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新生03
“她不是我未婚妻了。”
專宿舍裡, 夏油傑握著遊戲手柄,正全神貫注地操縱著螢幕上的小人躲避陷阱,冷不防卻聽見身旁雙人聯機的摯友以平淡的語氣說出這麼一句話, 頓時手一抖, 按錯了向鍵, 遊戲角色就啪嘰一下摔到坑裡, 死了。
夏油傑:“……”
他青筋暴起,平時總掛著的溫和表情盡數碎裂:“悟,你是故意的嗎?”
這可是一命通關的超難度遊戲!他辛辛苦苦肝了天,總算來到了最一關,結果就這麼死了,還得重再來!
五條悟這個混球, 他這些天來犧牲的睡眠時間都白費了!
“不是,你這麼激動幹什麼,我不也死了嗎。”五條悟絲毫沒壞人好事的自覺, 或者應該說,他的注意力本來就沒放在遊戲上,見螢幕上跳出大大的“game over”字, 他也只是掃了一眼,就無所謂地丟開手柄。
無視了夏油傑充滿殺氣的眼神,五條悟往一仰,上半身砸進懶人沙發中,嘴裡叼著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問:“傑, 我是說真的,她現在不是我未婚妻了耶。”
“我現在想要揍你的情也是真的。”夏油傑微笑著捲起袖子,“這句話你重複兩遍了, 我耳朵沒問題,聽得見。”
五條悟翻了個身,滑落的鏡片,瑰藍眸子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就沒什麼想問的嗎?”
夏油傑一臉冷漠:“沒必要,沒興趣。”
他知道五條悟口中的那個“她”是誰:一個據說只在夢境中偶爾遇見的女孩子,五條悟稱呼“未婚妻小姐”,身份不明,容貌不知,就連姓名,五條悟那家夥都遮遮掩掩拒絕透露。
那副模就好像是把這位不曉得是否真實存在的女孩子,給當成了僅屬於自己的所物,容不得別人窺探。
夏油傑實在不想接茬,因——
“哎,什麼不問我,快點問我,傑,不然我就每天過來騷擾你,讓你永遠通不了關哦~”五條悟順勢胡攪蠻纏起來。
夏油傑:……看吧,他就知道。
“又開始發瘋了嗎,悟?我說你也適可而止吧,就算只是在夢裡,被你纏上的話,也足夠不幸了。”
五條悟不滿:“說了少次,我沒在做夢!而且傑你也偏了吧,明明還沒見過她,就已經斷言她不幸了嗎?我可什麼都沒做吧。”
夏油傑輕放下被他不小掰成兩節的手柄,慢條斯理地冷笑:“什麼都沒做?悟,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
“哈?”
說幹就幹,夏油傑立刻開始數數。
“你第一次提到那女孩時,覺得自己可能碰見了詛咒,於是大半夜把我床上拉起來,將整個專盤查了一遍,但什麼都沒找到,對吧?然你還不死,對著宿舍樓來一發蒼斬草除根,之被趕來的夜蛾老師一拳砸進了地下,結果害得我們連睡覺的地都沒了,被趕到外面露宿一週,這是你幹的吧?”
五條悟嘟噥:“我這不是了安全起見麼,萬一真的咒靈混進來……”
夏油傑打斷他:“再次提起她的時候,你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大正常,簡直亢奮過了,像你這種潔癖的人,居然在祓除咒靈時連無下限都沒開啟,任由咒靈的血液濺到身上,回來時連硝子都嚇到了,以你重傷瀕危。”
“我那是、那是稍微興了點……”五條悟辯解,“傑,你不知道,她當時向我告白了!”
“哦,所以呢,這就是你轟掉五個山、毀壞七棟建築,同時在訓練時將剛剛修繕好的宿舍樓打穿的理由?”夏油傑平氣和,“悟,別嘴硬了,這可不是‘稍微興’的程度。”
五條悟瞪大那雙漂亮的眼眸,反復強調:“是告白,告白哎!你都不知道那家夥喜歡我!”
……自戀狂嗎,這個人。都不知道該說要做這種夢能自滿比較可憐,還是說拿告白這種事出來炫耀更可憐了。
夏油傑想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夢:“……然呢,她到底是怎麼說的,以至於把你給弄瘋了?”
聽到這個問題,像是想起了什麼,五條悟眼中又流露出那種病得不輕的奇異光芒,一開口就是震撼人的發言,
“她求我殺了她——用我喜歡的式。”
五條悟五指慢慢合攏,作出一個收緊的姿勢,垂眸看向如今空空如也的掌:“……就像這。”
“……”夏油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他艱難道,“等一下,你在夢裡,殺掉了她?”
“沒殺掉哦。她只是利用了這次機,很狡猾地逃走了。”五條悟說,“她著很特別的術式。”
夏油傑嘆了口氣:“悟,你當真覺得,這是告白?”正常人都不這麼想吧!
“什麼問題?因她先說了喜歡我,我答應的。”五條悟理不直氣也壯,“傑,你知道的吧,我啊,沒什麼興趣愛好呢。”
這倒是真的。夏油傑沉默地想,因五條悟基本什麼都,所以對於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致,比如他通宵達旦打遊戲,但那也不代表他喜歡,更只是單純的無聊和勝負欲罷了。
“但是那個時候……她把死交到我手上,詢問我的喜好……”五條悟喃喃自語,雪似的碎髮垂在額前,遮住了雙眼,“人用自己的死亡交換,去換取另外一個人的偏好嗎?”
“可是那時候我其實什麼都沒想,回過神來,我就已經……”頓了頓,五條悟隱去了這部分,繼續道,“然我就發現,什麼嘛,這不是恰好證明了自己所偏愛嗎。”
夏油傑沉默半晌,陡然輕笑起來:“悟,腦子病就去治。”
“啊?傑你是吧,笑得這麼惡,這不是能夠理解的嗎。”
沒錯,夏油傑的確能夠理解摯友顛倒四的話語,能讓一向隨而、無所顧忌的五條悟,真真切切觸控到自己的愛好所在,那種巨大的衝擊,估計在他看來,就是最真摯的告白了吧。
“我可沒承認過哦。”夏油傑笑眯眯地回敬道。
“我可以擅自把你的話解釋挑釁嗎?”
“既然說了擅自,就不要再假惺惺來問我了。”夏油傑輕飄飄揭過,“扯遠了,說回最初的話題吧,你不是一直未婚妻未婚妻的喊那個女孩麼——姑且假設她存在,現在怎麼又改口說她不是你未婚妻了?”
“悟,你總算良發現了嗎?”
五條悟揚眉,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憤憤道:“喂喂,不公平了吧,這次明明就是——”
就是深見琉衣提出要解除婚約的。
不過對上摯友看好戲的目光,五條悟強行把這句話咽回去,別過道:“……未婚妻這種銜,沒都無所謂。”
“咦,真的嗎?”夏油傑慢吞吞問。
“傑,你好煩!她都說了喜歡我,這就已經夠了吧,我們可是咒術師,言語的束縛不是比虛名更用嗎?”五條悟再次翻了個身,臉朝下埋進柔軟的沙發墊中,聲音悶悶的,“……反正也不機反悔的。”
夏油傑撐著臉,他覺得五條悟此時的狀態可真是好笑了,以至於剛遊戲被毀的鬱悶也一掃而空。
不吧,五條悟這傢伙真的認,以他糟糕透頂的格,沒了未婚妻這層身份,還身正常的女願意與他保持期交往的關係嗎?
最重要的是,五條悟單面的描述來看,拋去那些添油加醋的濾鏡……那個女孩,分明對他不感興趣對。
慘了,導致他幾乎都要憐憫自己的摯友了,做夢能想象出一個未婚妻也就算了,還他媽是單相思,看來還是五條悟平時得罪的人,遭報應了。
“悟,天真了啊。”夏油傑忍不住笑出聲,“要打個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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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五條悟回答得很果斷,“你這副子很明顯在想什麼壞事吧。”
“半年份的喜久福?”
“一年。”
“成交。”夏油傑神態篤定,“賭約的內容就是:那個女孩,如果不再是你的未婚妻,她第一時間跟你劃清界限,然……”
“——逃離你的身邊。”
“當你再次夢到她的時候,不妨看看,我們倆到底誰獲勝?”
五條悟抬起,定定地看了夏油傑一,接著咧開一個略帶狂氣的笑容。
“傑,你輸定了。”他的語氣溢位十足的自信,“都說了,她喜歡我。”
……
五條悟蹲在牆上,低下去,俯視著站在庭院裡的女孩,不期然地,就回想起不久前與夏油傑的賭約。
深見琉衣還是像上次見到的那,立於陽光之下,透明得彷彿下一瞬就破碎。
她對於五條悟的突兀出現,似乎感到非常驚訝,整個人愣在原地,許久都沒動作,別說喜悅了,連最經常端出來的溫柔笑意都奉欠。
呆呆腦的,像一隻傻不愣登的小山雀。
但這些並不是令五條悟在意的地,他真正感到難以容忍的,是深見琉衣的眼神。
六眼的觀察能力是頂級的,只要他願意,所細微的痕跡都化資訊灌入腦海,而此時此刻,深見琉衣身上,五條悟能分析出的資訊只一個。
——她在透過自己,看著別的什麼人。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明明現在站在深見琉衣面前的,只他五條悟一人,哪怕她的視線其實並未偏移,精準地落在自己身上,可五條悟就是覺得……那雙眼睛裡,沒他的倒影。
“我說啊,你把我當成誰了?”
只不過是晃了晃神,深見琉衣就忽然發現身前了一個人。
十七歲身就碾壓同齡人的少年抱著雙手,自下而上的灼熱視線似乎要將她燃燒殆盡。
深見琉衣微微蹙起眉,露出疑惑的神情,表示聽不懂五條悟在問些什麼。
見狀,五條悟沒什麼感情地扯了扯嘴角,渾身散發著不耐煩的氣息,但卻強行按捺住沒爆發:“你是不是認識什麼跟我那麼丁點相似的傢伙?”
說出這個問題時,五條悟語氣那叫一個不情願,畢竟讓這個對自我的認知“最強”的咒術師而言,說其他人跟他相像,簡直就跟吃了蒼蠅一難受。
所以,換成“丁點相似”這種表述,已經是五條悟的極大讓步了。
深見琉衣這明白他到底在彆扭什麼,頓時哭笑不得。
她承認,剛確實差點把不同年齡的五條悟給重疊成一個人了……不對啊,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吧!
什麼相似,壓根就一模一,五條悟氣的點也莫名其妙了。
於是,深見琉衣無奈地笑了笑,搖搖:‘沒其他人,看的一直都是你。’
由於被剝奪了聲音,能夠無效化異能的宰治又不在這裡,所以深見琉衣都是儘量選用簡單的詞句,放慢了速度做口型,免得五條悟看不懂。
然而這個答案並不能讓他滿意,五條悟肉眼可見地煩躁起來,瞪著眼:“說謊,明明就!”
聽上去很像是在無理取鬧,可五條悟本人應該沒這個意識,瑰藍的眸子裡都快冒出火來了。
不知什麼,深見琉衣覺得點好笑,她溫柔地解釋:‘沒騙你,悟……’
微微一頓。
接著,深見琉衣馬上改口:‘五條君。’
她突然記起來,在年的五條悟面前,自己早就已經宣告兩人沒關係,同時改換成了更加禮貌恰當的稱呼,而面前這位少年時期的五條悟……怎麼說呢,以前,深見琉衣一直以他們是兩種不同的病毒,因此總是將兩個人分開來看待。
但既然已經知道他們倆實際是同一個人,那區別對待就不應該了。
稱呼什麼的,一併換掉,顯得出公平嘛。
五條悟的怒火一滯,雙眼圓瞪,小圓墨鏡要掉不掉地掛在鼻樑上,因過於震驚,倒顯得幾分滑稽。幾秒,這絲怒意開始瘋。
“你叫我什麼?五、條、君?”五條悟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問。
人類對於自己的姓名,總是著極的敏感度,稍微點改變,立刻就能記憶裡扒拉出曾經的稱呼進行對比。
深見琉衣以前只軟軟地喚著“悟君”,雖然一開始,五條悟也覺得,怎麼一見面就喊了這麼親密的稱呼,也不莊重了吧,可其實他比任何人適應得都快。
沒久,他就理所當然地這個稱呼佔據自己的專屬,甚至覺得沒比“悟君”更好聽的發音了——當然,重點不是名字,而是這麼喊的人。
這傢伙到底什麼意思啊,五條悟怒氣衝衝,在怒意中又悄悄升騰起一絲委屈,不就是一段時間沒見,不至於疏到這種地步吧?!
“我給你十秒鐘好好反思一下,要是承認錯誤的話,我就不追究了哦。”青春期少年總是自我意識過剩,五條悟甚至都沒去仔細思考稱呼變更的原因,只是緊緊盯著深見琉衣,蠻橫地提出要求。
深見琉衣不解,她斟酌了一下,五條君——這喊沒問題呀,總不能也喊“五條先”吧?
目前不同年齡段的五條悟暫且同時存在,如果都喊一的稱呼,很容易就搞混的。
梳理了一遍之,深見琉衣覺得自己應該沒失禮的地,因此肯定地點點,對著五條悟微笑:‘沒喊錯,五條君。’
喀嚓,五條悟腳下一用力,地面立刻突兀往下塌陷。
這時,五條悟的表情反倒慢慢冷靜下來,他雙手插兜,話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波動:“這啊,突然間變得這麼疏,是了避嫌嗎?”
深見琉衣:……這個人在說什麼啊?
她上冒出無數個問號。
五條悟揚起一看就很假的笑容:“原因跟那個與我點相似的混賬關吧?因很在乎那個人,所以特意與別人保持距離,在乎到就連親密的稱呼都不允許保留嗎?”
實話說,五條悟的話拆開來每個字都懂,但合起來,怎麼就聽不明白了呢?
深見琉衣張了張嘴,卻苦於發不出聲音:‘沒……’
五條悟刻意垂下眼,不去留意她的嘴型,自顧自地說:“你認識那個人時間了?沒記錯的話——不久之前,我們還沒解除未婚夫妻關係吧?”
深見琉衣怔住。
這話說得,簡直就像是在質問出軌的戀人一……
可問題是,就算這麼一個人,那也是年的五條悟自己啊!哪人懷疑出軌物件,最懷疑到了自己身上的?!
可礙於說不出話,縱然深見琉衣澄清,也顯得過困難,再加之五條悟並不配合,就是不肯看她,努力了一,她只能放棄了。
……要不,等他自己消氣吧。
深見琉衣猶豫著想,年的五條先調節能力就很好,當時被江戶川亂步一通懟,衝出去轉了一圈,回來時就氣消了,恢復成平時吊兒郎當的模,還能笑嘻嘻地反過來安慰她。
既然五條先能做到,沒理由五條君做不到吧?
都是同一個人。
事實證明,五條君就是做不到。
在察覺深見琉衣退幾步,貼地給自己留出冷靜空間時,五條悟整個人都快炸了,他猛地抬起,滿臉不敢置信:“你竟然預設了?!”
“……”這個人是,不要擅自腦補了一大堆不存在的罪名,然強行安在她身上啊!
正當深見琉衣不停在底嘆氣時,天空忽然顫動起來。
整個遊戲是一體的,天幕之上的異動迅速傳導到地面上,深見琉衣猝不及防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穩住身形,就發現五條悟已經瞬移到了她面前,此時正背對著她,仰起,視線聚焦在某一處。
“不要站出來。”他低聲說,隨手取下墨鏡,毫無遮擋的藍眸染上凝重之色。
這股強大的、獨一無二的咒力……可笑了,什麼這裡出現跟他一模一的咒力?!
光肉眼上看,遊戲裡的天空與現實的似乎並無差別,但在震動發,卻顯現出了虛假的一面:整片背景宛如一張薄薄的貼畫似的,被某種力量中間“撕開”,漆黑的縫隙自天幕垂直落下,一直延伸至地面。
這條裂縫僅兩指寬,遠處看,它彷彿是一幅完整畫卷中的墨痕,突兀且彆扭地橫在正中間。
五條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他卻沒看見,在他身,深見琉衣的眼睛被點亮了。
臨走前,亂步先說過,五條先返回東京尋找進入這個世界的“鑰匙”,現在的異狀,是不是表明……他找到了呢?
“……真不爽。”五條悟掰了掰手指,接著對準裂縫的位置擺出了蒼的起手式,“什麼啊,這裡也產‘我的’冒牌貨嗎?”
窄小的裂縫中,突然伸出一對骨節分明的手。
手的主人將裂縫兩端往外推開,就像是平常打開門一輕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縫隙拓展到能容納一個人進出的寬度。
“啊呀,真是的,這裡的建造者不人道了吧,通道裡居然連一盞燈也沒,害得我差點迷路了……”修大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被繃帶豎起的髮絲隨著步伐輕輕晃動,似是落滿的初雪。
十七歲的五條悟毫不猶豫,直接甩了一發蒼過去。
耀眼的藍色光芒亮起,威力驚人的術式一路碾碎地面,朝來人撲過去,將他完全籠罩進攻擊範圍之內。
砰——擊中目標之,立刻炸起滾滾濃煙,深見琉衣微眯起眼,努力集中視線,卻依舊看不清對面的人影。
突然了吧……她根本來不及阻止,五條君也是的,哪一言不合就動手的?!
五條悟下頜緊繃,面無表情,他的手上,已經開始凝聚第二發蒼了。
“我說你啊,應該不以,能用五條悟的術式擊中‘五條悟’吧?”煙塵慢慢散去,影影綽綽間,來人抬手扯下繃帶,與少年如出一轍的天空之瞳在灰霧若隱若現。
他毫髮無損。
“嘛,天真到這種程度,我都不好意思承認這是十年前的我了哦。”雪發的挑青年噙著笑意,打了個響指,“所以,在我動手教訓你之前,麻煩,自覺琉衣醬身邊滾開——可以做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