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缺口這個問題,老生常談了。

從去年平定三府開始,陸淵就一直受這個問題困擾。

如今一年多過去,這個問題依舊得不到解決,弄到此時,成了他開國的拖累。

不過好在如今朝廷冊封他為長沙王,正式得以開國,原本的名分問題解決了,這事也就好辦了。

因此聽到孫思文的話後,陸淵此時便道:“科舉之事,等我接受冊封,開國之後,便會下詔。在國境之內,廣開恩科,以此選拔官員。

至於如今朝廷中樞所缺之官,各部各司所缺主事,可挑選地方精幹之官入職,先行搭建起各部司框架。

他們離去之後,所缺官員,地方再行提拔。

先把朝廷和地方府縣的框架搭起來,安排好各部各司、各府各縣主官,維持上下運轉。

剩下所缺之基層做事之官,等開了科舉,再有那些新官去充任。”

選拔官員,對於此時的陸淵來說,算是最好解決的事情了。

只需開個科舉,自然有那以千百計的秀才舉人,如魚歸海一般,湧來為他效命。

然而聽完陸淵的話,孫思文卻沒那麼樂觀,而是略帶愁苦道:“大王,新開科舉,這是可以解決用官之缺。可如今我洞庭郡內,歷經多年戰亂,地方疲憊,百姓流失。

生民飢飽生存,尚且艱難,又何談讀書了。

這些日來,臣查閱地方送上來的籍冊文書。

清點過後,發現如今四年喪亂下來,我洞庭舉郡之內,江南九府之地,地方有秀才功名者,不過兩千三百餘。

就這點秀才生員,面對多達一千七百餘的官員缺口,根本不足以用事。”

陸淵聽到這話,也不由大感頭痛,然後問道:“洞庭郡士子如此之少,往年何以維持那麼龐大的官員?”

孫思文答道:“我大越諸郡,除了臨海、豫章兩郡之外,其它各郡,歷來文風不盛。往常時候,朝廷多是選拔臨海、豫章兩郡士子,以分派往各郡為官。

就如臣,當初考中舉人之後,便從豫章郡分派到了洞庭郡。

而似臣這等臨海、豫章兩郡的籍貫的官員,足足佔據了大越各郡官員半數。剩下半數,才是由其它六郡士子充任。

如今大王建立新國,郡內那些臨海、豫章兩郡籍貫的官員,多有棄官而去者。

此類士人,家卷宗親俱在臨海、豫章兩郡,為朝廷所制,皆不可信。

故而大王若選官,除非願意日後皆心向大越之臣,否則是無法從朝廷那邊獲得援助了。

可若無臨海、豫章兩郡士子,洞庭境內官員又缺乏,找不到合適人充任。

該如何決斷,唯請大王裁決。”

沒有足夠官員,陸淵建立的長沙國就無法運轉。

可如果只找朝廷討要官員,那他在長沙國算自己的,還是算朝廷的?

這個事情太難決定,孫思文根本不敢擅加決定,只能請陸淵這位國主,自行選擇了。

而陸淵聽完,也是沉默。

這幾年洞庭郡因為戰亂,元氣損失的太慘了。

不僅戶口從巔峰時的六十萬戶,三百萬人口,跌落到了現在的三十六萬戶,一百八十萬人口,損失近半。

就連地方上的文人,也在接連的戰亂中,不是被亂兵所殺,就是搬遷出去,逃到外郡了。

所以弄到現在,等陸淵開國,清點下去,全國秀才竟然只剩下了兩千三百多人,足足一個文化荒漠。

面對這麼一個百業凋敝的場景,陸淵心中只能長嘆,仔細思索之後,最終道:“朝廷士子不可用,但不屬於朝廷的士子,總是可用的。

如今南海國、寧海國立,此兩國雖然也遭了戰亂,但已過去數年,早已恢復太平。

尤其是南海國,先前被靜海國入寇時,所受影響也不深,如今早已恢復了底蘊。

我與此二國結盟,可遣人出使兩國,具陳厲害,請這二國允許國中士子,來我國科舉,出仕為官。

以這兩國現今情形,當會同意的。”

當初陸淵和嚴望秋、蘇玄歌結盟,就已定下了守望互助的盟約。

此兩國更是允諾,會大力支援錢糧、幫助陸淵維持國中,用以抵禦北方周國和越國的威脅。

如今陸淵國中缺少官員,再發文過去,請求幫助,這二人大機率是不會拒絕的。

孫思文聽到陸淵的折中辦法,微微愣了愣,隨後點頭笑道:“若是求助南海、寧海二國,當無問題了。”

旁邊崔長青也是莞爾一笑,打趣道:“曾聽聞南海、寧海二國初立,原先南海派、九川劍派的那些江湖武人,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紛紛搶佔兩國要職。

不僅佔據了大半朝中官位,便連地方官府,也被安插親信,根植黨羽。

據傳,此二國立國才不過半月,原本兩郡的地方官員,就有過半被遣散逼走。

如今兩國國內,無數文人士子,都對此大失所望。

若大王發出求賢之令,此二國士子聞之,必歡欣鼓舞,不避千里之遠,往來投之。”

孫思文與崔長青之所以如此發笑,主要還是南海派與九川劍派這段時間做的事情,是在太過亂來,吃相難看了。

不同於陸淵一窮二白,一把手建立如今基業,沒有太多牽鉗制。

南海派與九川劍派建立,都超過了千年。

這麼長久時間下來,兩派弟子都已過萬,其中利益糾葛,不知分出了多少派系。

如今兩派化派為國,嚴望秋與蘇玄歌吃下了最大好處,成為了王室。

那他們底下的那些長老弟子們,甚至門派附庸們,是不是要給出足夠利益好處,用來安撫?

不然原本屬於大家的門派,突然變成只屬於你們兩人的國家,好處總不能全讓你們佔了不是?

真這樣,還有誰願意,跟著蘇玄歌和嚴望秋做事?

於是出於這方面考慮,嚴望秋與蘇玄歌,不得不將國中大半官職拿出來,作為利益蛋糕,分給自己手下的那些人。

但南海郡與鬱林郡就這麼大,都不過十府百縣,就算如今建國了,多一個中央朝廷,又能有多少位置分給手下人?

他們每人手底下,可都有千百人眼巴巴看著,等著撈個官位呢。

於是為了湊出這麼多官位,嚴望秋與蘇玄歌不得不選擇,將原本的地方官員裁撤開除,空出大半位置來,用來安置手底下的親信。

而這種行為,他們還美名其曰,清理朝廷影響,與天下萬民分利。

至於萬民是誰?

那自然是他們的門親故舊,親朋好友了。

這麼一種行為,自然噁心壞了兩郡地方文人。

原本南海、寧海開國,兩郡地方士子也並不怎麼抗拒,甚至隱隱有些期待。

畢竟兩國建立之後,外國的世子,自然就無法來他們本郡做官。那麼兩國選拔官員,自然也就只能選擇本國的人了。

而上面孫思文已經提到過。

原本地方上,一半的官員都是由臨海、豫章兩郡的士子佔據的。

如今這一半的名額空出來了,他們本國的士子,自然就可以去爭奪了。

這種大好事情,對於那些當地文人,自然歡欣鼓舞。

可如今嚴望秋與蘇玄歌一方操作,不僅把那空出來的近半名額佔了,還把他們原本剩下的一半,也給佔了不少。

自己原本期盼的建國好處沒了,反倒自己的利益受損了。

你說說,兩郡地方的文人士子,能開心就有鬼了。

怕是文壇之中,那些文人士子私底下,對於兩國都怨聲載道,暗罵暴君了。

也正是在這種輿論風潮之下,南海、寧海二國的一系列作為,迅速的傳遍天下各郡,已為世人所知。

而孫思文與崔長青作為傳統文人,自然對兩國這種武夫作派,大為看不過眼。

此時見陸淵提到,便忍不住譏諷幾句。

譏諷的同時,兩人也不由慶幸,自己遇到的是陸淵這位國主。

不然碰上嚴望秋與蘇玄歌那種江湖武夫,別說成為宰相,執掌一國了。

怕是連官都沒得做,只能打包袱回家,做個田舍翁了。

陸淵看著自己兩位宰相這般態度,也不由無語,隨後無奈笑笑:“南海、寧海兩國文風,雖然也如我國一般不盛。但舉國秀才加起來,六七千人還是有的。

這六七千人中,只要有過半來我國,再加上我國士子,應足夠用了。

就算最後還有缺乏,但也因影響不了大局,日後再慢慢填補進去就行了。”

孫思文點頭道:“大王明睿,求助南海、寧海二國,如此選官一事,便無問題了。”

陸淵笑道:“既然如此,那二位便回去準備吧。開國儀典,禮制選擇,出使之事,科舉準備,這些國政,都要兩位忙碌。孤在此拜謝了。”

陸淵說到後面,起身向兩人行了一禮。

軍務方面他沒什麼問題,但政務方面,沒這對翁婿幫助,那還真弄不轉。

自己強行去弄的話,最好情況,也不過是南海、寧海第二,甚至可能還不如對方。

所以不管是出於情分,還是出於需求,這一拜都真心實意。

而孫思文與崔長青哪敢受此禮,連忙避讓,口稱道:“我等受國主所重,託與國事,敢不殫精竭慮,為王效命。不敢受大王此禮。”

如此,在一派君臣相得的氛圍下,關於開國之事,便定下了框架與基調。

……

有了大致的目標,以孫思文與崔長青的效率,自然迅速的執行了起來。

長沙府內各大裁縫繡娘,被召集徵用,各大布行的布匹,也被採購而來。

新朝要有新氣象。

陸淵既然開國,自然要準備新國的官服王袍,確定自己的服色禮制。

如今距離正式開國,還有段時間,雖然依舊倉促,但弄出一些簡陋的朝服王袍,臨時拿來用一用,還是可以的。

最起碼新朝一些重要的中央官員,需得穿上自己的服色官服。

不如此,如何明示正統,如何表明自己和大越的區別?

難不成像南海、寧海二國一樣,國主披一件黃袍,底下大臣穿著亂七八糟,形制都不一樣的各類服袍,像個草賊亂寇一樣,開國登基嗎?

真這樣,那孫思文和崔長青真該找塊豆腐撞死,白讀這麼些年書,白當這個宰相了。

而除了準備新朝服色外,修建在長沙府外的祭天之壇,也在徵集的民夫加班加點下,按照正規形制,開始籌備著。

服色禮制、受位祭天,開國建邦最重要的兩條事情,便在兩位宰相的努力下,慢慢的完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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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這兩件事之外,關於中央官員,那三省六部九寺五監各職司主官,也在他們的推舉之下,迅速的被陸淵下達詔命,從九府地方提拔上來。

不過半月餘,這些中央各部職司主官百餘人,就從地方府縣上抽調了上來。

而他們離開之後的空缺,也重新在地方輔官上提拔,補足了空缺。

雖然底層還缺乏大量的基層官員,但起碼那個框架是搭起來了,維持日常最基礎的運轉,已然勉強夠用。

下面只等度過開國這段艱難時日,等新科舉人們填補進來,自然能緩解用官之缺。

至於這段時間的辛勞。

陸淵開國,他治下近千官員,幾乎人人都升了一兩級,多的甚至提拔了四五級。

而且新朝建立,普天同慶,陸淵如今也不缺錢,自有大量賞賜發下。

升官發財之下,這些官員哪有叫苦的,一個個都歡喜無比,幹勁滿滿。

畢竟現在國內,哪裡都是空缺,你幹的稍微出色了點,就能受到提拔。

這麼個升官的好時機,誰能錯過,誰願錯過?

而就在這一片忙碌之下,陸淵開國的大量準備,也漸漸完成。

……

弘道七年六月十五。

洞庭湖上,上千戰艦泊江而來,如同一片陰雲,覆蓋了整個湖面。

楊景與上官明率領的朝廷大軍,過了一月,總算依約而來,抵達了益陽縣,與陸淵合兵。

而早已接到通知的陸淵,已令人在碼頭之上,接引著一艘艘戰艦上的士兵,輪番下船,前往已經建立好了營寨。

在一片忙碌之中,楊景、上官明、濟慧聖僧、喬康全四人,也終於和陸淵會面。

碼頭內,被清理出來的一處臨湖酒樓上,陸淵帶著藍彩兒,迎接著這些遠來的客人。

“今次我等領兵十四萬,並四位宗師,應長沙王所請,千里而來。”

酒樓內,上官明坐於桉前,目光直視著眼前陸淵,望著這個自己打了許久交道,卻一直沒有見面的人,看了許久之後,問道:“如今甲兵已至,長沙王何日開國建邦,與我合兵北上?”

陸淵微微一笑,搖頭道:“開國之事已經定好,就於本月二十,此是吉日。這一日,我將在長沙府城外祭天。

正式詔告天下,開國建邦,立國長沙。

到時還請幾位將軍、國師,能來觀禮。”

請上官明這些朝廷重員,前來參加開國之典,是陸淵早就計劃好了的。

開國能有這些人在,有他們站臺,將使他建立的長沙國,在名望上更勝一籌。

因為這代表著大越朝廷,對長沙國的承認。

有著這個象徵含義在,無疑能幫陸淵更好的,凝聚洞庭郡的人心。

而對於這個請求,上官明也不至於為難,畢竟國都給人封了,也不在乎這點好處了,微微點頭道:“這無問題。那日我等四人,必會親至。”

只是說完此個,上官明又繼續問道:“長沙王先前有言,開國之後,我等兩國合力攻破益陽縣,除了城中周人。而後便揮師向北,進兵天門府。

如今我等十四萬大軍已至,不知長沙王原先答應朝廷的十萬大軍,如今籌備的如何了?”

在江北天門府,周國有著三十萬大軍。

這三十萬大軍裡面,有二十萬,是周國的精銳戰兵。剩下十萬,則是由李雄麾下的羌兵,還有在西川郡收攏的越人降兵組成。

這支兵馬的戰力可不弱。

如今上官明這邊有十四萬戰兵,江北天門府城中,白夢陽手下也有兩萬守兵。

這加起來,也才十十六萬而已,不過周人兵馬半數。

而先天宗師方面,算上益陽城中的李煙景等人,周人有五位先天宗師。

朝廷方面也是五人,剛剛打平而已。

因此以這個實力北上,朝廷想要擊退周人,收回西川郡,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而已。

能不能收回天門府都是個問題。

所以陸淵、嚴望秋、蘇玄歌他們三人,答應朝廷的三十萬兵馬,就成了朝廷能否收復西川郡的重要力量。

而三人之中,又猶以陸淵的十萬兵馬,最為重要。

誰讓他手中有十萬戰兵精銳呢?

也正是因此,所以上官明他們哪怕心中再不爽,此時也依舊給面子的來了。

人家都如此給面子了,陸淵對此,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推拒,此時便道:“如今益陽城外,我已有六萬兵馬屯駐。長沙城外,也有四萬兵馬。

此十萬人,皆為能征善戰之精銳也。

只待開國之後,大軍開拔,攻破益陽城,拔除此地周人。

那麼我十萬大軍,即日便可北上。”

陸淵乾脆利落的回道。

而聽到他這般說,上官明總算有點笑容了:“善!那我便等著長沙王動兵了。”

旁邊楊景等人,也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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