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漢城景福宮,朝鮮國王李昖夥同領議政柳成龍等一干大臣與邢玠擺開架勢,堅決不承認《曾坪和約》。邢玠則謊稱該和約只是為了麻痺日本,待到二十年後日軍撤退,明軍自會視情況將領地歸還。

當柳成龍問及“視情況”的具體含義時,邢玠解釋道:“到那時,如果確定倭寇不會再次進犯,天兵自會逐步撤回中原。”

“‘逐步’是多久?該不會又是二十年吧?”柳成龍不依不饒道。

“這還真說不準,倘若朝鮮政通人和,日本偃旗息鼓,那不用你們說,天兵也會撤離;可如果朝鮮還是像現在這般黨閥林立,民不聊生,日本也不甚安分,依舊對朝鮮虎視眈眈,那老夫自是會勸導皇帝好好考慮,過個十年八年也不一定,其實你們也不必擔心,早撤晚撤不都是為你們好麼。”邢玠這太極拳打得頗有水平,把責任全推到了朝鮮人自己以及日本身上,大明依舊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樣。

“天chao用心良苦,小藩不勝感激,不過昨天仁川府使前來稟報,說是倭寇乘夜開進仁川,佔領了府衙和兵營,還將朝鮮守軍趕了出來,不知閣老是否知情,貌似仁川港是由天兵把守的吧?”柳成龍強忍怒火道。

“柳大人無需擔心,這也是和約的一部分,即日起,仁川便是日本的領地了,但是請放心,天兵會保護王京安全的。”邢玠不在乎地說道。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仁川乃是漢城西門鎖鑰,如此險要之地怎能交予倭寇,閣老是不是糊塗了?!”柳成龍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憤然起身衝著邢玠質問道。

“以一城換取倭寇退兵,你們可是賺了大便宜了,可別不知好歹啊。”只聽“嘭”的一聲,邢玠將茶盞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冷地盯著坐於王座上的李昖。

被邢玠這麼一看,李昖頓時頭皮發麻,一邊斥責柳成龍目無天chao,一邊對邢玠諂笑道:“敝國小藩不懂禮數,還望閣老見諒,不過他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仁川位置太過險要了,若是交給倭寇,恐怕王京永無寧日啊。”

邢玠這才收回目光,緩緩說道:“請殿下放心,吾皇已經下旨,決定將朝鮮王室遷往平壤以避敵鋒芒,至於京畿、黃海兩道,由於處在抗倭前線,暫時交由天兵駐守,境內官員任免、賦稅徵繳一切如舊,新兵徵募以及治安維持則是由天兵負責,朝鮮士兵可以隨王室北上,也可留在兩道聽從在下安排,殿下和諸位大人總該放心了吧?”

“遷都?!”李昖霍然起身,顫抖雙唇卻欲言又止,長嘆一口氣後終究還是坐了下去,不無絕望地回答道:“天恩浩蕩,寡人代朝鮮黎民感謝吾皇體恤之情,就按閣老所說,待收拾妥當,寡人將攜朝鮮王室前往平壤,漢城今後就有勞您了。”

“殿下能明白吾皇的苦心實在是再好不過了,請放心,在下一定會嚴防死守,決不讓倭寇踏進漢城一步。在下還有公務要處理,就先行告退了,對了景福宮外那三千人馬是特意為護佑王室北上調撥來的,還請殿下抓緊收拾,別讓軍士們久等。”說罷,邢玠便站起身,踱步出了景福宮。

六月十二日,朝鮮王室及大臣共計八百六十餘人,在明軍的護衛開始了北遷平壤之行,六月二十日,就在李昖抵達平壤的同時,邢玠下令,將黃海、京畿兩道合併為“真番備邊司”,治所漢城。

三年後,以地方官吏橫徵暴斂為由,明朝取消了朝鮮王廷對兩道的徵稅權及管轄權,改“真番備邊司”為“真番都司”,徹底控制了這一地區。

此後的十年時間裡,明廷先後以“鮮兵叛亂”、“世子謀逆”以及“庚戌之變”等變故剝奪了朝鮮王廷對平安道的控制權,於萬曆三十八年(公元一六一〇年)設定“樂浪都司”,並將朝鮮都城由平壤遷至咸興,至此,朝鮮王廷實際保有的地區僅剩下咸鏡道。

六年後,**哈赤於赫圖阿拉稱汗,定國號“大金”,明廷擔心其勾結朝鮮兩面夾擊,遂於當年秋日武力奪取咸鏡道,改為“玄菟都司”,囚朝鮮王室於義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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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楊鎬兵敗薩爾滸,遼東領地盡喪,為牽制後金,明廷採納孫承宗之見,將樂浪、玄菟、真番以及臨屯四都司合併,組建“朝鮮都司”,治所平壤。

越明年,光宗病逝,熹宗朱由校登基,後金掠地日甚,遂改“朝鮮都司”為“朝鮮布政使司”,以孫承宗為首任巡撫,袁應泰兼任總兵,此為朝鮮併入中華之始。當年九月,承宗遷朝鮮王室至登州,經威海時遭遇風浪,永昌大君以下三百餘人皆歿(李昖死後明廷未再冊封朝鮮國王,王世子仍稱大君),熹宗立大君六子李柟為王,是為恭順王,遷封至河南信陽。

五年後,李柟病故,年僅十一歲,由其弟李樢繼恭順王位;八年後,河南御史參李樢“驕恣忘形,任家丁為亂鄉里”,崇禎帝大怒,將其降格為侯,翌年四月又降格為伯,轉封貴州遵義,李樢不堪其辱,行至宜昌時投江自盡,妻子、大臣二十餘人殉死,僅有一子李恂隨家臣前往遵義。

次年九月,李恂身染瘴氣病故,因膝下無子,朝鮮王室斷絕,此時距遷都平壤僅過去三十四年。

當然,這些都是後事了,就在李昖動身前後,秀保將《曾坪和約》交給特使帶回了伏見,準備交予秀吉過目,可這時的秀吉已是病入膏肓,神志多有不清了。

“殿下,右府實在有些過分了,竟然不經您的同意,便擅自和明國達成和議,而且還將所佔領地全部歸還,他究竟是怎麼想的?臣還聽說,他想回國探望剛出世的嫡子,這也太把公務當兒戲了。”三成拿著和約在秀吉耳邊嘀咕著,此時已是七月初一,秀吉將絕大部分政務都交予三奉行和五大老處理,唯有這件事,三成和五大老都拿不了決定,特地前往伏見向他請示。

“佐吉啊,”秀吉半倚在床榻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對三成說道:“我相信右府,這件事他並沒有做錯啊,想回來就讓他回來吧,我想也是時候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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