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趙躍民躺在船艙內,雙手枕在腦後,看著兩岸星星點點的燈火,嘆道:“東子,有時候,我真想在這船上多躺一會兒。這裡多好啊,沒人打擾,沒人請示匯報。”

胡東斜靠艙壁旁,笑道:“你又管機修廠,又是負責紅星實業的研究所,還有技工學校的管理。就算是神仙,也忙不過來啊。”

“哎,累啊。”趙躍民嘆道,“不過,現在真是機遇遍地的時刻,我們必須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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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東的臉色有些異樣,語氣突然變得沉重起來,說道:“躍民,咱們兄弟兩個,從辦燒烤攤到現在,一直合作親密無間。對嗎?”

“是啊。”趙躍民奇怪道,“東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胡東就像是他的左膀右臂,兩人合作這麼多年,一直是如親兄弟一般。

“有句話,我一直梗在心中,不吐不快。”胡東眼神有些掙扎。

“東子,你說吧。”趙躍民坐起身來,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是關於……”胡東嘴唇微微抖動,“琳琳的事情……”

“哦……”趙躍民長吸一口氣,不知道怎麼回答。

關於胡琳的問題,似乎成為了這兩人之間談話的禁忌。

“躍民,我就這麼一個妹妹。”胡東談起這個話題,一改往日的冷靜,變得有些結結巴巴道,“我也是希望她能夠幸福。你也知道,琳琳自小就是單純沒有心機的丫頭。當初,她暗地表示喜歡你,我也很高興。躍民,你是一個可以託付終生的人,我是知道的。”

胡東摸出打火機,點了一根煙。船艙內,打火機的火光照亮了他那張略帶憂鬱的臉龐。

胡東吐了口菸圈,幽幽道:“後來,你跟蘇紅談了戀愛。我也替你高興。蘇紅是油田公認最有魅力的女人,你娶了她,所有油田男人都為之羨慕。期間,我也勸琳琳找其他的物件。可是,你知道,琳琳這個丫頭,就是單純的一根筋……”

“現在,她越來越不像話了。我在深川忙生意,管不了她,回來才知道,她到你這裡又帶孩子,又做家務。而且,還是趁蘇紅都不在的時候……”胡東將香菸屁股掐在地上說道。

“躍民……”胡東慢慢站起來,“再這樣下去,無論是對你,或者是對琳琳,都會陷入麻煩。我決定了,帶琳琳到深川去發展一下,讓她換個環境。”

“希望琳琳能夠在深川遇見新的物件……”趙躍民說完這句話,心中竟然湧起一些酸澀。

胡琳提著箱子,淚光閃閃地與一歲的趙紅林告別。她親了親趙紅林的嬌嫩面頰,滿臉地不舍。

“躍民哥,我走了,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胡琳滿臉的淚水,“小寶要按時喝奶,尿布也要常換……”

此時此刻,胡琳彷彿母親與兒子分別一般。

趙躍民實在是說不出什麼,他強裝微笑,衝著胡琳揮了揮手,看著她上了轎車。

胡琳走後,趙躍民感到整個家中空蕩無比。他這才發現,自己對胡琳的依賴程度,甚至比蘇紅還要多一些。

而自己的兒子,小紅林,剎那間沒有了胡琳的照顧,顯得十分煩躁,整日哭鬧,餵奶喝也不配合。

趙躍民的生活陷入了一團糟。

他日子過得有些失魂落魄,一會想起蘇紅,一會又想到胡琳。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也是欠佳。

幾天後,趙躍民接到了伊拉克能源部法希爾的傳真。對方要到香港參加展銷會,希望就之前的潛水**震源船訂單進行洽談。

香港?

深川?

趙躍民毫不猶豫地給法希爾回了傳真,告知自己會準時赴約。

他立即訂了去深川的火車票。

坐在火車上,趙躍民陷入了極度矛盾中。他一方面不願意去打擾胡琳的生活,希望她能走出去。另外一方面,又想到胡琳見不到自己兒子那種傷心和想念。

自己為什麼要去深川?

此行的目的是為何?

趙躍民心中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深川。

南中國的太陽照耀著這一塊改革開放的最前沿。深川,就像一盞暗夜的油燈,搖曳著光明,昭示著熱血青年們從祖國四面八方像飛娥一樣奮不顧身的飛過來。

羅湖火車站前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趙躍民提著行李箱,正想著心事,沒注意,與迎面的人撞在一起。

對方一位農民工打扮模樣的年輕人,穿著破舊的襯衫和一條舊軍褲。

“對不起,我走路不小心,撞到了你。”那位年輕人立即道歉道。

趙躍民見那名年輕人,雖然穿得破破爛爛,可是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倒也是斯斯文文。

“沒事,沒事。”趙躍民甩了甩手。

那名年輕人看了一眼趙躍民手中的半塊麵包,咽了口口水,臉紅著說道:“我能用五分錢,買你手上的麵包嗎?”

趙躍民見對方儘管很餓,倒是也顯得彬彬有禮,有點知識分子的書生氣。他笑道:“你要是不嫌棄我啃過的話,直接給你吧。”

“多謝,都是老爺們,嫌棄啥呀。”那名青年接過麵包,撕下一半,分給自己的同伴,狼吞虎嚥起來。

用錢買麵包,不吃獨食,這些都讓趙躍民對這名青年頓生好感。

“這樣吧,我這人愛聊天,你們回答我幾個問題,陪我聊一會兒。我帶你們到附近吃碗熱湯面。也算你們的勞動報酬。”趙躍民笑道。

他知道,對於這樣有自尊的青年,即使施捨也要注意方式。

“聊天給錢?”那名青年一愣,隨即笑道,

“那就嘮五塊錢的唄。”

羅湖火車站路邊的面館內,兩位熱氣騰騰的菜湯肉絲麵端了上來。

“大哥,你想問什麼?”那名青年問道。

“嗯。你叫什麼?”

“潘毅。他叫李勇。”

“到深川來打工?”

“對。”

“在老家呆得沒出路了?”趙躍民隨口問道。

“也不是……”潘毅扶了扶眼鏡框,“我原先在BJ一家機關工作,覺得不好,就出來了。”

“BJ的機關部門?”趙躍民問道,“哪家機關?”

“石油部管道局經濟改革辦公室。”潘毅答道。

旁邊的青年嘴張得老大:“潘哥,你放著好好的鐵飯碗不幹,怎麼跟著我們這些鄉下人一起來深川混了?”

趙躍民也有些吃驚。這潘毅在BJ石油部工作,恐怕是來深川闖蕩背景經歷最好的了。

“石油部?真是巧了。我也在石油部認識一些領導。“趙躍民跟潘毅聊起了石油部的一些人,發覺對方倒是能夠對答如流,也不似造假。

“兄弟,你倒是挺有魄力的。”趙躍民讚歎道。

“這有什麼?”潘毅毫不在意道,“你知道是什麼事情觸動我離開石油部嗎?當時,我跟部門的同事去選辦公椅。對方左挑右挑,就是挑不好。我就說了句,不就是一把辦公椅嗎?她說,小潘,這把椅子,我們要坐到退休,我能不好好挑嗎?”

潘毅吸口氣道:“這句話,深深觸動了我。現在,深川的改革這麼快,我可不能守株待兔,一勞永逸。我相信,在深川,足以能夠創下一片天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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