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Chapter.73
我難得覺得鬱鬱寡歡, 也許對於刀劍付喪神來說, 這算是一次試煉。以此為分界點，認清過去與現在，並且保證未來會化為坦途，即使知道這些, 我也仍舊提不起交談的興致。
沒有被使用的原因，是不想讓那份美麗被破壞嗎……即使我已經知道了這點, 但在聽足利義輝從口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仍舊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幾分苦澀之感。人類啊，真是奇怪的物種, 他們總是認為自己的想法無比正確, 並且用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宣告自己站在制高點。
可是仔細想想倒也沒什麼不對……畢竟沒有誰會無聊到去思考刀劍會想些什麼，這大抵, 是我自己在鑽牛角尖吧。
我倒是第一次以獨立的身份與足利義輝談話，倒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 從今以後，足利也只會是我的一段記憶而已, 他不會再給我帶來什麼影響, 也不會變成我的執念。
聽起來還真是無情呢。
我在本丸內看日升月落, 即使這些場景都由靈力構建而成, 但在我眼中, 它即是真實。
短刀們似乎在玩鬧，隔著門扉也能聽到隱隱約約的笑鬧聲，讓人聽了不禁會心一笑。指腹輕輕摩挲著表面光滑的鵝卵石, 上一枚還是我送予鶴丸的禮物，而這一枚，就當是送給自己的禮物吧。
即使對於跨越千年而來老人家，想念也是無解的議題，我無比思念鶴丸，甚至想念他的一切。
我隔著窗看櫻花花瓣飄落，有幾枚被吹到廊下，風鈴叮鈴鈴作響，那是物吉貞宗的作品，據說會給人帶來好運。有鳥鳴聲由遠及近，我抬頭望去，可以看到它從遠處飛到附近的一顆樹上，它拍打著翅膀，想必一會兒也會離去。
或許是我的祈願終於得到了回應，就在走出房門準備檢視一下今天出陣的大家是否歸來時，一聲巨響打斷了我的步伐。
響聲的來源在時空穿梭裝置旁，短刀們嚇得跑到了一邊，因為都穿著內番服的緣故，大家的本體都不在身邊，不過最基本的戒備仍是有的。我能夠看到一個人影在煙塵中若隱若現，在遮擋視線的煙塵散盡時，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我不由呆在原地。
“鶴丸先生……你怎麼了？”
平野藤四郎小心翼翼地靠近——沒錯，出現在我面前的是鶴丸國永，白色的出陣服沾染上了不少灰塵，而他的髮型也變得有些凌亂，臉色是極為明顯的蒼白，就像是經歷了一場艱苦的戰鬥。
而事實上，本丸的鶴丸國永正在與伊達刀們在後院泡溫泉。
那麼……
姑且算是物吉貞宗的風鈴起到了作用吧。
“不給我一個擁抱嗎？”他張揚地笑著，笑容在我眼中甚至比日光還要灼人。
我走上前去，張開雙臂與他相擁，他身體上的熱度透過布料源源不斷傳到我的身上，我甚至能夠清楚地察覺到他的喜悅之情。
當然，我也同樣。
“好久不見啊，鶴。”我在他耳畔低語。
“這次變成我來找你了，三日月。”
這對我來說的確是難得的驚喜，或者說是上天的饋贈，我為此滿懷感激。
當我將鶴介紹給本丸的所有刀劍男士後，大家才恍然大悟，他們知曉我從前也是某一座本丸的付喪神，那麼鶴的身份便十分明了了。兩個鶴丸一同出現，可不是一加一這麼簡單，鶴也同樣對‘自己’十分感興趣，這會兒已經跟這座本丸的鶴丸國永聊了許久。
“鶴啊。”我端坐在主位，輕聲開口：“我覺得你應該先去洗個澡，再好好睡上一覺。”
“啊呀不急不急。”鶴似乎在跟旁邊的同體聊得熱火朝天，當然，我完全不想知道其中的內容是什麼，他擺擺手開口道：“還真是驚嚇啊，遇到另一個我自己。明明其他以前也會遇到其他本丸的鶴丸國永，但從來沒有這樣聊過天呢。”
“你真的不累嗎，鶴？”
“囉嗦啊老爺子。”
很顯然，他仍舊興致勃勃，但對我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原來鶴已經開始嫌棄我嘮叨了嗎？”
既然靠語言沒有辦法阻止他的話，就只能再加上實際行動了，我想不管是這座本丸的鶴丸國永，還是其他刀劍男士，都不會在意我這點小小的失禮舉動。
畢竟我還是‘審神者’嘛，偶爾也會有一些特權的。
我大步向前，走到鶴的身旁，彎腰伸臂揪住他的衣領，然後使力將他抱起，徑自扛在肩上，並且揚長而去。
“……三、三日月，你把我放下來！”
“哈哈哈，會放下的，不過不是現在，請稍安勿躁，小心被摔下來唷？”
隱約間，我能聽到身後鶴丸國永的低語，他似乎是在說：真是嚇到我了。
我也不想嚇到大家，不過對不起這種話，我是不會說的喲，因為完——全沒有抱歉的感覺呢。
已經入了夜，房間裡的光線十分昏暗，我沒有開燈，大踏步走向臥室，將鶴扔到了榻榻米上。
“哎喲我的腰！”
他艱難地爬起來齜牙咧嘴地揉著自己的後腰，我站在一旁看他的動作，卻不由自主笑出聲來。
“哈哈哈，難得的狼狽呢。”
我半蹲下來，伸出手幫他按摩腰部，我能感受到緊繃的肌肉在我的幫助下緩緩放鬆，他的頭靠在我的肩上，小聲嘟囔著什麼，細細聽來，似乎是‘太過分了’這種話。
“因為太過想念鶴的緣故，甚至不想時間被別人佔據一分一毫。”
我也偏頭蹭了蹭他，張口輕輕咬在他的耳廓，他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然後便放鬆了身體，大概也預設了我的舉動吧。
老人家吃起醋來，似乎比年輕人還有可怕呢——我已經有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然而很顯然，收效甚微。
他是珍寶啊……我喟嘆出聲。
我想念著他：他的樣貌，他的聲音，他的身體，甚至是他的一切，他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的存在，他是我的另一半，只有在他的身邊，我才感覺這世界還有幾分真實感。
旁人評價天下五劍，多用溢美之詞，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多優秀，也並不認為這世界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若是本丸的同僚們，還有我的友人們讓我有留在這世上的理由，那麼鶴便是能將我束縛的鎖。
只有他在，我才是能夠擔得起天下五劍名號的名刀。
“你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我尋找了很多人。”
他這樣回答。
從歐洲走到美洲，從大阪找到東京，從現世找到平安時代，他找遍了所有有可能幫助我們的人，而最終，他成功了。
我在這裡，並且等到了他，然後再次相遇。我們一直如此糾纏，不管是我拯救他，還是他尋找我。我們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如果想要達成目的，就會用盡一切可以使用的辦法來將其達成。
唇瓣與他的額前相觸，帶來幾分暖意，他躺在我的腿上，懶洋洋地把玩著我的手指。
“居然變成了‘審神者嗎’……真是嚇到我了。”
他的聲音很低，我聽了不由彎唇輕笑，揉了揉他的亂髮後，低聲道：“睡吧，鶴。”
“唔。”
他應聲，不消片刻便進入了夢鄉。
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注視著他了。鶴丸國永的本體精緻美麗，在戰場上仍舊所向披靡，即使化作付喪神，也有一種凌厲的美感。他平日裡太過跳脫，這種氣質並不明顯，只有在沉睡時才能窺探一二，因為這，我很喜歡看他的睡顏。
很疲憊吧，他。
就像是我為本丸內的大家四處奔走，我為了鶴的身體遠渡重洋，即使並沒有太過疲累，但精神上的壓力卻與日俱增，當初我也是這樣，在一切塵埃落定之時，狠狠地睡了一覺，才恢復到從前的狀態。
鶴到底經歷了什麼，到底要費多大的力氣才找到我，這點我如今不得而知，但從鶴丸的描述中也可窺見一二。可是，我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心生愧疚之感，因為這對我們來說，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找到彼此，成為彼此的後盾，這對我們來說是必然。
但願他會一夜好夢，若是夢中有我，真是再好不過了。
待到旭日初昇之時，他翻了個身，隨即緩緩轉醒。剛剛醒來似乎還有些意識不清，眼中還帶了幾分迷茫，我與他四目相對，然後便見他蹭地跳了起來，手足無措地開口道：“三……三日月早啊！”
“早。”我如此回應，卻並未起身，只是坐在原處含笑看他。
他昨天壓根就沒有打理自己，與本丸內的鶴丸國永聊過天之後，便在我的房間睡了下來，現在看起來也十分狼狽。他打量了我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開始飄忽，表情也從茫然轉為尷尬：“那個……三日月，你還能起來嗎？”
“大概不能呢。”我忍笑道：“被你枕了一夜，因為怕把你驚醒，甚至不敢動一下，要補償我嗎，鶴？”
他聞言撇了撇嘴，然後蹲到我身邊，將我的雙腿伸直，不輕不重地揉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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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丸的到來的確是個好消息，這不僅僅只因我們再度重逢，而是我可以根據他到來的方式，找到回去的路。
不管怎麼樣，這裡終究不是我們的歸處，至於這座本丸的大家……如果以此為連接點，將這裡劃為座標，能夠自由來去也說不定呢。
一夜過去，鶴倒是精神百倍，我一夜未睡，但也不算太過疲累，緩解過後，我們便相攜出了臥房，今天的近侍是燭臺切，他正在書房門口等候，要將時之政府的文書交到我手中，看到我們的身影後，他迎上前來，開口道：“早上好，三日月殿下，還有這位鶴先生——”
雖然長相一模一樣，但大家都很容易地就察覺出兩個鶴丸的不同來，氣息也好，說話方式也好，甚至是細微的表情，都在述說著他們是不同的個體。
“無論見到哪個小光，都讓我非常高興呢。”鶴丸笑著拍了拍燭臺切的手臂，然後便要隨我進書房。
“去洗個澡吧，鶴。”
我無奈，只能將他攔住，然後對燭臺切囑咐道：“昨天因為太過疲累的緣故，他直接睡下了，我的衣服他不愛穿，勞煩給他找一套合適的衣物。”
鶴丸這才尷尬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一聲不吭地溜走，本丸內的浴室很容易就能找到，我倒是不擔心他會迷路。
“交給我吧。”燭臺切頷首表示知曉，隨即將檔案遞給我，也轉身離去了。
我走進書房，翻閱著時之政府送來的檔案，有一些是例行問候，然後便是上次的永祿之變，他們檢測到了那裡出現異常，而現場也有我這座本丸的靈力波動，於情於理也要給一個解釋才對。
但官方所說的‘未知空間裂隙’，我也只是聽聽便罷，卻也是不怎麼相信的。
作者有話要說： 鶴球球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