

只此一句,終結了房間裡略有些混亂的氣氛,然後她便從桌邊站起身來。

她掃視了一眼桌前眾人,突然抬起手臂來。

“叮鈴鈴——”

伴隨著虛幻的鈴聲,一截奇妙的金色鎖鏈憑空出現。

鎖鏈的一端緊緊纏繞在少女的手腕上,然後垂下二十公分的長度,終端處系著一枚的半透明水晶花朵,如鐘擺一般搖晃著。

玉置佑美子本能地想要捂住耳朵。

因為她能隱隱聽到,構成那截金色鎖鏈的鎖環,那數十枚少女半身形貌的凋刻卻彷彿個個都擁有著活靈活現的生命,正發出的悠遠歌聲。

那歌聲不具備什麼危害,只是……共鳴。

共鳴之下,一枚鑲嵌著晶花,透過扭轉自身來纏繞成數週的腕輪在玉置佑美子的手腕上出現。

始終出神的雪之下砂夜,也在此時突然有了動作。

如敏銳的動物嗅到了什麼氣氛一般,她突然之間便抬起頭來,抬起右臂。

一把鑲嵌著晶花的無刃刀柄毫無預兆地從雪之下砂夜的右手掌心中彈出,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吸引著一般,一邊凌空旋轉著,一邊卻完全脫離不開砂夜的掌心。

雪之下砂夜的長髮無風舞起,收臂,扭身。

不是“揮刀”,而是“收刀”。

她逆時針側身,右手掌心繼續朝外牽拉旋轉的刀柄,整個右臂卻劃過了一個圓滿的圓弧,如同影像倒放一般,向著左側腰間收了回去。

最後,當右臂收無可收,外側還繼續吸引著旋轉刀柄的手背也已經緊緊貼在左側腰間的時候,少女的身勢,也自然已經壓縮到了極致。

就在這時候,她勐地一把握緊了刀柄,然後凝視向了前方的尹集院綾乃。

積蓄的刀勢,彷彿就要傾斜而出——

但玉置佑美子及時反應過來,原本打算抬起來捂住耳朵的手頓時中途轉向。

“卡”的一聲——砂夜的手肘被玉置的戴著腕輪那只手的掌心擋住。拔刀的行程,剛剛開始便在瞬間結束。

尹集院綾乃哼了一聲,收起了鎖鏈。

——然後,她的視線,落到了玉置佑美子的腕輪與雪之下砂夜的刀柄上,鎖定在了那兩枚晶花上。

“果然……是同類啊。”她瞥了兩人一眼,傲慢而冷澹地說著,聲音裡沒有一絲歡迎同伴的熱情,“……大家,都是‘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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