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過後,武當山上的生活重歸平靜。

而孟修遠,則是一心潛進了自己的武學修煉當中。

畢竟對他來說,十多年前面對師父張三丰問詢時,那句“攀登武道高峰”的理想誓言,從不曾只是說說而已。

哪怕此時的他武功完全算得上已經大成,此世間除了師父張三丰以外,再找不到能一對一勝過他的對手。

可對於武學的精進,他仍是有著極大的熱情的。

不是為了急著打敗誰、提高多少戰鬥力,而是作為一個穿越者,孟修遠知道,既然真氣、內力這般事情都能成真,那誰說的好,會不會有下一步呢?

雖說孟修遠也有安排胡青牛、朱元章等人的嘗試,可於他來說,這些不過是隨手閒棋而已。真正的努力,還是要下在自己身上。

如此兩個多月,孟修遠身上的功夫雖沒什麼質變,但也確實能感受到自己仍在緩緩進步,並沒有完全停滯下來。

這對於孟修遠此時的這般境界來說,就已經算是極好的訊息。

而另一件讓人欣喜的事情是,他師父張真人,此時總算是又出關了。

……

“師父,你這次閉關又悟了些什麼,收穫大麼?”

孟修遠與張三丰之間,早不需要那些客套的話了。因而孟修遠剛推門而入,便朝著師父如這般笑著問道。

張三丰久不見孟修遠,這突見他出現在面前,自然開心,臉上不自覺地便掛上了和藹的微笑。

不過他倒是沒有立刻回答孟修遠的話,而是緩緩站起身來,擺出了一個架勢。

只見張真人雙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兩足分開平行,接著兩臂慢慢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環,掌與面對成陰掌,右掌翻過成陽掌。

孟修遠看他如此動作,立時眼前一亮,因為這動作與後世流傳的太極拳的起手式當真十分近似。

而不同的是,這動作由張三丰做來,讓人只覺得自然而然,彷若無懈可擊。

“師父,你這拳法終於成了?!”

張三丰微笑地搖了搖頭道:

“尚且沒有,還只是剛抓住了一個念頭而已。

真要由此創出一門完整武學,尚需不少時間,著急不得。”

孟修遠聞言,知道張三丰這是說的謙虛,依然很替師父高興。

因為於張三丰這般境界的大宗師來說,所謂“抓住一個念頭”,其實已經便是其中最為關鍵的一步了。

這是0與1之間的突破。

往後的,不過是順著這個想法延續下去,用心編排一招一式之間的細節問題。

想來最多不出兩三年,這套“太極”系列的武學便會出世,相比原本時間線,還快了一些。

張三丰自己自然更加明白這個道理,因而此次他出關之後,心情顯然格外好,對這凝聚了他一生武學精華的功夫也十分期待。

看那樣子,應該也只是短暫休息個十天半個月舒緩一番,而後便要再行閉關,繼續鑽研。

不過此時,他倒沒想著繼續再聊這功夫的問題,反倒更願意和孟修遠說些日常瑣事:

“別總是說我,也說說你自己。

近來都做了何事,還順利麼?”

說著,張三丰便拉著孟修遠一同坐下,還讓門外的小道童給二人沏上了茶水。

孟修遠見此,自然知道師父這是想拉著他多聊一會兒,於是便也不著急,就這麼慢悠悠地將自師父上次閉關以來的事情都好好說了一遍。

期間提到他此次下山傳武藝、勝龍王、救醫仙等事時,張三丰都只是坐在一旁微笑著默默聽著,偶爾點點頭,便算是示意贊同、表揚他做得好。

可待他這些說完了,張三丰卻似是有些不太滿意,主動朝他問道:

“那古墓派的楊姑娘呢,你此次下山,沒順路去看看她?”

孟修遠聞言無奈一笑,暗道這老人家看著仙風道骨的,心裡操心的事倒是不少,只得將古墓派老婆婆送來信件、楊姑娘說暫時無法相見的那事同張三丰大略說了一遍。

而張三丰聽了此事,則是白眉微皺,略微沉默了片刻,才溫聲又向孟修遠囑託道:

“修遠,這江湖上的人和事,本就沒有什麼定數。

並非誰先遇了誰,便要等她一輩子。

你這馬上就要加冠的年紀,正是人生最好的時候。

若遇到了其他心儀的姑娘,莫要因此而耽誤了。

多去試試,也是無妨的。”

“師父……”

孟修遠聞言十分驚訝,他雖與張三丰關係親近,可卻也沒聽他如此直白地說過感情之事,因而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張三丰見他這幅樣子,誤以為他是割捨不下那位楊姑娘,暗自搖了搖頭,又緩緩開口說道:

“老道我已經一百多歲,本來人的一生到我這歲數,萬般事情都該想通了。

可或許是我修行不夠,終究對兩件事還有些貪求。

一是武學,我想創一門跟自來武學之道全然不同的絕藝,來讓我武當派名垂千古。現在看來,我已經摸到了邊際,大致差不太多。

二便是你們這些後輩弟子,我希望能在離開之前,見你們一個個活得圓滿……”

話到此處,張三丰便沒有再說下去,而只是慈愛地拍了拍孟修遠的手。

孟修遠聞言,自然明白張三丰這其中“催婚”的意思。

聽師父說得如此語重心長,再回想師父的一生,明白他所說這些都是由自身感悟而發的肺腑之言,因而再不敢猶豫,趕忙站了起來對張三丰鄭重應道:

“師父放心,您今日之話,我一定牢牢記在心裡,不敢違背。”

“好。”張三丰見孟修遠如此,不由得放下心來,臉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

聊完生活的話題,轉而談及武學,師徒二人言語間反倒漸漸輕鬆了不少。

並且或許是久沒見到孟修遠了,今日的張三丰談興旺盛。

“對了,修遠。你上次同我提及的那個‘壓縮真氣’的設想,可有什麼進展?”張三丰放下茶杯,朝孟修遠問道。

孟修遠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試過好多次,換了幾種辦法,可都成效不大。

許是我一直在用《健體術》錘鍊身體,真氣尚未完全儲滿的原因吧。”

言及此處,孟修遠不由有些期盼地看向張三丰,向他問道:

“師父你呢,你有什麼收穫麼?”

這些年以來,孟修遠一直都在思考著當自己真氣儲蓄滿丹田、渾身上下經脈也大致打通之後,該如何再進一步。

“真氣壓縮液化”這般前世大家常提起的路子,他自然不吝於去嘗試一下。

可惜,這突破傳統武學常理的一步,並沒有那麼容易邁出。

至少他自己是暫時沒試出什麼名堂來,只得寄希望於師父張真人身上。

張三丰同樣微微搖頭,開口說道:

“你這想法聽起來好似有些道理,可我嘗試了許久,雖多少研究出些門道,但離你想要達到的那般境界,還差之甚遠。”

孟修遠聞言沒有失望,反倒是十分高興。

這本就是隨口一說的嘗試,師父張真人竟能“研究出些門道”,已經完全算得上是驚喜了。

“什麼門道,師父你快同我講講。”孟修遠迫不及待地問道。

張三丰見他這幅樣子,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徑自推開門走了出去。孟修遠見此,趕忙跟上。

於小院中,只見得師父張真人站定之後,緩緩閉上了眼睛,便一時再沒了動靜。

直至片刻之後,他深吸一口氣,臉色微變。陡然抬起右手斜向前一指,便見三丈外的地面上立時炸開一處不小的坑洞,磚石泥土被濺得四散飛起。

孟修遠見狀,眼前頓時一亮。

要知道,張三丰雖武功蓋世、乃曠古爍今的大宗師,但他真正最強之處,是在於對武道哲學的理解。單論內功修為,他此時已經稍遜於開掛的孟修遠一籌了。

而剛剛他這道《一陽指》的指力,明明沒有取巧的餘地,卻偏是威力大得有些超乎尋常,反而強過孟修遠所能做到的程度。

顯然,張三丰所說的“門道”,就在這一指之中。

只是還未待孟修遠高興,轉身便見張三丰面色不對,手臂也有些顫抖。孟修遠趕忙衝上前去,關切問道:

“師父,這是怎麼了,是用這壓縮真氣的法門,會傷害身體麼?”

張三丰深吸一口氣,略作平復,而後微微點頭道:

“此法比之《紫霄劍氣》還要暴烈一些,於經脈臟腑確實壓力極大。

對我這般年紀的人來說,便是多試驗幾次,都有些吃不消,可謂是一條死路。

倒是你這般年輕,又有《健體術》強化身體,或許才能試著將其延續最佳化一番,用以突破現有的桎梏。

只是日後你自己練時,也得加倍小心,莫要強來,傷了身體……”

張三丰此時雖明顯氣虛,但仍不忘藉此機會認真告戒。

孟修遠聞聲,心中不由得為之一痛,咬緊牙關一時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師父能研究出這般法門,顯然是經過不止一次嘗試過的。

而若他每次都似這般運功激烈,那便不知這在過程中受了多少痛苦、留下了多少暗傷。

“師父!”

孟修遠待回過神來,不由得一聲喊出,隨即趕忙握住張三丰的手,以【療傷篇】的法門將自身真氣渡了過去,助張三丰一同平復體內經脈的傷勢。

果然,隨著真氣於張三丰體內執行一圈,便見得他那原本應該堅韌無阻的經脈之中,竟是遍佈這許多破損受傷之處。

雖這些傷勢都不嚴重,而且在張三丰的真氣溫養之下都在好轉,但新傷舊傷林林總總加在一起,仍是讓人觸目驚心。

此時的孟修遠心中自責懊悔不已,他從沒想過,為了自己研究功夫,竟惹得師父受了如此一身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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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丰活了百年,自然一眼便看穿了孟修遠的心思,隨即便主動開口安慰道:

“修遠,無需多想。

咱們這練武之人磨鍊武功,受些損傷,不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麼。

我常居在這武當山上,也不與人動手比武,這經脈些許小傷,略微溫養些時日也就沒事了。

又不是什麼傷筋動骨、治不好的絕症,在意它做什麼。”

孟修遠聞聲,心中卻是愈發難受。

他低著頭也不與師父張真人說話,只是拼命地將體內真氣灌向張三丰,似想藉此,於一朝一夕之間將師父的經脈中的傷勢全都給治好。

張三丰感受著從手掌處濤濤而來的純陽真氣,臉上欣慰一笑,也不拒絕孟修遠的好意,只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孟修遠肩膀,又溫聲說道:

“修遠,你的內修一道,確已經超過為師了。

明明才不過是個弱冠之年的孩子,真是不錯,不錯。”

“師父……”

孟修遠聽張三丰於此時還在表揚他,不由得心中百味交雜,趕忙抬起頭來又望向師父,臉上卻仍有羞愧之色。

張三丰見他如此,笑容愈盛,接著說道:

“你上山之前,我總是在想,待我去了之後,這武當山上究竟誰能完全繼承我的衣缽。

思來想去,就是你五師兄悟性最高,又文武雙全,多加指點之下,或許會有一番成就。

可終究能學得幾成,我就沒有完全把握了。

卻沒想到,於垂暮之年,我竟又收了你這麼一個弟子。

年紀輕輕,便已經青出於藍。”

孟修遠聞言惶恐,趕忙搖了搖頭,剛想要說些什麼,卻仍是張三丰先開了口:

“我知你想說些什麼,但不必解釋。

其實當你提出那‘壓縮真氣’的想法時,我便知道,在武學一路上,咱們已經分道揚鑣,走上了兩條不一樣的岔路。

不是說誰對誰錯,而是根據咱們不同的情況,確實更適合的路子不一樣。

我之所以急著幫你找那‘壓縮真氣’的法門,甚至還弄得自己經脈受了些傷,便是因為我覺得,這是我最後能替你做的了,一定要儘可能做得好一些。

這條路再往後走,就只能靠你自己。”

聞聲至此,孟修遠再沒想開口說話,而只是緩緩將於張三丰體內的那些真氣收回,隨即雙手輕輕抱住了師父的身體。

如此師恩,恐怕今生都難以報答。

感謝之話,自然也不必言明於口。

記在心中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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