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元起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會會王鐵珊,看看他這個直隸都督到底值多少錢!”

陳訓恩道:“大人去見王鐵珊倒不急於一時。現在府院之間矛盾還沒有激化,王鐵珊對直隸都督一職還抱有很大幻想。而且孔夫子曾過‘血氣既衰,戒之在得’,王鐵珊現年五十有半,正是貪戀權位之時,怎麼可能甘心就此歸隱做富家翁?即便真能用金錢動他,那得花多少錢?”

楊傑插話道:“自宋元以來就有‘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謠諺,至於天下督撫之首的直隸都督,自然要遠勝知府多多,為官一任怎麼也能撈個大幾十萬元吧?要想讓王鐵珊放棄直隸都督職位,估計至少也得這個數吧?”

孫元起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大幾十萬元?這可相當於中等省份一年的教育經費!即便用來養兵,也足夠標配混成協一年的花銷。

陳訓恩見狀笑道:“大人自然不用出那麼多冤枉錢。按照袁項城和唐少川的性格,府院之間為王鐵珊督直之事定要僵持好長一段時間。在此期間,王鐵珊會感到就任直隸都督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他的耐心也將逐漸消磨殆盡,直隸都督在他心中的價碼隨之一落千丈。等到那時候大人再出手,絕對會物超所值!”

孫元起道:“這不就類似於老北京人口中的‘熬鷹’嘛!不過彥及你的‘僵持好長一段時間’,大致是多久?五天八天。還是十天半個月?”

陳訓恩道:“怎麼著也得一兩個月吧?”

楊傑也道:“其實先生不必擔心錯過時機,因為不僅我們在等,大總統那邊也在等王鐵珊什麼時候喪失耐心。如果不把王鐵珊擺平。這場戲怎麼好收場?只要我們搶在大總統前面動手,就不用擔心誤事。”

孫元起頭道:“如此便好,近期就請彥及密切關注大總統府和王鐵珊的動向,等到時機恰當,我再前去拜訪王鐵珊。”

事情發展果真如陳訓恩所言,國務院和大總統府為了王芝祥督直之事開始了漫長的扯皮與對峙,從四月底一直持續到六月初。這期間發生了不少有深遠影響的大事。比如京師大學堂改名為北京大學,在名字上和經世大學徹底撇開關係;

比如在四川省最南面的寧遠府會理州發現了巨大的露天鐵礦,因為鐵礦附近長有一棵上百年的大攀枝花。故而被孫元起命名為攀枝花鐵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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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大總統府接到西藏聯豫的來電,稱藏人與漢兵在拉薩開戰,死傷無數。而此時吳克仁率新編第四十九協的先頭部隊經過一個多月的跋涉,已經抵達川藏邊境的巴塘。與駐守西藏桑昂曲宗、薄宗程鳳翔部聯絡上;

再比如新疆南路喀什噶爾哥老會首領邊永福、魏得喜率眾舉事。刺殺了新任新疆都督袁鴻佑。此時新疆與內地交通需要經過甘肅、陝西、山西等地,恰好都在孫系的勢力範圍內,袁世凱只好一方面任命原新疆提刑按察使楊增新為都督,一方面命令趙景行、張世膺等對新疆予以接濟。此舉恰好掩飾了徐樹錚率領新編第四十八協由甘肅、青海入藏的行動,而楊增新在接到命令之後迫於形勢,也開始對孫元起暗通款曲;

……

雖然這些事情都是大事,但稍加處理,還不至於動搖國家根本。所以孫元起並沒有投入太大的精力關注,他的視線還是牢牢鎖定京城中這場沒有硝煙的府院之爭。

待到6月9日。陳訓恩匆匆來報:“大人,據情報稱,大總統府準備繞過國務院,改派王鐵珊為南方軍宣慰使,協助黃克強裁撤解散冗餘部隊。為了讓王鐵珊安心南下,大總統府將撥付給他一筆遠超實際需要的宣慰經費,當然,多餘款項不必上交。”

孫元起眉毛一挑:“喲,大總統府也準備使用銀彈攻勢?看來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陳訓恩笑道:“可不是麼!不過大人不必擔心,或許咱們給不了王鐵珊‘南方軍宣慰使’的名頭,可是咱們手裡錢多啊!換成大洋的話,估計活埋他都沒問題。”

孫元起也豪情滿懷:“彥及的是,那我現在就去用銀子把王鐵珊砸暈,然後送他回老家!”

王芝祥這些天為了直隸都督職務的事情在京城中四處奔波,不停地拜會各位同年故舊、府院當道、參議會代表等,前後輾轉一個多月,卻沒有得到絲毫有用的訊息,府院之間依然僵持不下。為此他食不甘味、寢不安席,直折騰得心力交瘁。此時陡然聽孫元起登門拜訪,不禁大為疑惑:我和孫百熙平日素無來往,他此時突然登門,不知究竟所為何事?

但孫元起身為教育總長、新中國黨黨魁、川陝甘晉四省幕後老闆,是現今響噹噹的實權人物,即便謙虛,也能在全國排前五的位置,由不得王芝祥有絲毫怠慢,尤其是在眼下這個關鍵時刻。聽到門房來報,趕緊快走搶到門外:“不知孫總長大駕光臨,王某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孫元起笑道:“鐵珊兄太客氣了!聽你最近在京中住,孫某渴慕已久,一直無緣識荊,所以不請自來,首先請罪的應該是弟才對。”

王芝祥比孫元起大了將近二十歲,就算孫元起叫他“王叔”也不吃虧。但孫元起職位比王芝祥高了不少,只能叫他一聲“鐵珊兄”。按照官場慣例,王芝祥對此不僅不能覺得屈辱,反而應該感到榮幸,覺得這是一種抬愛,要甘之如飴。

寒暄之後,兩人在正廳分主客位坐定,王芝祥趕緊再次請罪道:“王某到京中月餘。因為俗事纏身,一直沒能到府上拜會總長,反而勞動總長大人降臨寒宅。真是失禮至極,懇請大人海涵!”

“鐵珊兄的是哪裡話?未免太過見外了!”孫元起頓了一頓又接著道:“鐵珊兄所的‘俗事’,莫不是你督直一事?”

王芝祥神情一黯:“如總長大人所言!”

孫元起道:“據最近國務院與大總統府為此鬧得很不愉快,不知鐵珊兄是否有所耳聞?”

王芝祥頓時愕然:孫元起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責怪我敗壞府院關係?還是另有所指?在無法捉摸孫元起真實意圖的情況下,他只好含糊地道:“國務院和大總統府都是軍機要地,先來禁止旁人窺伺,王某一介無職冗員。如何能獲知裡面的訊息?如今聽聞總長大人所言,稱國務院與大總統府為王某督直鬧得很不愉快,頓覺慚悚無地、汗流浹背!”

孫元起面無表情地道:“鐵珊兄是民國功臣、革命元勳。率部從廣西到湖北、從湖北到江蘇,轉戰江南數省,應該知道民國來之不易,南北統一來之不易。現在的責任內閣制更來之不易。大總統與少川總理相知相交近三十年。感情深厚,義氣相投,一直以來國務院與大總統府之間也是和諧友愛。長此以往,民主自由、國富民強都會指日可待。

“然而最近國務院與大總統府為了鐵珊兄督直之事鬧得很不愉快,於公則因府院之爭導致政務廢弛、國本動搖;於私則大總統與少川總理的交誼出現裂痕。有識之士聞聽訊息無不痛心疾首。作為事件的核心當事人,不知鐵珊兄有何高見,化解當前國務院與大總統府之間的僵局?”

果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無奈形勢比人強,在孫元起逼迫下。王芝祥只好道:“現在聽了總長大人的訊息,才知道為了敝人的俗事。居然使得大總統和少川總理交誼有損,並且導致政務廢弛、國本動搖,王某真是罪孽深重死有餘辜!事已至此,王某願以一死以贖罪愆!”

孫元起冷冷地道:“現在已經民國,講究的是民主自由,並無‘君憂臣勞,君辱臣死’之,所以死就不必了!不過為國家民族計,弟懇請鐵珊兄主動辭去一切職務,儘快宣佈退隱,以此避免國務院與大總統府之間矛盾激化。”

王芝祥不由得目瞪口呆:“這——”

孫元起繼續道:“弟知道鐵珊兄為官清廉,囊橐蕭然,一旦歸隱妻難免有飢餒之苦,所以弟願奉上三萬元作為仁兄購置土地廬舍之費。”完從懷裡掏出支票本,就要開具支票。

王芝祥急忙伸手攔住孫元起:“王某歸隱與否,何須百熙總長破費!”

孫元起道:“五萬!”

王芝祥仍舊不肯鬆手。

一直侍立在孫元起身後的楊傑此時突然道:“先生何必破費如此!學生聽,去年年底某人收買馬步周刺殺燕晉聯軍司令吳綬卿,花費也不過兩萬兩銀子,難道半年之間價格長了如此許多?”著便向腰間的駁殼槍摸去。

王芝祥頓時感覺一陣寒意,連忙改口道:“王某歸隱之費,就不用勞煩總長大人了。如果總長大人真要有心,不妨贈送1%漢冶萍公司的股票,作為在下養老送終之資。”

華熙銀行取得貨幣發行權時,漢冶萍公司的股票價格先是猛漲了五成;其後發現攀枝花鐵礦,漢冶萍公司的股票再次暴漲一倍以上,如今中華工業機械公司持有的60%漢冶萍股份至少價值1000萬元。王芝祥想要1%股份,就相當於18到0萬元,端的是好算計!

孫元起呵呵冷笑道:“股票你就別想了,最多10萬元,否則鐵珊兄就當孫某沒來過。”

王芝祥臉色變幻半天,最終鬆開手無奈地道:“好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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