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長舉著柺杖，攆著一號跑了半圈。
“你再胡言亂語，我現在就弄死你！”
雖然年齡變老了很多，但園長的脾氣更加暴躁了一些。
這種變化很細微，但想要捕捉起來並不困難。
園長很可能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變化，但他沒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一號縮著脖子，如同一個肉球一般，眯成縫的小眼睛打量周圍，
“我說，老頭，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劇本，咱們咋辦？”
“咋辦？”
園長沒好氣說道，
“涼拌！”
他能怎麼辦。
在人生前半段，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是路登，並以此為目標，展開一系列的勾心鬥角，陰謀詭計...
當一切落幕，臺下忽然響起掌聲，觀眾帶著笑容迎了上來，慶祝演出圓滿結束？
如果真有這種事發生，園長恨不得一拳揍在對方臉上！
一號接連兩個問題，對於在場所有人來說，都是致命的。
我是誰？
到哪去？
還有一個問題沒問，就能湊齊經典三連問了。
從哪來？
對於其他人來講，這三個問題的答桉可能不太一樣。
可他們都是路登，用同樣的DNA，用同樣的思維模式，過著不同但類似的人生...
雖然看著自己的克隆體遍地跑，但他們都在內心堅信，自己才是真正的路登，這些不過是冒牌貨罷了。
想讓他們承認自己是冒牌貨，不如讓他們死了算了。
所有人心裡在想著相同的事。
唯一不同的是，一號說了出來，還用他那特定的浮誇語氣。
“等等。”
園長忽然停下腳步，環顧一圈，問道，
“我們多久沒有經歷攻擊了？”
星期六掃了一眼懷錶，
“距離上一次攻擊，已經過了25分鐘49秒。”
安息日沙啞開口，“這是間隔最久的一次了。”
一號睜著純真的雙眼，好奇問道，
“沒有襲擊，難道不是好事嗎，難不成要捱揍才行？你們該不會是抖M吧？”
在討論正事的時候，大家會自動忽略一號。
園長沉默片刻，提出一個提議，
“動用最後一次預言的能力，預言下一次空間襲擊的到來時間，如何？”
預言能力十分珍貴，正常來說，要用在最關鍵的時刻。
園長卻要用來預言一次襲擊的時間。
星期六自然沒有意見，安息日也穩穩點頭，贊同園長的做法。
眾所周知，在投票時，一號會自動選人多的投。
所以，他也投了贊同票。
這一次，園長利用便籤，發動預言，吐出了膠捲。
星期六將膠捲洗出來，照片上一片空白。
一號探出半個腦袋，挑眉說道，
“你這是拍立得吧，我知道，要抖一抖才能出畫面...”
說著，他把照片拿了過去，開始抖動。
其餘三人無視他的，彼此交換眼神，看懂了對方的意思。
不會有下一次襲擊了。
這是預言的結果。
對方不是要殺死他們，只是想要困住他們。
他們這裡沒有襲擊，可襲擊者擁有的戰力，眾人已經見識過了。
擁有這樣能力的人，在反抗軍總部，會做點什麼？
想到這裡，星期六臉色一沉，心底暗道，
“這就是你的計劃麼，大師....”
他緩緩閉上雙眼，無數畫面從他眼前閃過。
反抗軍是他一生的事業，一朝被毀，難免有些傷感。
星期六再次睜開眼時，之前所有的情緒都已經消失，只剩下平靜。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計劃能成功的話...
他會帶著所有人離開，反抗這該死的命運，這該死的世界...
先知，擁有預言的能力，只為了一個目標存在——反抗。
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出賣自己，出賣一切。
就像所有路登會做的那樣。
在整個棋局裡，從頭到尾，只有一件事，大家猜對了。
大師和先知聯手了。
只是，兩人聯手的方式很隱晦。
大師不知道先知是誰，先知不知道大師要幹什麼。
先知知道大師知道先知在失樂園...
他們只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一致的，可以結伴同行，僅此而已。
這就夠了。
這種默契不需要言語，不需要實現任何鋪墊，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需要。
在對的時間，所有人都會做對的事。
原因很簡單——他們是路登。
一號除外。
現在，星期六已經猜到大師的計劃全貌，他甚至不需要動用預言的能力，都能猜到。
接下來，他只需要等待。
等待...死神降臨。
...
反抗軍總部。
一個路燈上，掛著一個路登。
周圍圍著數十人，仰頭看著這一幕，每個人的表情不同。
普吉神父站在路燈旁，低聲禱告著什麼，確保絞繩上的傢伙死透了。
這是他的能力，也是他的使命。
禱告完，普吉神父抬頭看向路燈，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安。
他吊死的路登，是一個傳奇人物。
是魔術師，是死神，是...大師。
這樣一位存在被吊死，意味著反抗軍的勝利，也意味著傳奇的落幕。
對於傳奇，再怎麼尊敬都不為過。
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曾是傳奇，未來也會是傳奇。
普吉神父很肯定，被自己的絞繩鎖定，這傢伙註定會迴歸死神的懷抱....
想到這裡，普吉神父臉色一僵，一股無名的寒意籠罩全身，他想到了一件恐怖的事！
“猜到了嗎？”
一個聲音打破寧靜，在普吉神父耳邊響起，如同死神在耳邊低語。
這一刻，普吉神父彷彿與世界隔絕，獨處一個獨立的空間。
而他面對的，則是這世上最恐怖的存在.....死神。
卡察卡察——
頸椎骨鬆動的聲音，在這一刻格外刺耳，似乎有誰在揉脖子。
黑暗之中，走出一個身影，披著一件五彩斑斕的黑色外衣，握著一把扭曲的長鐮刀。
對方陰惻惻問道，
“當死神迴歸死神的懷抱，會發生什麼？”
普吉神父死死盯著對方，臉上帶有難以置信，低吼道，
“不可能！我已經殺死你了！”
“誰說不是呢？”
那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可死亡並不是終結，不是嗎，我的朋友，當年這句話還是我告訴你的呢。”
這句話，確實是路登告訴普吉神父的。
普吉神父臉色越發難看，身體僵硬無比，
死亡不是終結，
因為路登會死而復生。
對於路登來講，這是常識。
對於死神來講，已經不是死而復生的問題了。
死神本來就處於死亡的狀態！
普吉神父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愚蠢！
他竟然想吊死一個死神？
你無法殺死一具屍體！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像一號一樣了？
普吉神父立刻反應過來，不是自己變蠢了，而是自己被暗算了！
他的使命，是先知賦予他的！
當然，這不是先知的能力。
而是安吉拉的‘真心換真心’進階使用，間接影響了普吉神父，讓他潛意識認為，自己必須去做這件事！
安吉拉是來自失樂園的臥底，根本不是反抗軍的人，她不聽先知的，聽大師的！
可普吉神父被算計，確是先知的手筆，這意味著...
陽光沙灘之子！
先知和大師這兩個狗娘養的真聯手了！
普吉神父低聲罵道，
“早就知道路登不值得信賴！”
死神迴歸死神的懷抱，如果從字面意思來理解，那很好推論出結果——死神被強化了！
也可以用更花裡胡哨的解釋，什麼二次覺醒呀之類的。
湊合湊合得了。
“其實我不打算用鐮刀，我覺得雙槍更適合一些...”
死神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手裡握著一把扭曲的長鐮刀，
“但是，反正是收割韭菜，湊合一點吧。”
殺人，怎麼都是殺。
結果一樣就好了。
鐮刀揮下，一道寒光閃過，普吉神父眼中的世界被一分為二。
他也被一分為二。
他死了。
在其他人看來，普吉神父死的很蹊蹺。
他當然沒有被一分為二，那樣太誇張了。
死神的手法，更高階一些，更含蓄一些。
他像是受到什麼驚嚇，表情扭曲，臉色煞白無比，身體僵硬向後倒去，重重砸在地上！
人群裡，有人驚呼道，
“死人了！”
眾人一擁而上，訓練有素的醫生立刻上前，替普吉神父做檢查。
他們甚至沒有任何搶救的意思，直接開始屍檢。
“體表溫度，負10度，他就像在冷庫裡過了一夜！”
“器官完好，等等...這裡有一個小口，這傷口像是...鐮刀劃的？”
人的心臟很脆弱。
哪怕只是開一個小口，也能瞬間斃命。
讓眾人想不明白的是，究竟是怎樣的能力，才能造成這樣的傷口。
等眾人回過神來，抬頭看時，死神的屍體已經消失不見了！
第一個殺死普吉神父，是為了消除絞繩上的力量。
下一個...會是誰？
眾人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在眾人之間蔓延，很快又被衝澹。
他們好不容易找到死神，將對方絞死，卻驚訝的發現，死神是殺不死的。
普吉神父一死，失樂園眾人失蹤，先知假死...
眾人陷入群龍無首的情況，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太久。
偵探似乎看到了什麼，下意識想要拔槍射擊，可他的左輪走火了...
沒錯，左輪，走火，就是這麼荒誕。
偵探擊中了自己的大腿，只是一些皮肉傷，甚至沒有打穿大動脈。
以反抗軍的醫療水平，他能輕鬆活下來。
就算偵探自己處理傷口，都能延緩自己的死亡。
可惜。
幫他處理傷口的醫生，在操作儀器時，不小心按錯了一個按鈕，鐳射手術刀將偵探整條大腿切了下來。
偵探：......
醫生亂中再次犯錯，嘗試補救的時候，竟然用錯了藥。
原本還能搶救的偵探，當場死亡，現場十分血腥。
看著自己血淋淋的雙手，醫生內心湧現出愧疚和自責，他竟然一把搶過偵探的左輪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來了一發！
這一次，他沒失誤。
砰！
槍響了。
有槍響，就會有人死。
兩聲槍響，偵探和醫生先後死去。
哪怕是一號在這裡，都能注意到事情的不對勁！
這兩人的死亡太詭異了！
眾人忍不住想，下一個會是誰？
死亡並不可怕。
無意義的死亡才可怕。
眼下，處於被動的眾人，如同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他們根本不知道敵人在哪裡！
更令人絕望的是，即使找到敵人，又能如何？
找到死神，然後呢？
殺死他？
死神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殺死他，只會讓死神變得更強！
殺不死，逃不掉，躲不過...
擺在眾人面前的，似乎只有等死這一條路。
整個反抗軍，成為一個巨大的囚牢，他們就是這囚牢裡的死囚，等待死亡獎勵！
“啊！我死了！”
人群裡，一人怪叫了一聲，然後就真死了。
眾人回過頭去，這才注意到，死者是遺忘者。
遺忘者的死相很慘，整個頭都被人扭過去180度，沒救了，活不了。
他死的有些草率了。
畢竟，遺忘者是失樂園、反抗軍的雙面二五仔，身份暴露之後，都能全身而退，如今乾淨的如同一張白紙...
他的經歷，堪稱傳奇，能夠在雙方反覆橫跳，還沒有任何後果的，獨此一家。
結果，在這場殺戮的盛宴裡，遺忘者什麼都沒做，就稀里湖塗死了。
又死了一個人，死亡的陰影再次壓下來，壓得眾人喘不過來氣。
來不及為遺忘者悲傷，眾人開始討論對策。
說是討論，其實是說服彼此。
有人想逃，留的路登在，不怕沒路燈。
有人想找到死神，把對方流放或者驅逐。
有人想要最後瘋狂一把....
誰也說服不了誰。
每個人的看法都有道理，每個人的計劃都有說服力...
當一群路登湊在一起時，如果沒有首領，就會出現這種情況。
“咳咳....”
音響裡傳來一個人的咳嗽聲，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眾人臉色一緊，環顧四周，想要找到暗中的敵人。
對方不僅出手殺人，甚至敢主動挑釁！
太特麼囂張了！
那人低聲問道，
“聽，是什麼聲音？”
眾人豎起耳朵，不肯放過任何細節，聽清對方說的每一個字。
什麼聲音？
沒聽見呀！
“哦！原來是...”
那人低笑著公佈了答桉，
“死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