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巡邏了兩趟,已經是日上三杆,吳偉已經沒有耐心了。

石川的店就在這條街上,遠遠看見已經開了門,吳偉就想偷個懶,就對香雲說道:

“雲師姐,我想去我堂哥的店裡喝口水,你先盯一會兒。”

“沒事,去吧,我一個人夠了。”

來到鋪面門前,看門開著,他就直接走了進去,只見石川坐在一個板凳上,呆呆地望著門口發呆,即便吳偉進去了,還沒反應過來。

“大哥,你這是怎麼了?”吳偉問道。

“你沒聞到我這店裡有特別的味道嗎?”石川失意地說道。

吳偉抽抽鼻子,馬上嗅到一股帶臭味的魚腥味,回頭一看,牆角處有一大堆魚片堆在地上。

“到底怎麼了?”吳偉不解地問道。

“好兄弟,我賠掉了,”石川懊喪地說道,“我三十兩銀子進的貨,只收回五兩。”

“咋會賠了呢?”吳偉不相信。

“因為我的魚片都發臭了,誰還買呀?”

“幹魚片怎麼會發臭呢?你是不是進貨有問題,進了假貨?”

“我也是這樣想的,”石川說道,“我就去問那個老闆,他說他的貨絕對沒有問題,是我沒有存放好,幹魚片內有鹽,放在地上會變潮……”

“對呀,那你幹嘛要堆在地上呢?”

“這麼多魚片我不堆地上放哪兒呢?”

“哥呀,”吳偉笑了起來,“你幹嘛一次進這麼多呢?少進點不就有地方放了嗎?”

“可那個老闆說,一次進得貨越多,價錢越便宜,我就把我全部的錢都買魚片了。我算了算,如果買完這批貨,我能賺六十兩……”

“哥呀,你可真不懂行,”吳偉拍拍石川的肩膀說道,“哪有你這麼做生意的?也罷,拿錢買了個教訓,快把這些臭魚扔掉重來吧!”

“那我二十五兩銀子跟誰要去?”他有點不忍。

“誰也不會給你!”吳偉說道“一開始你別太貪心,一天能掙個飯錢就不錯了,以後等你有了經驗,掙大錢的機會有的是……”

“一天只掙口飯錢?”石川懊惱地說道,“那還不如回……山呢!”

吳偉知道他要幹嘛,就勸解道:

“這不一樣,這口飯是你勞動所得,比那兒的錢乾淨,最重要的是,你不會因為這幾文錢提心吊膽的。”

“可我只取富人的錢,我從沒搶過窮人!”

“富人也不一定都是壞人,那怕你搶了壞人的錢,你一樣也是壞人……”

石川不說話了,望著那堆臭魚片發愣。

“我記得你曾教導過我,練武不能心急,要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做生意也是一樣的。”

聽了吳偉的話,石川沒再說什麼,拿個簸箕,來來回回幾趟就把那些臭魚扔掉了。

“你每天只取幾兩銀子的貨就可以了,買完了你還可以多休息會。”

“好吧,我再試試。”

“大哥一定行的!”吳偉打氣道,“我下次來的時候,大哥你一定是滿面紅光迎接我。”

“哥哥我雖然賠了,但哥哥今天請你客……”石川臉上又有了紅光。

“今天就免了吧!”吳偉說道,“等大哥發財了請也不遲,我還有事,回頭見。”

“回頭見。”

離開石川的店鋪,吳偉感慨不已。當初石川千方百計想要將永春智拉下馬,現在石川改邪歸正了,永春智卻自己下了馬。

沒走多遠,只見香雲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拉了他一把說道:

“快走,我們去城中心集合。”

好在他們離城中心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

“自己挑匹馬騎上,一會我們就出發。”阿牛騎在馬上,發號施令道。

街邊站著六七匹馬,吳偉和香雲各找了一匹騎上,跟在了阿牛身後。

今天他們有紀律,吳偉也不敢多問,但看這情形,他知道永春智肯定有了下落,這是去追的節奏。

不一會兒,江姬和肖川竹他們也都過來了,一隊有二十多人的騎兵小隊向東門方向出發。

出了城門,遠遠看見一夥人等在前面,走近一看,是七大家老,人人都身穿鎧甲,一副出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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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審問了昨晚看城門的兵卒,他們承認了,主公是卯時三刻出的城,我們追。”

“哪個方向?”陳阿牛問道。

“守城兵卒說主公朝東去了。”宇文明說道。

“那我們是不是向西追或者向南追?”

“不,我們就向東追,他知道我懂兵法,所以肯定不會向西而去,我估計他要去龍泉寺投靠智子大師,我們走吧。”

一行將近三十人的馬隊開始向東風馳電掣般地飛馳而去。

這兒的路道也就一丈來寬,馬隊上路,塵沙飛揚,路人紛紛讓路,一個揹著柴禾的農夫躲避慢了點,被撞的連人帶柴滾進了路邊的水溝裡。

阿牛帶著他的衛隊跑在最前面,七家老居中,江姬帶著他的弟子斷後,沒過多久,他們的身上就落滿了塵土。

連續狂奔一個多小時,追上了無數的路人,就是沒有一個長得像永春智的。

這兒是平原,現在到了深冬,除了道路上,到處都是皚皚白雪,永春智就是發覺了追兵也沒地方躲藏。

眼看都出了平原到達米山了,仍然不見永春智的蹤影,大家都開始懷疑軍師了。

忽然,江姬一下子勒住馬韁,調頭向後去打量路邊站著的幾個人。

一位是個老者,被一個年輕小夥子攙扶著,不遠處還有一個老和尚。

江姬瞧了一眼那個老者和年輕人,將目光落在了那老和尚的身上,目不轉睛地說道:

“阿禮,快去通知前面的軍師,主公找到了。”

“是!”

吳偉看了一眼那個老和尚,差點沒笑出來,那個和尚臉上皺巴巴的,眉毛都白了,就算永春智再會偽裝,也不會偽裝成這樣吧?

江姬下馬向那老和尚走過去,所有的人也跟著下了馬跟了過去。

在跟那老和尚不到三米的地方,江姬忽然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說道:

“請主公留步!”

一看師父都這樣做了,所有的徒弟哪敢有什麼疑問,也學著師父的樣子施禮道:

“懇請主公留步。”

“阿彌陀佛!”那老和尚微微一驚,施禮道,“施主定是認錯人了,貧僧乃出家之人,並非你們的主公。”

話一出口,吳偉立即就明白過來,就算這不是永春智,也絕對是個偽裝的老人。

正說著,跑在前面的人都折返回來,也一個個地跟在後面跪了下來,阿牛的護衛隊,將那老和尚團團圍在中心,一個個地爬在了地上。

“請主公回家!”

永春智知道已經暴露,也不再說什麼,像一尊雕像似地一動不動站在哪兒。

古城慶走上前來,將外袍向後一甩,做出要跪的姿態,說道:

“論輩份,我是你長輩,我不應該向你下跪,但是,為了我月州一千多萬族人,我以臣子的身份向你下跪,請主公回家!”

說著,古城慶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所有的人馬上附和道:

“請主公回家!”

永春智並沒有手忙腳亂地上前扶起自己的外公,反而雙腿一盤,在地上打坐起來,雙手結印念道了一會兒,這才慢慢說道:

“我永春智殺人無數,罪孽深重,已在佛前許了願,發了誓,今生今世在佛前誦經贖罪,至死方休,如果你們硬要拉我回去,我只有以死謝罪,如果你們下不了手,請借我一把刀用用。”

“主公!”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們還能說什麼呢?所有的人開始面面相覷,看誰能有辦法扭轉時局,看沒人說話,大家都將目光投向站在最後面的軍師,如果連軍師都沒有了辦法,這件事就得徹底謝幕了。

軍師仍然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眼觀鼻,鼻觀心,撫摸著他那縷稀疏的山羊鬍子。

也許他感覺到大家都在望著他,只好開口道:

“既然你已許願出家,我們也不能強人所難?”

軍師的話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澆滅了人們心中最後一點希望之火,一個個地像戰敗的公雞,耷拉下了腦袋。

“不過,我有一個建議。”軍師話鋒一轉,說道,“你說你出家是為了洗脫自己的罪惡,這我信,但你想過沒有,當你退出月州生靈塗炭的時候,這宗罪又會算到誰的頭上?

所以,我給你個建議,我們不妨礙你唸佛修行,只是別去寺院,你可以在永春山自己的家裡修行,這樣,你即可以修行贖過去的罪責,又可以避免犯下新的罪惡,兩全其美不好嗎?

我可以向你保證,從今往後,我們不會再讓你做任何你不樂意的事,至於宗中事物,你想過問就過問一下,不想過問可以完全不用理會,這樣不好嗎?”

軍師的話,又燃起了大家新的希望,又齊聲請求道:

“請主公回家修行!”

懇求聲一聲接著一聲,足足持續了一分多種,永春智終於站了起來,什麼話都沒說就往回走了,其他人只好牽著馬,跟在他身後徒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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