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這彷彿凝固的一幕,灰原初嘆了口氣。

他生出一個念頭,想要上前將自己的手輕輕按在砂夜拔刀的手上……

可當他真的邁出一步——

【隱藏任務:斬首鬼之心。】

【你已經走遍了雪之下砂夜的庭院,看遍了她的內側。】

【現在,該去把她找出來了。】

系統的提示突然出現在了視野中。

灰原初愣了下。

雪之下砂夜就在眼前,可是系統卻說——“去把她找出來”。

這意思是……

灰原初想了想,果斷繼續往前走去。

但幾步之後,他就又被那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了。

灰原初輕輕敲了敲那道屏障。

——屏障總是將他與那些場景隔離開來,防止他與任何場景中的人物發生直接接觸。這個動作本身就具有意義,象徵著這些場景是“不可改變的過去”。

所以,既然屏障又出現了,那就意味著眼前這個“雪之下砂夜”同樣是一個“過去的留影”。

在這個庭院中,他已經見過了許多個“雪之下砂夜”。她們都和眼前這一個一樣,只是“過去的留影”。

但是——在這個庭院沙箱統治域的某處,卻真的躲藏著真正的,灰原初可以親手觸碰到的雪之下砂夜本人。

……這就是系統任務提示的真正含義?灰原初有所領悟。

但就在這一刻,系統提示卻還沒完。它繼續顯示了下去,將下半句重新整理了出來。

【……在信使的指引之下】

灰原初悚然一驚,同時感覺到了身後的微弱靈視。

他飛快轉身,看見了站在身後房間外的女子。

身著和服,化著濃妝的平凡女子,松本節子……或者說信使,正站在黑暗的走廊裡凝視著他。

——祂想做什麼?

——自己要主動攻擊嗎?

——等一下,系統提示的是“信使的指引”。難道祂打算給敵對立場的自己帶路?

就在灰原初轉過數個念頭之間,對方卻做了一個令他吃驚的動作——信使朝他微微鞠躬,似乎是行禮示意,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灰原初遲疑片刻,還是決定立刻追上去。

他衝到門口,信使卻已經不在走廊裡了。灰原初向左右眺望,目光及時抓住了信使在走廊盡頭轉角處的背影。

而等灰原初跑到那個拐角處,又剛好看見信使從遠處虛掩大門門縫外面一閃而過。

……簡直,就像是專門在為他帶著路似的。

灰原初產生了這樣的感覺。於是他在原地等了幾個呼吸,才繼續跑上前去,推開了道場大門。

——雖然灰原初已經習慣了作為這處庭院作為沙盤的佈景轉換,但現在呈現在他面前的庭院,仍然令他感到了詭異。

晴天,雨天,雪夜。這些他曾經見過的庭院場景都出現在了眼前,卻都只是一部分。

它們好像被撕成了無數的紙條,然後拼綴而成了眼前的這個庭院。

從明暗衝突強烈的場景裡,灰原初艱難地尋找著信使的身影,

最終,信使的身影再次“恰好”抓住了他的視線,閃進了主宅。

……果然。

灰原初定下來心來,不再急著追趕,而是沿著園路朝著主宅慢慢走了過去。

主路穿過了不同的庭院時間線的“空間紙條”。

而在灰原初的的身邊,不時出現著各種身影。

雪夜的,雨日的,年幼的,長大些的……不同的絃樂,砂夜,節子在各自的“空間紙條”中週而復始地出現著,與灰原初反覆擦身而過。

——這個統治域的時間線正在陷入混亂。

但上空注視著一切的靈視卻並未有任何的變化。

灰原初一邊走著,一邊看著這樣一幕,一邊思考著理由。

也許,這才是這個統治域本來的形態。因為對於邪靈來說,時間毫無意義。所以記錄一切事件的統治域,可能本來就是所有碎片混作一團的狀態。

就像是亂七八八糟地塞滿了孩子心愛玩具的鐵皮盒子。

搖晃一下,譁啦啦。

之前那個樣子……也許,單純只是為了給他看,才被匆匆整理為了有順序的樣子。

灰原初終於再次來到了主宅門口。

玄關外,撐著傘的女子高生砂夜一臉黯然。而在玄關內,幼年的抱貓小姑娘則靜靜地摸著貓。

灰原初從她們身邊走過,只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喵。

貓就從他的腳下竄過,朝向走廊深處跑去,瞬間超過砂夜也下川的影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灰原初繼續往前走去。

信使在樓梯上方等待著他。

而當節子死亡的那一幕在他身後再次展現的時候,灰原初已經登上二樓。

信使在走廊盡頭前最後出現了一次,朝他再次行禮,然後緩緩消失。

灰原初走了過去,在信使消失的位置停下腳步,望著眼前砂夜房間的門。

他幾乎就要推開門進去……但某種直覺卻在此時閃過,令他在最後一刻停下了動作,反而轉身果斷地走向了對面的房間。

——松本節子的房間。

灰原初進入房間,環視四周,並未找到什麼特別的東西。

因為這間房間實在樸素又簡單。除了窗臺上的插花,再無其他多餘的裝飾物。

灰原初的視線,最後落到了壁櫥上。他走過去,拉開了門。

……正如他所想的那般,少女正靜靜地蜷縮在裡面,閉著眼睛沉睡著,眼角還殘留著淚滴。

灰原初緊張地伸出手去,一點一點地伸過去——

終於,觸控到了砂夜的臉。

【BINGO】

面前突然彈出了藝術字加上禮花開啟的特效。

灰原初長長地松了口氣。他伸手過去拍了拍她,輕聲喚道:“雪之,醒醒。”

然而,少女卻依然昏迷不醒。

灰原初無奈,乾脆伸手進去,想要將她拽出來……但瞬間,他的動作就僵硬住了。

從少女的背後,無數道粗壯的鋼鐵破體而出,相互擰扭,彷彿一對猙獰的雙翼,伸向壁櫥深處。

灰原初凝重著臉色,站起身來,向後退出兩步,閉上眼睛,集中精力發動了權能。

【權能-極限血肉-魂之蟬,啟動】

這一次,魂之蟬並未自由地向四周擴散開去,而是先覆蓋上了少女的身軀,然後沿著那些從她背後的鋼鐵繼續往壁櫥深處探去。

魂之蟬如浪,一邊湧動著。

它們所到之處,所舔舐出的信息化為細節完備清晰的模型,在灰原初的意識之中逐漸建立,補完。

鋼鐵從雪之下砂夜的背後伸出,蔓延到了整個大屋所有牆面立柱裡,彷彿屋子的血管與神經。然後繼續深入地下,如根系一般蔓延到整個庭院的地下。

……再然後,竟然化為了將整個庭院沙盤包圍在內的箱璧?

最後,幾乎在魂之蟬延伸的極限邊界處,灰原初終於勾勒出了庭院沙箱下方的情景——

瞬間,他猛地收回了全部的魂之蟬,然後睜開了眼睛。

灰原初不再關心地下了的情況了。

他只是抬起頭,透過屋頂望向天空。

那道從他剛進入這個統治域的時候,就開始注視著他的靈視,現在也仍然默默地在那裡,凝望著這處庭院。

灰原初低頭看了一眼雪之下砂夜,深吸了口氣。

——然後,他一口氣將魂之禪驅動到了極限。

不再追求細微之處的的精密分析。他用了相反的用法,只是儘可能地降低解析度,擴大掃描範圍,將魂之禪用所能操控的最疏鬆的密度,全力向天空方向擴散出去。

很快,灰原初得到了答案。

……託著整個庭院的形狀,是一雙手。

而那隻手,自然屬於一具龐然巨大的身軀。

赤身裸體的少女的鋼鐵雕塑,曲線美好卻沒有頭顱。取而代之的,是在頭頸的斷口裡插著密密麻麻的刀柄。

她跪坐著,懷裡捧著一隻沙盤。

——沙盤,就是這處庭院。

灰原初不自覺地開始戰慄。

“她”看過來了。

灰原初終於看到了“她”——雪之下砂夜的巨大邪靈體。因此,這也意味著“她”也終於看到了灰原初。

頭一次作為它最直接的注視目標,灰原初終於品嚐到了“她”那毀滅的意志。

在沉重的靈視之下,“噗——“地,灰原初的身上突然出現了無數細小的刀口,向外噴射出鮮血。

然而,這只是開始。

從巨大邪靈體的背後,無數銀光噴湧而出,彷彿兩道光翼。

很快,光翼散去,那些銀光卻均勻散佈到了整個天空之中,遮天蔽日。

在其中,有著難以計數的成型的刀劍,有著已經失傳只存歷史記載的傳統刃器,有著粗糙卻也足以殺人的劍胚,甚至還有各式各樣的刑具。

它們在空中排列出了整齊的立體隊形,不論上下前後左右,都間隔排布著,構成一道籠罩整個天地的……

灰原初突然感覺到了某種熟悉感。

……沒錯,這是“雪之幕”。

只是比他在樹海中曾經對抗過的那道雪之幕,宏偉何止千萬倍的雪之幕。

衝他而來。

面對這樣的雪之幕,哪怕他擁有極限再生的能力……但是在被剁得粉碎之後,他能不能獲得哪怕零點一秒的喘息時間,來進行再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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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原初抬頭望著銀色的天幕,心想道。

然而,他終究沒有嘗試逃,也沒有嘗試擋。他只是坐下來,握住了雪之下砂夜的手。

因為在他的面前,一行行字慢慢地浮現著。

【命運交織。】

【血肉交融。】

【合而為一。】

【這樣,才有機會觸控到她的最內側的……真靈。】

【這就是造物主啟動的的條件。】

雪幕,開始落下。

血肉破碎的渺小聲音,很快被轟鳴的大雪聲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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