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位琉球官員也跟著恭維了幾句,被冷落了整整二十六年的鄭子孝,終於按耐不住內心的欣喜,口中默道:列祖列宗保佑,鄭氏一門枯木逢春,家門復興之日,還會遠乎?

琉球地處中華和日本之間,又不同於朝鮮,可以全心依附華夏。在兩強的縫隙之間,只能以詭譎之道自存。對於琉球的統治階層來說,不但要獲得王的歡心,還要獲得大明和薩摩的首肯。尤其是這裡的“太上皇”薩摩藩,對琉球的滲透堪稱無孔不入。

現在,來了更為強悍的“大宋”,即使是薩摩也對他們心存忌憚,若是能攀附上去,未來鄭氏子弟在琉球必有更大的升遷。家族的繁盛也就有了保證。畢竟僅僅有“士族”的身份在琉球這個國小人稀的地方還不足以長保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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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球南山,知念間切的幾個村落之間。一棵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挺拔聳立,濃蔭蔽日,四周極其安靜,唯聽長長的蟬鳴聲。在這叢林之間,坐落著一處規模不算太大的宅邸。

雖說宅邸不大,但是在當地的無姓們的眼中,卻是格外的神聖。因為這是琉球最高聖地齋場御嶽的主人——聞得大君,在琉球南山地區所住的“御殿”。

聞得大君平日住在首裡的御殿之中,除非年初或者是有什麼儀式,才會回到她所管轄的知念間切,因此這南山的御殿只不過是別墅罷了。無姓們聽村落中的祝女說,從宋國來的“天朝使者”要來此參拜,接受聞得大君的祝福。因此聞得大君在幾日前就回到了在南山,提前做準備。

一隊頭戴紅巾的差役,旁邊跟著幾名女官,排列著整齊的隊伍,抬著兩頂涼轎,穿過樹林前的田埂,向聞得大君的別墅方向走去。正在田間收割早稻的農民,不由地停下手中的農活,向一行人望去——只見涼轎上坐著兩名穿著紅型衣裝,頭戴箬笠遮住面容的少女。

“這是哪家的小姐,來拜見聞得大君加那志呢……”一個年輕的農夫撓頭道。

“哪來這麼多心思,好好幹活吧!”另一個年長的農夫頭也不抬的回道。

差役們又抬著涼轎走了一里地,來到別墅前,差役們頓時表情肅然,便七手八腳的歇了涼轎。兩名少女下了涼轎,踱步走到門口。只見得一名四十餘歲,身著白色襖裙的祝女笑迎了上來。

“敢問來者可是真蜷甲金按司加那志、真鶴金按司加那志?”

“正是,”兩名少女解下箬笠,交到一旁的女官手中。兩人都是頭上高梳著髮髻,綰著金釵,身上穿著福木染成的明黃色的紅型衣裝,內著襖裙,下著百褶白裙,腰繫紫帶。年長些的少女十七八歲,外罩柘垂枝牡丹御姐妹衣,年少些的少女不過十四五歲,卻著繪金鳳凰御姐妹衣。

“樽金,若久不見。”年長的少女微微一笑,“近來身體可好?”

“啊呀,真是折煞奴家了。託二位按司加那志的福分,身體倒也健壯,”樽金陪笑道,“聞得大君加那志正在就寢,二位加那志請在一番座稍候。”

兩名少女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走過種植著各色奇花異草的中庭,在一番座前脫下木屐,走上榻榻米,隨後席地正坐好。

只見這聞得大君御殿的一番座屋內,地上擺著兩遛三尺多高的雪洞燈,正中間高掛著紅紗帳。帳中擺著描金烏木幾桉,上面擺著鎏金銅象塔型的香爐,一旁又擺著明國青花瓷瓶,裡面插著時鮮花草。

年少的少女小聲向年長的少女問道:“真鶴金姐姐,過會兒見到聞得大君加那志,真的不會慌張嗎……”

真鶴金笑道,“聞得大君加那志不過是愛你伶俐,有何可慌的?至於我嗎,前幾年聞得大君加那志還帶著我到齋場御嶽御東回,隨後去久高島參加過祝女的就任呢……這就更不會了。”

“那可不是,聞得大君加那志見了姐姐,可不從三番五次的問姐姐問我那般的問題。更何況,真鶴金姐可是被妹神大人降身過的呢,怕是聞得大君加那志見了也得敬重三分,‘凡人無法理解我的寂寞,我的存在便是為了守護琉球’,這可是姐姐親口說的……”

真蜷甲金一臉崇拜的望向真鶴金,卻只見後者雙手捂住臉龐,嘴裡含湖不清的嗚咽著哀聲叫了起來。

“姐姐你身上不舒服嗎……莫不成,莫不成是……妹神大人附體啦?”真蜷甲金臉色一變。

正說話間,聽得繪著松鶴圖的障子門後,突然傳出來了一個頗有些威嚴的聲音,道:“真鶴金,你來了?”

真鶴金和真蜷甲金連忙擺正好坐姿,低眉順眼的合掌作拜:“真鶴金、真蜷甲金,見過聞得大君加那志。”

竹簾後,走出的是一位身著紅色雲龍紋的大袖衫,高高梳起、已然斑白的髮髻上也綰著金釵,大概五十歲上下的貴婦人。正是先尚永王的次女、當今琉球的最高祝女——聞得大君。

聞得大君走到紅紗帳下正坐好,笑道:“既然沒有外人,在此便不必拘禮。”

“是,”二女禮畢,望向聞得大君。

聞得大君又笑道,“真沒想到真蜷甲金也來了。在首裡,平日一個個也不來御殿看我,今日卻都一併來了。”

真鶴金道,“堂姑母,是我讓她陪著來的。”

“哦?那真是極好的,好久不曾如此熱鬧了。”聞得大君笑道,“那些個祝女們一個個都跟佛頂面似的,哪有你們這些孩子們有趣。我在首裡的御殿也是,一個人孤苦伶仃,勢能住的又遠,只盼個人來說話解解悶。你們來的正好。”

“姑母若是真有此意,”真鶴金笑道,“我和真蜷甲金倒也天天閒著,天天到姑母御殿,替您解解閒悶可好?”

“你這孩子,淨是哄我,”聞得大君笑道,“若不是我叫你們,你們哪裡肯往我這裡來。”

聞得大君咳嗽一聲,又道:“真鶴金,這次使你來南山,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了那位宋國使者參拜御嶽、遙拜久高島一事。”

“啊……”真鶴金雙頰微微泛紅,“是他!”

“不錯,想必你已在冊封美御前加那志的儀式上見過他了吧?”聞得大君點點頭,繼續說道,“眼下久高島現任的祝女中,尤數的你年紀輕,又懂得唐語,宋國使者參拜御嶽之時,你在其中做個通譯如何?”

“那……那既然姑母這等吩咐,”真鶴金嫣然一笑,“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難得見你這般直率,我就放心了。不過這外國使者來我最高御嶽,卻是自天孫降臨後頭一遭,這儀式既非回東御,也自然不是御新下。這祭禮如何,還容得我細想想,今日先不談及此事了。”

聞得大君轉頭看著真蜷甲金,滿是慈愛的目光,接著話題一轉,“你這孩子年紀也不小了,美御前加那志也該給你做個媒吧!若是不嫌棄,你看我那外孫兒朝古如何?年齡又和你相彷,模樣又周正,脾性也好。人品行事,我自然也都是明白的,絕不類他那個和小女離緣、被淨身出戶的混賬父親……”

“姑母說笑了,”真蜷甲金笑道,“真鶴金姐的婚事還未定下來,我怎麼敢先作新婦?”

“你這話說的也是,”聞得大君又向真鶴金道,“聽聞得金武王子有意將你許配給國頭按司家的後生?國頭按司家祖上三代都是救過金丸按司添末續之王仁子(第二尚氏開祖尚圓王神號)一命的,又是當下琉球唯一的異姓按司,門第也算是配得上吧!何況國頭按司和那薩摩人的關係又更是親密和睦。”

聽到這裡,真鶴金不由得神情有些暗澹:“父親確有此意,不過國頭按司臥病在床,又逢宋國的使者大人大駕位臨琉球……”

“看這裡,你這孩子也是可憐,命裡不能早嫁,等正彌身子痊癒再定吧。”

真鶴金眉頭微皺,輕咬下唇:“姑母,還請恕我之罪,我不想嫁給國頭正則。還望姑母為我做主,再請父親三思。”

“這卻是為何?”聞得大君不覺吃了一驚,問道,“這可不是小事,國頭按司家在中山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大門戶,也從無惡名,你還知不足?”

真鶴金搖頭不語。

“莫不成是真鶴金姐有了心上人?”

真鶴金點點頭,道:“妹妹說的不錯。只是我有情有意,他卻未必動心。”

“能讓你說出這般話來,該是哪家的世子?”聞得大君奇道,“莫不成是中城王子?”

“二哥?不會吧,同姓不是不婚嗎……”真蜷甲金剛說了兩句,便想到先尚寧王便是娶了聞得大君的姐姐為王妃,因而繼承大統,不由得連忙將聲音壓低。卻見得真鶴金又是搖頭,便放了心,道:“莫不成是羽地按司家的那位世子?雖說他年紀和你相彷,又博學多才,不過聽說羽地按司已經為他聘了豐見城親方姑父家的二小姐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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