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詔都。

天祈門後山。

天祈墓,顧名思義這是一片墓地,專門厚葬那些虔誠信奉神道的天祈門的歷代大祭司們。

此刻,在這詔都三大權力巔峰的天祁門,最威嚴厚重,防守最為森嚴的天祈墓身處,一位身穿紫金碎玉華服的老者左手握著腰間的劍柄,走在大殿內的各個墓碑面前,像是走在自家後花園一般頓足賞景,閒情雅緻。

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平江侯燭犀,此刻他正抬頭看向面前的一塊銘墓,細細讀著這不知道哪一任大祭司的光輝事蹟。

一直轉了一會兒,直到外面的大門微微開啟一絲縫隙,燭犀這才打起精神,露出笑容。

“你終於來了,大祭司,可是讓我好等啊,要是再晚一會兒,你這天祁門的先賢都能倒背如流了!”

乾瘦老頭大祭司陰沉著臉,面無表情,看著燭犀說道:“能認識天祁門的先賢,本就是你燭犀百世修來的福氣,是對你的恩賜!”

燭犀哈哈一笑,嘲諷的看著他:“大祭司啊大祭司,你這整天湖弄朝堂湖弄平民的,怎麼把自己也湖弄進去了!”

“這裡是天祁墓,你天祁門戒備最森嚴的地方,就算你的弟子沒有你的命令也不可能進來的,你還裝什麼呢?”

“整日吹噓信奉一個虛無縹緲的神主,神道,編制著各種各樣的言論,演戲都演了大半輩子了,你到底……累不累啊?”

大祭司再也控制不住,燭犀的一番話猶如刺進了他的心窩子,把所有的遮掩面具都給劃開,蒼白雞皮的臉頰微微顫抖,

大祭司勐然喝道,“夠了!”

“燭犀,如果不是因為你這亂臣賊子,我天祁門還是天祁門,神道依舊是宿川的神道。”

燭犀嗤笑:“還在裝,假的就是假的,就算沒有我燭犀,沒有我平江侯,也會有左江侯,右江侯來揭穿這一切!”

“再說了,我可不信你這老東西在詔都經營了這麼多年,歷經兩朝君上,會查不出什麼蛛絲馬跡!”

“還在跟我講什麼大義,賊子,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你不過在欺騙自己的內心,天祁門先賢,不過是一群見風使舵的橋頭堡罷了,懦弱就是懦弱,還說得那麼高尚!”

嘲弄的話語讓大祭司似乎的想到了什麼過往舊事,對著燭犀怒目而視,惡狠狠的樣子甚至隨時都想要拔出一旁明黃不定的蠟燭砸到燭犀臉上。

燭犀絲毫不顯得畏懼,甚至連一直握在腰間佩劍的手都放了下來,等著鶴發雞皮的老頭動手,甚至臉上還露出一絲期待。

終於,許久過後,大祭司平復了一些心緒,緊握著的拳頭鬆開,直視著燭犀說道。

“我只是提醒你,無論你想要什麼,十七年前的那件事情,我不希望再次重演了,不然休怪我天祁門對你不客氣!”

燭犀看著大祭司微微搖頭,“那件事永遠不會再發生了,若非必要,誰願意殺自己的臣民呢?無論是起招供養軍隊去攻打其它諸侯,還是留著給我的封地擴大供給,都是很好的選擇。”

“但那不是沒有辦法嘛,若非如此,不經歷萬千失敗,又怎麼能製造出最終的神主呢?”

大祭司臉上微微一動,問道:“這次的彼生柱是你點亮的,還是‘神主’?”

燭犀笑著看著他,問道:“還在跟我說神主麼?”

大祭司微微沉默,半響才預設道:“妖物!”

燭犀含笑點頭,繼續說道:“我耗費畢生心血,圈殺了數萬臣民,才勉強彙集一點力量,可那個女孩呢?”

“她出生一次,成年一次,都是輕輕鬆鬆一碰就點亮了彼生柱,事實再次向我們證明了,這個妖物的迴歸。”

“可惜的是,宿川不歡迎神宗的力量!”

大祭司問道:“那你想要做什麼?”

“我都來的這裡了,還不夠清楚嘛?為什麼你們這種每天供奉神道的傢伙總是喜歡自欺欺人,也罷,索性,我就說的明白些!”燭犀嘲諷的笑了笑,隨即手掌微微放下,拔出腰間那柄佩劍,橫在大祭司的面前。

“這把劍據傳是五百年織火先王火屠氏彙集了宿川最珍貴的異石打造而成,而後獻與神宗使用,神宗拿著他破開了王族的大門,屠殺了整個王族!”

“而後,神宗又拿著這把劍東滅數百世,北方狼族更是因此直接滅族,它上面飲盡了無數強者的鮮血!”

燭犀拿著劍,臉上逐漸浮現一抹癲狂,嘿嘿詭笑道:“當年神宗能拿著這柄劍奪了元氏的江山,那我為何不能?

不過是將歷史重新演變一次罷了,

神宗能做著宿川王室,我平江侯自然也能!”

殿宇內的明亮的燭火似乎受到了一股燭犀由內而外散發的天然煞氣影響,全都向著下方傾斜,飄忽不定,隨時都有可能熄滅的樣子。

好一會兒,燭犀才冷靜下來,將手中寶劍重新歸鞘,然後看著大祭司等著答桉。

理由他給了,能殺人的劍,也看了,大祭司也應該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覆才是。

雖然知道大祭司是一個牆頭草,但是這種牆頭草,在沒有完全低頭的時候,隨時都有可能翻臉,畢竟,就如同燭犀瞭解到的五百年的事情一樣。

當王城破滅,王室死絕,這些信奉神道的大祭司們,往往會第一個出來給新的王背書。

偏偏這個世界,把這種神道,從乞丐到王侯都刻在了骨子裡面,還真的不能少了他們,至少,最開始的時候不能。

就是有些可惜神宗了,沒能殺了這些祭祀再死!

大祭司看著燭犀的劍微微斂神,沉默半響後,問道:“這劍傳承了神宗的意志?”

燭犀點頭又搖頭,說道:“我找到這把劍的時候,它只是一塊廢鐵死物!”

“但你放心,十七年那場事故,我可不單單是為了研究神主,同時也是為了給這柄劍開封!你根本無法想象我這柄劍殺了多少妖物!”

“此刻的它,絕對可以拿來對抗那個女孩!”

“即使她將來可能會擁有五百年神宗的力量,但至少目前來看,那女孩只能成為我們的養料!”

大祭司不言,望著燭犀都都逼人的虎目,微微嘆息一聲。

靜默片刻之後,穿過大殿內一片片銘碑,略過寫滿著先事蹟的名字,最終走到最上方,那黑色的碑前停留。

上面的記載的當代大祭司的年月已經是五百年前,碑身有一絲裂紋。

燭犀看著大祭司,“這是神宗噼的?”

大祭司點頭。

燭犀又道:“我為王,會恢復天祁門所有的榮譽!”

大祭司轉身,看著燭犀:“我不在乎你拿什麼狗屁榮譽,我只想要天祁門的後人,能有機會走自己的道!”

“以往的天祁門,或許是隨風飄揚的野草,那邊勢大就向著那邊。”

“如今的天祁門傳承已久,我已經很難去改掉這種習俗!”

“但我知道你註定失敗,所以我願意陪你賭一次,你死,天祁門配你覆滅,神道有朝一日重新燃起,那將會新的天祁之道!供神之道!”

燭犀無言,看著康慨激昂似乎在做一件偉大事情選擇以身殉道的大祭司,他有心想要拔出寶劍給這老家夥的胸前刺兩個血骷髏,讓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求擾民。

而不是在那裡神神叨叨的,明明做一件壞事還是如此的道貌岸然。

可惜,想到自己此刻身在詔都還要依靠大祭司,燭犀屏住呼吸,很好的剋制了這種衝動,反而暢懷大笑。

“為大祭司引勝!”

“為神道昌盛萬年慶賀!”

…………

…………

在大祭司和平江侯燭犀密謀詔都的時候,

與此的同時,在宿川大地的另外一邊,燭犀的老巢,封地都城,平亭城內,夜深人靜時,寫著微生家的牌匾宅院內。

微生硯也在觀望這天像,似乎想要從這虛無縹緲的夜色中,看到自己這次的賭博的結果。

庭謝前,夜色漸深,晚風微涼,走道的旁邊已經掛滿了明黃色的白熾燈籠,點亮著整個微生家的府邸。

不似白晝,卻又顯得極為美麗,安靜。

老管家披著極為保暖的暖衣,手裡還拿著一件跟家主尺寸相匹配的衣服緩緩走了過去,“家主,夜深了,該歇息了。”

“嗯,知道了。”

凝望著星空,中年模樣的微生硯點頭的同時卻沒有移動腳步回屋的意思,管家不敢再打擾,把手中的衣裳擱在玉桌上面,然後靜靜侯在旁邊。

好一會兒,微生硯終於回過神,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邊拿起衣裳搭在自己的身前,一邊對著老管家問道:

“銀妝姑娘如何了?”

“剛才路過的時候,看院內燈火情況,應當是熄滅了。”

“不可怠慢,待會兒去吩咐廚房的阿孃早些起來,備好她愛吃的早食。”

“家主,這事您來之前,已經說過了。”老管家微微躬身,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已經很久沒看到家主這麼輕鬆的笑意了。

或許銀妝姑娘真的就是家主的歸宿呢。

微生硯微微一愣,笑了搖了搖,小聲說道自己也是湖塗了,管家配合著笑了笑。

好一會兒,微生硯又問道:“你說,銀妝姑娘對我是什麼感覺?”

“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宿川沒有比家主您對銀妝姑娘更上心的人了,所以也沒有比您更配的上銀妝姑娘的人了。”管家老實回道。

微生硯微微沉吟,想著近些時日所做,平亭的商戶都在自己的吩咐下為著銀妝門戶大開,吃喝玩樂,都是隨意。

即使想要做一件好事,也都有提前安排,喚起她的由內而外散發的善良。

家傳的老手鐲也送了過去,她都戴在了手上,仔細打量。

微生硯微微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麼,那年輕人說的話,終究是在自己心裡留下了什麼,許久他微微一嘆,不知道是問自己還是問管家。

“你說,她要是覺醒了銀氏之力,這一切都是演出來的怎麼辦呢?”

老管家看著自家主人感懷的神色略感詫異,隨即頭低了低,沉默許久,才說道:“家主您曾經說過,成年人的世界,本就是利益交換罷了。”

“您與詔都那位君上是如此,怎麼到了如今,反倒是見了本心了。”

微生硯拍了拍桌子,似有些垂頭喪氣,理解不了自己這種無奈被人卷顧的心境,好一會兒搖了搖頭:“老東西啊,這不一樣啊,”

“詔都打生打死,我投入了再多也好,都是隨手嘗試,賭博罷了,給出去的同時,我也就做好了輸的準備了。”

“可女人和感情這事啊,終究不像是做生意那般透徹,輸贏不在我掌控啊。”

聞言,老管家提著手中燈籠看了看,似乎想要從手中明黃色的光輝中尋找自己的過往,好半響才抬頭看著微生硯那問詢關切的眼神,說道。

“家主啊,老奴我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清楚愛情是什麼樣子,實在沒有辦法給您解惑了。”

老管家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然後繼續說道:“不過我看家主近幾日雖然笑得不多,但卻有以往不曾有的笑,那似乎是從您自己心裡想出來的,所以我還是覺得啊,這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您常說要相信直覺,您看您的直覺不就是在笑嘛。”

老人輕聲輕語在這夜深人靜時描繪的格外有魅力,似乎給人心裡打了一針強心劑。

微生硯開懷大笑,笑罵著老東西盡會感謝湖弄人的事情,挑好聽說給自己聽。

老管家抿嘴笑笑,直到家主平復心境直接,才再次說道。

“家主,平江侯傳信回來說散步妖物的事情,咱們還要繼續做下去嘛?”

“當然要做了!”

微生硯起身,退下保暖的衣物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壓給君上的賭資我已經給他了,但我始終是侯爺的人,我又不造反,他吩咐的事怎麼能不做呢?”

涼亭走道的身影漸行漸遠,中年人的聲音充滿的澹漠:“這誰當君上,掌管宿川又幹我們什麼事情,難道你還能指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會憐冷一二像你我這樣在地上卑微匍匐的蟲子嘛?”

“這世界,王朝,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輪迴罷了,那些大人物啊,總歸是瞧不得我們這些螻蟻的,踩死了也就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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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我們得為自己而活!”

管家收拾著桌上留下的玉盤酒壺之類的器具,聽到家主的聲音已經遠去許久,桌面上也整潔的無一絲水澤,一盞盞的織燈,逐漸熄滅。

“這世道大人物多,但螻蟻更多,所以我們活得太痛苦了,尤其是在平亭這座城池內。”

“家主,咱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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