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韓國行（下）
夜晚的山間道路上，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從旁邊的樹林裡跑了出來。他衣衫襤褸看起來慌慌張張的，身後追著幾頭發出低吼的喪屍，男人邊跑邊發出哭嚎的聲音，他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分開跑喪屍卻偏偏盯著自己，感覺就像是自己被故意針對了似的。
男人不知道的是他身後衣服上有一道鮮豔的血巴掌，濃郁的血腥味引來了嗅覺敏感，聽力敏銳，唯獨視覺比較差的喪屍們的追趕。而且這些喪屍也不像電視裡演的那麼遲鈍，行動快到足以令你懷疑人生，那已經萎縮的肌肉究竟是怎麼爆發出那麼強的爆發力，實在是令人無比費解。
男人拼了命的往前跑，但是過於肥胖的身體和缺乏鍛鍊的原因，讓他的心臟幾乎快要吐出來，而且緊追在身後的喪屍們不僅沒被拉開距離，反而短短數秒間就被追到了屁股後面。
恐懼，驚嚇，絕望。
這一瞬間男人想到的不是家人和死去不久的女友，而是分開前那個同伴露出的奇怪表情——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那個表情的含義了，那是將別人親手推下懸崖的時候，因為良心的譴責而不忍直視的自欺欺人的掩飾。
被騙了！說什麼兩個人分頭跑讓他先走，因為先跑的人動靜大會吸引周圍喪屍的注意。現在才明白他根本就沒有跑多快，故意壓著速度好讓自己衝出來當誘餌，然後他才能藉機逃出生天。
然而男人不知道的是喪屍其實更加偏向追尋血腥味的方向，如果只是聽力就能分辨目標的話，那自然界的聲音可是無時無刻不再發出響動。
而且白日裡喪屍是藉助微弱的視覺和敏感的聽力捕捉活動的獵物，到了夜晚就會用無比發達的嗅覺取代耳朵和聽力，但聽力的功能依舊會輔助它們追殺獵物。對於他們來說身上又有血腥味，還發出這種慘叫的男人就像黑夜的明燈一樣顯眼。
“不，不要啊啊啊！”
男人絕望的大喊著，但最後還是被喪屍趕上了。
那一瞬間他恨極了出賣自己的人，而他人生中的最後一眼是撲到自己的喪屍張開血盆大口，然後向他咬過來的場景。僅僅一口，強有力的下顎就撕開了男人的皮肉，啃噬掉一大塊血肉，後面的喪屍也追趕上來分享這美味的大餐，短短十幾秒時間就將男人啃的只剩血淋淋的骨頭。
…………
山上傳出男人臨死前的慘叫聲。
山腳下都能聽到。
“被幹掉了嗎？”安馳泰坐著纜車安全抵達了山腳下，抬起頭向山頂看了一眼。他深幽的目光沒有半分光亮只有說不出的黑暗和壓抑，他對於算計害死那個胖子並沒有什麼愧疚的心情，他和自己的女朋友同時躲在山洞裡，被發現後卻只有他活著出來，而興趣是體育社的女生卻死在了那裡說明了什麼？
別說什麼為了愛情而犧牲的鬼話。現在安馳泰最不相信的就是愛情和忠誠。倒不如說他暗算那個胖子不僅是為了自己求生，畢竟那種狀態下要麼倆人一起死，要麼拼命各50%活下去的機率衝出去搏一把，他只不過是提前發現了喪屍的一些特點，然後嘗試利用了一番而已。
安馳泰不相信他有錯，因為他從始至終只是提前做了那個胖子想要對自己做的事情。
硬要說的話只能是那胖子自己運氣不好，碰到了比他心更狠而且更敏感更聰明的對手。
也不知道是因為天黑了的緣故，還是安馳泰自己的關係。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旁邊的座椅旁，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全身的疲憊幾乎壓垮了神經，而夜間山林裡的漆黑和壓抑，時不時傳來喪屍的吼叫聲更是讓人繃緊了神經。
安馳泰強打起精神找到附近的纜車工作室，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拿起石頭，向著旁邊的垃圾桶扔了過去。只聽“咚”的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響，工作室內依舊安靜的嚇人。
安馳泰點點頭，看來裡面應該沒有喪屍。
這種野外的工作室一般不會上鎖可以直接推門進去，安馳泰進到屋內後先脫下自己沾滿河泥的腥臭外衣，安馳泰走到房間裡面開始翻箱倒櫃的找起急救箱——最後在床底下找到了佈滿蜘蛛網的急救藥品。
安馳泰又從冰箱裡找到一瓶白酒，來到外面直接坐在地板上，捲起褲腳露出自己被刺穿的一截腳掌。這個傷口是逃跑的時候不小心留下的，也是因為在河邊清洗傷口的時候才發現，那群喪屍對血腥味有著異常的敏感度，連河水中沖淡的血味都能聞得出來。
將白酒澆在傷口上進行消毒處理，醫藥箱裡有專門防止傷口潰爛發炎的藥劑。
簡單的處理完傷口後，安馳泰已經累得不行了，靠在的牆角沒多久就睡了過去。但這一覺他睡的並不安穩，夢裡好幾次夢到了小百合臨死前的樣子。
“我詛咒你們！在痛苦和絕望的死亡盡頭，你們都將回想起我的滿腔怨恨！”
噩夢中的小百合滿臉猙獰，一雙猩紅的眼瞳裡流淌著血淚。
她怒斥著安馳泰的背叛，訴說著自己一番真心竟然淪落到如此下場，還說要讓他品嚐和自己同樣的痛苦與絕望。那聲音裡充滿了對背叛者的無情控訴，句句是淚，字字是血，滿腔痴情錯賦予人的悔恨足以讓人發瘋。
小百合怒斥安馳泰不該如此對她——並發誓要讓他付出代價。
期間，安馳泰數次從噩夢中驚醒又重新入睡。
但只要一睡著就會看到小百合站在一條血河的旁邊，她穿著一身白色沾血的裙子周邊都是不認識的陌生人，她衝自己咧嘴露出笑容，招手示意自己過去加入她。
抱歉啊，我知道當初是自己對不起你，但現在就算是死神擋在我的面前都不好使。李安念是我和她唯一的血脈，也是世界上最後和我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女兒，不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是我最後的精神寄託了。
所以哪怕你真的從地獄裡活過來，卻敢跑來阻止我救出李安念。
那我也只能再殺你一次了。
………………
次日，清晨。
安馳泰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狀態看起來不是很好，眼圈發黑內凹疲憊。經過昨天一夜的休息身體的疲憊緩解了許多，但精神上好像更糟糕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被抽光了精氣神，只剩下一具皮囊在機械的行動著。
但是安馳泰對自己的精神狀態並不太在意，他現在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找到李安念。
“韓國首爾江南區33號北門，聖母瑪利亞與佩洛美思神聖教堂——李安念。”
撐起身體安馳泰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腳底的疼痛感依舊還在，每走一步都會傳出清晰的擠壓痛感。沒辦法，安馳泰只能將另外一隻腳的襪子穿在受傷的腳上，增加厚度減少腳底的硬度，又從房間裡找到一根柺杖，一把開山刀，一個手電筒，以及幾瓶礦泉水。
安馳泰將蒐集到的物資放進了揹包裡，拿起地上散發著臭味的外套披在了身上。哪怕身體早已經破破爛爛，卻還強撐著精神要進入危機四伏的江南區尋找一個教堂，先不說江南區密集的人口度裡會有多少喪屍，光是那個教堂還有幾個活人都不知道。
就這樣一無所知的往裡面莽幾乎和送死沒區別。
可對於安馳泰來說現在自己是不是活著已經不重要了，他的錢，他的命，他的一切都是為了女兒才努力活下去的，如果李安念不在了……那自己也沒必要活下去了。自己找個地方跳海，上吊，又或者是一頭扎進粉碎機裡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就當是給小百合贖罪了。
至於心中的愧疚和懊悔就留到倆人見面的時候再說吧。
“……”
門外的視野看起來很空曠，周圍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音。
看來是昨天夜裡那個蠢貨發出的慘叫把喪屍都給吸引過去了，附近暫時應該沒什麼危險了才對——如此想著的安馳泰拉緊揹包，想要去江南區就得翻過這座山，根據太陽的位置分辨自己所在的方向然後出發，至於手機早就扔掉了——為了吸引喪屍。
出發了，安馳泰頂著滿臉的疲態，一瘸一拐卻又無比堅定的邁出了步伐。他的眼神比起昨天夜裡要明亮了些許，可能這和期待著與女兒相見而給與了他力量也說不定。
經過一番行走後，安馳泰來到了通往山頂的道路上。
這一路走過來可以看見許多東倒西歪的車輛，連續撞擊後遭到襲擊的人類橫死當場。汽車發出的噪音可比人類走動帶動的聲音要大得多，雖然汽車的尾氣會干擾喪屍們的嗅覺，但視覺和聽覺卻相對的更加敏銳，所以最好的辦法就像安馳泰這樣全身塗滿河泥，盡量避免發出聲音，同時要耳聽八方任何異常的聲音都要立刻停下行動。
那些喪屍具有極強的攻擊慾望，即使四肢斷裂也會向你撲過來，只能打穿頭顱才能徹底終結它們。而且普通的擊打頭部攻擊毫無意義，必須打穿頭骨重創大腦——這對於沒有槍械的普通人來說難度太高了，而且就算有槍也不是人人都是神射手。
越往前走見到的廢棄車輛就越多，滿地狼藉不少人類逃跑時落下的物品，安馳泰在這裡蒐集了一些補給品，主要是食物和藥品。但運氣不是很好沒找到能吃的東西，藥品更是一個都沒有，安馳泰只能空手繼續前行。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後，有一座還在冒著火的加油站，附近有好幾具燒焦的屍體。
安馳泰小心翼翼偵查一番周圍後，在一輛翻到的武裝警車裡找到一把霰彈槍——可惜彈藥打空了，安馳泰只能扔掉手裡的燒火棍。
旁邊還有家店鋪看起來可能還有些東西，安馳泰此時肚子餓極了，他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身體的衰弱和精神不振應該也和太久沒有進食有關係。不管怎麼樣得先弄些吃的東西，安馳泰走到商店門口沒有立刻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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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透過透明玻璃向商店裡面看去，發現裡面就像是遭遇了颶風一樣，到處都是散落的商品，顯然已經有人先他一步洗劫了這裡。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安馳泰又看到入口處有一具倒下的男屍，他的身體呈向外爬狀，雙目凹陷，大腿部有明顯的槍傷。
安馳泰悄然摸上去從對方腰套裡找到一把上了膛的手槍，兩個彈匣，以及一個證件照。死者名叫“林榮”是一名便衣警，在隨身攜帶的錢包裡還有一張全家福——上面是幸福的一家五口，但因為血漬的關係，讓這本應該是一張家庭幸福的照片蒙上了一層死亡陰影。
“……抱歉。”
安馳泰對著明顯死不瞑目的警官說了聲抱歉，然後將照片重新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我不知道該說是希望你們一家團聚，還是該祝你家人比較走運躲過一劫。但總得來說你比我要倒黴的多，我至少還能在黑暗裡尋找著一束光不斷前進，而你卻連看到光的機會都沒了——願你的靈魂能夠安息吧。”
說罷，安馳泰繞過屍體推開大門，走進了商店裡面。
店內總體比較封閉只有一個出入口，所有地方幾乎都一目瞭然，只有休息室關著門不知道裡面的情況。
雖然這裡大部分被搶了但地上還殘留著很多東西，安馳泰吃著東西，一邊繼續翻找地圖，卻意外的在櫃檯裡面找到了一份兩天前的報紙，上面的大標題寫著“駐韓美軍夜間緊急撤離，原因不明。”
48小時前美利堅合眾國突然緊急撤離駐韓美軍，間隔不到6個小時後首爾宣佈緊急戒嚴令，所有民眾不得離開住所必須呆在封閉的室內，而在緊接著不到3小時候就宣佈完全封鎖首爾，網路和訊號被軍方臨時強制接管。
這其中要說沒有關係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些和安馳泰沒什麼關係，也更不想牽扯上關係，他只是一心想要找回自己的女兒。但他心底姑且有了個影響，那就是首爾出事的背後很可能牽扯到其它利益，美國人肯定是提前收到風聲跑路，而青瓦屋高層早就知道首爾的事情卻遲遲壓著沒有告訴國民，一直到按不住了才選擇暴力解決問題……很顯然，他們低估了麻煩，高估了自己的處理能力。
如今距離事情爆發都過去48小時了，韓國本土軍隊遲遲沒有動靜——哎，他們總不會秘密搞軍方實驗結果一不小心玩砸了，而且在事態失控前就先把本土的軍隊中樞給葬送了吧？不可能，就算人再怎麼蠢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