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持續了一整天,最後不了了之,沒有一名華工出去幫忙收拾警察局的廢墟,甚至還沒有一名華工走出聚居區……現在那些白人正看華工們不順眼,誰吃飽了沒事兒幹去找麻煩?

夜!

侯南和錢世德幾個領頭的依舊呆在侯南的小屋裡,一個個面面相覷的坐著,顯得都很為難。這也是沒辦法,形勢嚴峻呵!

普通的華工只要想自己就行了,想不出主意,可以來找他們,可身為頭領,他們又能找誰?出去,可能會倒黴,甚至還可能遇上生命危險,可不出去,被那些白人打砸搶過之後,華工們的財產幾乎損失殆盡,如果不工作,大家的生活也將難以維持下去。

“要不我今個兒晚上去找找基普先生,看看他那兒……”褚四也是丹佛華工的領頭人之一,看到大家都有些沉悶,想了想說道。

“基普也不是什麼好人。那天的事兒,有不少人都是他手下的工人,老子還看到過那個迪爾茲,他會不知情?可他吭了一聲沒有?整天裝出一副好人的樣子,一到了時候,就那麼眼巴巴地看著咱們被欺負……哼,他裝好人,還不就是覺得咱們的工錢低?指不定那天的事兒他也有份兒。”錢世德沒好氣兒地說道。丹佛在十幾年前還只是一個小鎮,還是因為附近發現了金礦才建立的,人口一直不多。直到太平洋鐵路建成通車之後才漸漸的繁榮起來。後來,科羅拉多州的首府也從戈爾登遷了過來,再加上大批的移民西進,落基山脈礦業還有平原牧業的發展,丹佛成了美國西部最大的屠宰和肉類加工基地。剛剛褚四所說的基普先生,就是丹佛眾多的屠宰場中的一位老闆,為人極其小氣,為了省錢,不惜辭掉了許多白人工人,而僱傭了工錢稀少的華工,平時表現的也跟那些普通的白人工人不同,對華工比較友好。可是,華工們也不是傻瓜,也非常清楚這位基普先生之所以對他們不錯,不過是看在他們夠便宜肯賣力的份兒上,一旦有事兒,根本就靠不住,尤其是現在白人剛剛衝擊了華工聚居區,還群情湧動的時候,更不太可能僱傭華工做事兒。

“錢叔你說的沒錯,可除了他咱們還能去找誰?基普已經是那些老闆裡面最好脾氣的了!如果是其他人,就更不好說話了。”褚四道。

“阿四說的不錯。”侯南點點頭,又朝錢世德看了一眼,“阿德,我知道你是咽不下這口氣,可咱們現在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要不然,大家連飯都沒得吃,這日子還怎麼過?”

“我不是不想讓大家過日子。可現在去找……我怕的是那些白人黑心腸,吃人不吐骨頭!”錢世德無奈地嘆道。

“咱都這樣了,他還能咋樣?”梁祖應探頭問道。

“讓你給他白乾上幾年,你幹不幹?”錢世德問道。

“幾年?那咋可能?”褚四遲疑了一下,旋即搖頭。白乾幾年,先不說他們這些華工有多吃虧,光是那些白人工人也得炸了窩。本來這些白人就因為工錢高,不受那些工廠主、農場主的待見,見了華工就想動手,如果他們現在連工錢也不要了,白人工人立即就得發瘋,以後也別想過日子了。

“咋可能?咋不可能吧?哼,”錢世德冷哼一聲,“古今中外,這些傢伙,都是一樣的黑心腸!”

“這畢竟還只是你猜的……”侯南搖了搖頭,“就算是他們想趁機要挾咱們白乾,也得問問其他人答不答應。你們想想,咱們怕那些白人打過來,他們就不怕?”

“……反正那些白人就沒什麼好人。”侯南說的有道理,錢世德當然也明白,可他依舊嘴硬:“再說,現在出去,不是找著讓那些白人找麻煩?金章的事兒可還沒了呢,那些白人現在看見咱們就眼紅……一副恨不得衝上來拆了咱們骨頭的樣子,你們沒看到?”

“那錢叔你說咋辦?”梁祖應嘆了口氣。明明是他們這些華工在受苦受難,幾乎每天都要受到白人的欺侮,可那些白人反倒覺得是華工欠了他們似的……這是什麼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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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先熬著!”錢世德道。

“都快沒吃的了,咋熬?”褚四急道。

“沒吃的?”錢世德不屑地瞅了他一眼:“什麼叫沒吃的了?想當年,在老家逃荒的時候,被那些清妖追得四處亂跑的時候,什麼不能吃?丹佛屁大點兒的地方,出門兒就是荒野,找什麼不到?”

“錢叔,你這是啥意思?難不成讓大家去吃草根啃樹皮?”梁祖應不滿道。

“現在可馬上就入冬了!”侯南淡淡地加了一句。

“就是,”梁祖應也緩過了勁兒來,“馬上就入冬,草都枯了,你讓我們幹吃啊?”

“現在連野菜也找不到……”褚四兒也加了一句。

“你們懂什麼?老子傻的,這時節讓大家夥兒出去當野人?”錢世德沒好氣兒的掃視了一圈兒,“早就說了,那些白人現在就是看咱們不順眼,現在大家夥兒出去幹活,那就是給人當活靶子,就算能掙著點兒吃的又咋樣,捱上兩頓打,連藥錢都不夠,指不定又有誰步了長義叔侄倆兒的後塵……”

“這個我們當然知道。可,可你到底是啥意思?咱們大家夥兒總不能不吃飯吧?”侯南也有些不耐煩了,忍不住追問道。

“我說你們是不是在這花旗國呆得久了,都忘了本兒了?”錢世德虎著一張幹樹皮樣的老臉,“咱們以前都是幹啥的?光只會種地幹活挖野菜兒?你們不會打漁打獵啊?”

打漁?打獵?

侯南、梁祖應、褚四,還有幾個一直沒有說話的頭頭兒聞言都是一驚,繼而,又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打漁!?打獵!?”

“沒錯,打漁!打獵!”錢世德“囂張”地挺了挺乾瘦的胸膛,仿若太平天國某位號稱上帝次子的老兄再世,救世主似的。

“好啊……好!”丹佛靠山又靠水,市西邊兒就是啥南佩雷特河,還有一條櫻桃溪,走個十幾英里就是落基山,裡面有熊和狼,但也有野羊、野鹿什麼的,雖說獵物未必好逮,又馬上要到冬天了,可這魚……美國人吃魚的少啊!丹佛附近到處都是牧場,沒聽說過什麼人在河裡撈吃的!除了二十多年前在這兒淘金的那些人……可那些人早就不見影了。這河裡的東西還不是由著大家夥兒抓?……侯南忍不住興奮地拍起了巴掌,又站起來拍了拍錢世德的肩膀:“行啊,阿德,不愧是打過仗的,這鬼主意就是多!打漁,打獵……這主意我怎麼就沒想過?”

“整天裡就只顧著幹活兒,累死累活的,一停下來就想睡覺,早就慣了。哪想得到那麼多?”跟褚四坐在一起的劉通福摸了摸自個兒腦袋,又看了一眼錢世德:“再說了,錢叔那是太平天國出身,不像咱們這些兒人似的順民,想得多那是當然的。”

“你小子什麼意思?“錢世德本來還有些得意的臉色當即就是一沉。

“我是啥意思,錢叔您老還聽不懂?”劉通福哂笑了一下,“就是說您老不像咱們這些順民似的,整天只知道老老實實的幹活,您老想得比咱們多,比咱們遠……”

“行啦,給老子閉上你那張臭嘴!”侯南趕緊斥責了劉通福一句。錢世德早年在太平天國當過兵,反過清,可劉通福卻是太平天國的對頭出身……倒不是說他是什麼湘軍、淮軍、楚軍的,只不過早幾十年,劉家還是富豪之家,太平天國一過,就成了窮人了,而且還是精窮,劉通福那時候還小,聽著老一輩兒詛咒太平天國的聲音長大的,當然對錢世德這些人沒什麼好感。畢竟,要是沒有太平天國,他劉通福現在可能還是位大少爺呢,哪會來到花旗國吃這個苦?

“打漁打獵是好主意,可還是得注意一下,不能讓那些白人看見了,否則,看到咱們吃上幾塊好肉,他們指不定又要怎麼樣……”

“沒錯,這個確實得小心一下。”

“篤篤篤……”

劉通福的苦大仇深沒什麼人理會,不就是祖上闊過嗎?有什麼了不起,現在還不是來了這花旗國討生活?大家最關心的是怎麼才能在不引起那些白人注意的情況下,成功地得到足夠的食物。這可不是大家擔心過度,剛剛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怎麼能不小心一點兒?可是,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相互提醒著注意事項的時候,門卻突然響了。

“誰啊?這麼晚的……”褚四回頭應了一聲,也沒在意,站起來就過去開門。在他看來,應該是有哪個工友臨時有事兒過來。可是,當他走過去,把門“吱啞”地拉開之後,卻猛地張大了雙眼,而緊接著,不等他出聲,一隻手就迅速地堵住了他的嘴。

“大家好!我回來了。”

“制住”了褚四,來人又閃身進來,然後迅速地關上了門兒。再接著,轉身向眾人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

“金,金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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