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醒來,天才矇矇亮。

院子大門一開,馬明朝正靠在門柱上,腳頭放了個手提包。

“來了,也不叫門?”

“我就是剛到。”

吳遠回頭去洗漱,路過大黃仨狗旁邊,一臉怒目相向,嚇得仨狗連尾巴都夾起來了:但凡你們仨有一個叫幾聲,咱也不至於把人晾在門口幹等。

大黃連叫三聲:旺(怪我)!旺(怪我)!旺(怪我)!

趁著吳遠洗漱的功夫,楊落雁開啟煤氣灶,很快就煮熟了一鍋餃子。

出門餃子回家面。

這簡單的習俗,楊落雁一直勤勤懇懇地遵守著,以至於頭天晚上她就包好了餃子,放進冰箱。

吃完餃子,楊落雁已經把行李包收拾好了。

裡頭底層鋪了幾套衣服,中間擱著電真空的股票,再上頭還是一層衣服,外加一袋子茶葉蛋和散碎毛票。

倆人開上桑塔納,直奔彭城火車站。

到了火車站,把車交給陸援朝,讓他開回廠裡,倆人直接買票上車。

和年初一票難求的盛況不同,如今的火車上,空位頗多。

吳遠琢磨著,這也有可能是二人選擇空調軟臥的緣故。

進了包間,放好包袱,往臥鋪上一趟,吳遠頭枕著手臂道:“明朝,你發現援朝有什麼不對沒?”

馬明朝伸頭往上張望,若有所思之後,搖搖頭:“沒有,老闆你指點指點我。”

“他是不是好酒?”

“當兵那會兒,誰都喝不過他。”

“難怪了,這次見他,比上次臉色紅到發黑了。酒不是什麼好東西,爛酒鬼比爛賭鬼好不到哪兒去。你有機會提點提點他。”

“知道了,老闆,他這人聽得進去話,一定會改的。”

天黑之前,空調特快抵達上海火車站。

吳遠一看窗外,感覺有點意外。

半天的車程,路上是一點也沒耽誤。

出了火車站,吳遠在前頭走,馬明朝拎著倆包在後面跟著。

和馬明軍不同,馬明朝嘴嚴,話不多。

即便如此,時隔四個月之後再次來到上海,馬明朝仍舊忍不住頻頻側目。

上海的變化,難道是一天一個樣?

吳遠站在路邊招手,結果來了輛烏龜車,仨軲轆,鐵皮殼,帆布頂。

著實讓吳遠大跌眼鏡,卻又忍不住嫌棄,這玩意怕是會翻車吧?

不安全。

攆走烏龜車,吳遠招了輛夏利車。

倒不是圖小夏利便宜,而是半天了也沒等到哪怕一輛桑塔納。

計程車師傅一聽倆人要去吳宮大酒店,頓時連上海腔都收斂了幾分,主動用普通話攀談起來。

吳遠隨口應著,師傅也很識趣,聊了幾句便沒再多說。

在吳宮大酒店門口剛下車,前臺值班的江靜便小跑著衝出來:“吳老板,您終於來啦!”

這話給人的感覺,已經不單單是能記住客人這張臉的專業服務態度了。

而是望穿秋水般的殷切期待。

這一幕,看得門口的門童小夥子目瞪口呆。

江靜一向矜持恬靜,很少一驚一乍地露出如此女孩子氣的一面。

沒想到,她不是不會激動,而是要分衝誰。

衝眼前這個剛從夏利車上下來的,身後還跟著個保鏢樣式的有錢男人,就這般熱情,難以自已,甚至雙眸中都透著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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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果然,金錢讓女人放下矜持。

再漂亮的女人也不例外。

然而吳遠卻清楚,讓江靜放下矜持的那筆金錢,並不是來自於自己。

而是來自於她自己投在股票上的那筆。

江靜激動之餘,全然沒有在意周圍同事們的目光。

此刻她的雙眸之中,全是吳遠。

他還是那般波瀾不驚的樣子。

只是眉宇間,沉澱了幾許男人特有的成熟韻味。

果然不愧是當爹的人了。

江靜經常會從電話裡,聽到倆孩子的哭鬧聲,甚至還偶爾聽見楊落雁那溫柔的聲音。

所以對吳遠,她瞭解得比一般人更多,甚至因此而生出幾許親近之心。

至於他的跟班馬明朝,倒是變化不大,還是那麼的冷酷和不苟言笑。

“吳老板,這次打算住多久?”

“先開個三天。”

江靜眼前一亮,三天這麼短?難道他打算把股票徹底出手了?

但眼下人多眼雜的,她不好多問。

結果就聽吳遠續道:“之後打算租個房子,長住一段時間。”

江靜手下不停,給倆人辦完手續,微笑著目送他們離開。

這下可把江靜難住了。

剛開始聽到吳遠說只住三天,她原本打算直接把電真空股票全部拋掉。

如今已經浮盈三分之一,這時候拋掉,她一點壓力都沒有。

而且可以立刻把本金還給母親,免得每天被親媽在耳邊得波得,得波得個沒完。

可後來吳遠補充說要租房子長住,這可把她給難住了。

這一長住,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把股票賣咯。

這下江靜徹底把不準了。

怎麼辦?

見好就收?還是直接去問人家?

可真要是問了,這人情可就欠大發了。

左右躊躇之間,江靜腦海裡忽然靈光一現……

吳遠兩人進了房間,放下行李,剛喝口水,歇口氣,窗外的夜幕就降臨了。

和北崗黑漆漆的夜色不同,這裡燈紅酒綠,華燈初上。

夜生活剛剛開始。

吳遠正準備打電話叫點晚餐上來,門鈴就響了。

馬明朝起身打開門,就見江靜一件寬鬆T恤衫,外罩著揹帶牛仔褲的打扮,出現在門口。

“江小姐?”

江靜踮起腳尖,衝房內伸伸腦袋:“吳老板,可否賞個臉,給個機會,一起吃頓飯?”

吳遠起身道:“江小姐何必這麼客氣,你的服務態度已經讓我們感覺賓至如歸了,何必破費給我們接風洗塵?”

“你們不是想租房麼?正好我手上有一套還不錯的房子。”

“這樣啊,那行,走唄。”

馬明朝脖子一縮:“老闆,我就不去了。”

吳遠隨口道:“一起去,我請客。”

馬明朝衝著倆包袱努了努嘴,吳遠當即明白過來:“也好,你在房間叫個餐。”

這陰差陽錯的,弄成孤男和寡女了。

江靜不由一陣臉紅心熱。

連帶吳遠出門,都走的是員工通道。

吳遠心想:得,我一個大男人,坦坦蕩蕩的,成見不得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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