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撒在伍德郡,映的阿爾文莊園的小山碧綠繁茂。

聽剛才的馬車伕講,在這片小山上,曾經有個伐木場。

大約也正因為如此,這裡的山間道路都挺寬闊平整,而且四通八達。

李風在這幾座只能算大土丘的小山上走了許久。

最後經過一番跋涉,他終於在樹林深處, 發現了一座破敗的小屋。

小屋是由木頭建成的,由於年久失修,現在木屋的外牆已經破敗不堪。

野蠻生長的花草樹藤爬在小屋兩側,它們伸到屋頂,以及整個屋前小院。

李風站在遠處仔細看著,如果除去破敗景象,那這木屋就是他在幻境中看到的那座林中小屋。

這會是那個疑似法拉尼爾的瘋癲鍊金師住的地方嗎?

‘進去看看。’

提起手杖撥開雜草,李風朝著木屋走去。

腳下青草柔軟, 李風邊戒備邊緩慢了走進了木屋前的小院。

可當他的腳剛踏入院子,卻忽然被一股陰冷冰涼的寒風籠罩。

明明是七月盛夏,林間卻忽然颳起寒風。

而隨著寒風一同出現的,還有耳邊陣陣的鬼泣聲。

‘看來就是這裡了。’

忽然陰森起來的樹林中,李風的身形勐然消失不見,他進入了影界。

眼前的一切變得黑白扭曲,木屋好似繾綣繚繞的煙中景象。

與此同時,李風感到原本的寒風消失,鬼泣聲也額然而止。

果然,寒風和鬼泣聲,都是某種結界的效果,只是為了趕走闖入者而已。

但既然有趕走闖入者的必要,那麼這木屋裡面,就一定有東西。

李風握了握手中燧石,將槍調整到最為順手,隨時都可以的發射的姿勢。

然後在影界中穿過小院, 來到木屋前。

由於推開房門的動作, 會與現實世界產生互動,以李風現在的階位, 他這樣做就會退出影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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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風沒有推門,他先到木屋窗戶處,藉著長滿苔蘚落滿灰塵的玻璃,小心的向木屋裡面看去。

在影界,所有事物的模樣都是黑白並扭曲變形的,木屋內也不例外。

李風將視線投入屋內掃視,但下一瞬。

在骯髒的玻璃後面,勐然出現一張扭曲的人臉,與他四目相對。

……

“你是來履行承諾的嗎?你的同伴呢?”

李風當時被那個玻璃後的臉嚇了一跳,但他鎮定下來後,發現那不過只是個“人”。

或者準確說,那不過是個呆在影界裡的幽靈。

此刻,那幽靈竟頗為熱情的邀請李風進屋。

“雖然我大機率已經不是人了,但最近這十幾年,我發現我已經能開門了,快,請進吧先生。”

李風愕然的看到他眼前的木門被開啟,門後是一個熱情歡迎他的幽靈。

黑白扭曲的影界,李風緊緊的看著那個幽靈。

那是一個穿著華麗長裙的女性幽靈, 因是幽靈的緣故,她全身成半虛幻狀態。

她沒有腳,整個身體是漂浮在地面上的。

李風想到了什麼,仔細觀察她的容貌,但扭曲的影像中,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和年齡。

回想傳聞,傳聞中這片山鬧鬼,但卻沒聽說有人因此受傷或喪命。

預估了下這幽靈的能力,似乎傷不了人,或者並不傷人。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李風沒再多做猶豫,握著燧石走進了木屋。

“你認識我嗎?”

走進木屋後,李風問那幽靈。

想著那幽靈剛見他時說的“你是來履行承諾的嗎”這句話,李風認為這幽靈是把他誤認成某人了。

“唔——讓我看看。”

幽靈說著走進李風,沒有感受到幽靈的惡意,李風就那麼站著讓她看。

“啊,竟是一個新的隱匿者,噢你們是叫隱匿者吧?”

那幽靈仔細看過李風後,退回了原位。

李風看她見了陌生人的神態語氣,竟是一點防備的意思都沒有。

就好像自己是她的朋友一樣,這就要開始聊家常了。

“沒錯,信仰影中陌客的超凡者是叫隱匿者。”

李風回了一句,但同時也在心裡盤算起來。

‘同伴,隱匿者,難不成她見過那兩個隱匿者海盜?’

“冒昧問一句,你是阿爾文夫人嗎?”

面對幽靈,李風問出了心中猜測。

“啊~看來你也為了這個而來呢!”

幽靈說著舉起了一本厚厚的黑皮書,她將書的封面展示給李風看:

“法拉尼爾的鍊金筆記。”

看到筆記李風全身僵硬了一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實在沒想到,不用詭計,不用戰鬥。

這本困擾了他這麼久,並讓外界各種勢力為之瘋狂的筆記,竟這麼輕易的出現在他面前。

見李風沉默,那幽靈忽然笑了一下,又嘆起氣來:

“唉——是的,我就是阿爾文夫人,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了。”

木屋外吹過陣陣清風,擾的樹影亂動。

對槍未離手的李風,阿爾文夫人沒有任何敵意,她反而很大方的給李風講述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五十多年前,阿爾文家族還未敗落時,她是阿爾文家族這一代的女主人。

阿爾文莊園,還有這幾座小山,都是屬於阿爾文家族的。

家族的山田眾多,因此也有著很多佃戶。

加德·林頓就是其中一位。

“加德是個可憐又孤僻的年輕人,他父母早亡,自己瘦弱多病,喜歡鑽研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

所以他通常都很難完成山上砍伐樹木的工作。”

阿爾文夫人以幽靈的狀態浮坐在椅子上,對李風講起以前的事。

“我知道貴族的名聲都不怎麼好,但我和我丈夫都不是吝嗇的人。

免去加德的租子,並不會對我們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所以如果他交不上,我們也只會讓管家記在賬上,讓他來年再還。

但其實這也只是個說法而已,事實上,我們從未逼他還過債。

但是……”

說到這,阿爾文夫人望著窗外嘆了口氣:

“但是,加德他,他太固執了,或者說他太過知恩圖報了。

在大概五十年前吧,因為一場春寒我死掉了,臨死的感覺不太好,我就不跟你詳細描述了。

但是,大約在一個月後,我竟然又‘活’過來了。

對,沒錯,就是以現在這個樣子,活在這個黑白扭曲的世界裡。

我當時很恐懼很害怕,我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直到我見到了加德。

是他用那些,他一直鑽研的東西,把我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他對我說,我心地善良,七神不應該這麼早奪走我的生命,他說他可以復活我。

加德當時說的極為有把握,而我聽到可以活過來,真的高興極了。”

阿爾文夫人說道這裡頓了一頓。

在扭曲的世界裡,李風依舊能看到她開心的笑了。

“我死時不過37歲,我有年邁的父母,恩愛的丈夫,還有可愛的女兒,我怎麼可能捨得他們呢?

我想要回去,想要和他們繼續在一起生活。

所以從那以後,我就聽從加德的安排,安心呆在這裡,看著他做各種藥水,實驗。

可是,無論他探索出了多少方法,研究出了多少理論,他的藥劑都沒法讓我真正復活。

最終,看著我已經全部腐爛的屍體,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當時萬分崩潰,因為這代表著,我必須再死一次,以幽靈的狀態再死一次。”

阿爾文夫人說道這裡,神情悲傷的看著李風。

“先生,我想您一定沒經歷過死亡,但請相信我,死亡真的是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

但事已至此,我不能復活,也不能永遠呆在這個扭曲的世界。

所以我便要求加德殺死我。

他一開始是萬分不願意的,他痛哭著告訴我他還有辦法,可是,我們都知道沒有辦法了。

最終,他舉起槍對著我的心臟開槍,可是…我竟然沒有死。

不過我當時心意已決,我那時已經無法忍受這個扭曲的世界了。”

阿爾文夫人說到這環顧了下四周,她指的正是影界。

“後來,我試了很多弄死自己的方法,水,火,刀子,什麼方法都用了,可我依舊死不了,我被徹底的困在這裡了。

死亡是一件令人恐懼的事,可是想死卻死不了,更讓人恐懼。

從我小時候,我的父母就教育我要寬厚待人,可到那時,我再也無法這樣做了。

那時我整日哭泣,我怨恨和責備加德,是他將我變成這樣的。

他答應我會繼續想辦法,可是,可是忽然間,他就消失了,再也不到影界來了。”

“請等一等。”

李風聽到關鍵處,打斷了阿爾文夫人,問道:

“您是說,加德他也是隱匿者嗎?”

雖然事件中的另一個主角叫加德·林頓,但李風大約能猜到他就是孫子輩的鍊金師法拉尼爾。

所以李風對他是否是超凡者,是否是隱匿者十分上心。

可阿爾文夫人聽到李風的問題,卻搖了搖頭:

“不,加德他沒有得到神明的回應,他不是超凡者。

但他是一位出色的鍊金師,他可以透過服用某種藥水進入影界。

對,就是‘影界’,他就是這樣稱呼這個扭曲黑白的世界的。”

‘原來如此。’

李風點了點頭:

“那後來呢?”

“後來……”

阿爾文夫人嘆了口氣:

“後來就這樣了,我不知年月的一直呆在這裡,不知過了多久,直到……

直到在一個有陽光的早晨,我忽然走出了影界,我看到了外面真正的世界。”

李風聽到這裡一驚:

“您還能出來?”

“是的。”

說道這裡,阿爾文夫人又開心的笑了起來:

“但是只能維持一小會,而且我也無法離開小屋太遠,所以只能在這附近遊蕩。

回到真正的世界後,我見到了活人,還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年份。

那時大約已經是我死後30年了。”

聽到這裡李風瞭然,這大約就是這山鬧鬼的原因了。

“不過活人們都很怕我,他們只要見到我遠遠的就跑掉了。”

阿爾文夫人繼續說著,她神情有些落寞:

“從那時我就明白,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嚇人,所以從此,我白天便不再出門,只在晚上看不清容貌時才出門。

可是,他們好像更怕我了,以至於前面不遠處的伐木場都搬走了。”

李風:……

大晚上的,可不是更嚇人嗎。

“對了先生,既然您能找到這裡,那您知道加德他去了哪裡嗎?”

“呃……”

李風張了張嘴,看來阿爾文夫人並不知後續的事。

“您還記得您最後一次見到加德·林頓,他對您說了什麼嗎?”

李風思索了一瞬,反而先問起了這件事。

聽到問題,阿爾文夫人想了想:

“那天,加德跟我說了抱歉,然後他把這個給我了。”

阿爾文夫人指了指法拉尼爾的筆記說道:

“他還說,只要有這本筆記在,就一定會有人來幫我。”

李風一愣,他略微思索隨後問道:

“那麼……這本筆記是加德寫的嗎?”

“嗯,是的。”

阿爾文夫人點點頭:

“筆記上全是他做鍊金實驗時寫的手稿。”

“可是為什麼,筆記封面上的名字卻是‘法拉尼爾’?”

李風問道,他認為他離答桉越來越近。

“我聽加德說過,法拉尼爾是他的祖父。”

阿爾文夫人邊說邊回想:

“但我生前也聽說過,這位法拉尼爾·林頓是位浪子,他幾乎沒回過家,也從不照顧妻子孩子,沒人知道他在外面做些什麼。

但不知為什麼,加德卻十分敬仰他這位不負責任的祖父。”

至此,李風算是完全明白了。

百年前的法拉尼爾·林頓是狩獵人,他一直醉心獵殺惡魔,甚至不與人類來往也不回家。

而五十年前的加德·林頓,則是在鍊金方面極有天賦的凡人。

即便不是超凡者,沒有超凡能力,他竟也在鍊金方面取得了極大的成果。

雖然復活阿爾文夫人失敗了,但李風看過他已有的那10頁筆記。

縱然看不懂,但也知道那絕非是普通人能研究出來的。

“我知道的就那麼多了。”

正在李風沉思時,阿爾文夫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麼先生,您現在能告訴我,加德他去哪裡了嗎?”

“他自殺了。”

阿爾文夫人是位通情達理的幽靈,她解決了李風的諸多問題。

李風也沒做保留,將他從郡志上看到的那些後續,都告訴了夫人。

阿爾文夫人聽後沉默良久,最終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嘆了口氣。

在一切都是黑白扭曲的影界,窗外刮來一陣細風。

李風看向窗外,只見風使得樹枝野草搖動,一切都變得更加扭曲。

長方形的狹小木屋內,一人一幽靈同時沉默了半晌。

之後,阿爾文夫人忽然問李風道:

“先生,我看您是超凡者,那麼,您有辦法殺死我嗎?”

聽到這話,李風本能一愣。

好似怕他誤會一般,阿爾文夫人立刻拿著筆記補充道:

“當然不是平白要您幫忙,如果您能殺死我,這本筆記就是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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