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想好?”

淨心女尼一個踉蹌,沒留神就撲了程恪身上。得虧淨音師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這才沒讓二人滾作一團。

只是這電光火石之間,淨心那嘴唇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卻悠忽一瞬蹭過了程恪臉頰。

程恪便覺得臉頰旁有溼潤潤的氤氳,如胰軟香,如霧渺茫。即有那麼一縷真實,又好似恍然一夢。

真真是如幻似真,真假難辨。

程恪因有些沒來由的羞赧,側著臉循著昏暗的燈光去看。

那淨心女尼的臉頰,卻隱約有些紅了。

淨心的閨女小囡畢竟年幼,倒是有些不明所以。怎麼自家孃親這說著話,好端端臉就紅了起來?又被眼前這惡少給弄生氣了?

小囡就要上去再踹程恪。

卻被淨心搶前攔著,一邊笑著朝程恪道:

“小孩子不懂事,你莫介意。”

程恪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答覆,倒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撇開了目光。

辛虧,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又是在燈火闌珊的晚間庭院中。若是在青天白日大庭廣眾之下,怕不早就生起了流言蜚語,流短蜚長。

程恪因又瞥了眼自己的老孃。

秦氏倒是沒瞧著仔細,顯然是沒發現這轉瞬一幕。

程恪又看向淨音師傅,那老尼姑卻板著一張臉,看不出深淺。

程恪心底恍然一笑。

自己這些日子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老是患得患失。難不成有上火的跡象?

嗯,肯定是天氣太熱,上火了!

心下計較了,他暗暗決定。回了家,一定得弄個大西瓜消消暑。

一頭那淨心女尼卻轉了性子一般,朝著程恪躬身服了個腰,一邊轉頭對著她師父淨音師太道:

“若論掌廚為庵中掙進項,程家小哥這主意倒是妥帖。只是我庵中掌廚淨霖大師伯卻是閉門不出,從來不涉俗世的,自然是請不動她老人家。師父,您倒是覺得,誰來出借為妥?”

淨音沉吟半晌,嘆口氣道:

“小囡吧。”

淨心眼底便流露出一絲果然的神情。

只是那神情看在程恪眼裡,卻是令他有些莫名其妙。

淨心女尼那眼神,既有母子情深而不捨的掙扎。卻隱約間,又有一絲如釋重負的鬆快。好似她這閨女竟是個包袱一般,要迫不及待的轉手寄託出去才好。

程恪一時間,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既然程家小哥說這些時日要先讀書應試,王婆子家二小子也是等程小哥應試之後才去貴府上做工。如此,想必復開酒肆的事情,怕也得到了應試之後吧。”

淨音師傅因問道。

程恪點頭。

“既然程小哥說要我庵裡做一場法事為令尊祈福,借廚子的事兒,我庵中可先商量妥了,再在法會上與程小哥再定下。如此,可嫌遲麼?”

程恪笑道:

“如此甚妥。”

淨音雙手合十,先道一聲“阿彌陀佛”。隨機,又朝著程恪笑道:

“如此,便等我庵裡商量妥當了,再與程小哥答覆吧。放心,程小哥寬宏大量,不計前嫌。我庵裡不是不識抬舉的,自然會給程小哥尋一個妥當的人。”

程恪當即也雙手合十,朝著淨音回禮:

“如此,便謝過師太了。”

說了話,他轉身朝著秦氏笑問:

“娘,如此,你覺得可妥當?”

秦氏早就笑開了,即隨口道:

“甚好,甚好。”

一時,秦氏見事情到了這會兒,卻是皆大歡喜,心裡也是不禁高興不迭。因和淨音、淨心等女尼一一拜過。程恪喚她回家,她才依依不捨的隨了程恪出了庵去。

只是程恪和姚長子兩對母子已然走出老遠,那廂裡街坊鄰居和一眾女尼依舊議論紛紛個不停。

程恪這寬懷為人的性子,也是越傳越遠。

以至於連他都沒發覺,過不許久,等程家鋪子開張時,酒肆突然生意好到爆棚。

事後,東關人人都在傳揚,關於當爐賣酒的菩薩西施種種故事。不過提到最多的,卻是這菩薩西施有一個人中龍鳳的好兒子!

當然,這是後話了,先且不提。

只說程恪和秦氏回了西保場巷中,到了家門口,先和姚長子母子別過。一頭到了自家宅院,秦氏卻突然換了臉一般,開口先追問程恪:

“說,這銀錢哪裡來的!”

程恪因將一早挾持了那張胖子出門,去了東關衙門出告,並張慶綬、常玄振一幹人連著民人鬧事,都給他娘一一說了。

程恪是個寫書的,說故事的水平自然是一流。這一通說,便被程恪添油加醋,春秋筆法,挑著重點和隱晦的,都有粗有細的跟秦氏一一分說。

秦氏聽了故事,一時心底猶如走了一遭海船一般。忽上忽下忽高忽低,弄的她是心潮起伏,後怕不已。

待程恪將那幾張銀票連同判書遞給秦氏收了,秦氏早已淚水連連。

“雲哥兒,我地好雲哥兒。娘,讓你受累了啊!”

程恪見他娘情緒顛簸,卻也沒勸。待秦氏緩過了這股子勁兒,程恪才笑著開口道:

“娘,咱爹的墳位置偏了些。我還記得請來的先生說是塊好地方。只是地勢到底低窪。如今因為兒子這一場鬧,東關這裡今年不必再毀堤淹田。只是以後呢?兒子總不能每回都鬧一場吧。”

秦氏因收起了哭泣,一邊抹淚朝著程恪道:

“我兒可是大了,知道人情世故了。娘真真是替你歡喜,你懂道理了,卻更沒忘本。你既有此心。你爹九泉之下也會安心的。你的意思是什麼,只管說來,娘都聽你的。”

程恪因道:

那姓劉的混賬佃戶幾次三番對我家圖謀不軌,兒子總也要找找他的晦氣。只是明著來,到叫人說我一朝發達,仗勢欺人。我因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秦氏好奇問:

“什麼法子?”

“買田!”

“買田?”

秦氏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兒子這腦子怎麼長的,這年紀輕輕的,可把他給能耐的。

程恪因解釋道:

“東關這裡今年早就有發大水的傳聞,只是因緣際會。這回卻是不能得逞了。兒子有心趁著地價賤賣,東關改水的傳聞還沒流傳開來。先下手為強,弄他個百十來畝地。給咱家打個基礎。”

秦氏輕點臻首,一邊道:

“你怕是買地,也是為了你爹的墳吧,怪到你要做一場法事。我之前還奇怪呢,平白無故的,又不是逢年過節,又不是你爹的忌日。好端端地,你怎麼想起來做法事的。”

程恪笑道:

“咱家這回轉運見光了,可也不能忘了地下的爹啊,怎麼地也得讓他沾點喜慶不是。再說,這也是告慰咱爹,讓他地下有知,放寬些心,也好保佑我功名順暢啊。”

“油嘴滑舌!”

秦氏因笑著嗔到,一邊不知想起了什麼,卻又轉臉就蹙起了眉頭。

“你能耐我是知道的,這下子家裡也轉危為安了。你倒是給我把心收一收,好好用功讀書是正經。我知道你聰明,肚子裡也有些歪才。只是這樣,你才更應該踏實讀書才是。萬一馬失前蹄,我看你往哪兒哭去。”

一席話,說得程恪心中凜然。

有些細節過程,因為是使的陰謀手段。他不便與他娘細說,沒得讓軟性子老孃又頻生擔憂。

此番動靜,鬧的驚天動地。後面還得有好一番過折需要細細收尾。要是不留心露出馬腳被有心人拿住由頭,不知又要生出多大的事情來,憑的橫生枝節。

況且他一個小小童生,連一身功名都沒有,卻無意間參與進官場傾軋。事後想來,程恪自己都替自己後怕。

為今之計,正如他娘提醒所言,趕緊考試才是正經大事。

有了功名,有了身份,誰又敢這般拿捏於他?

程恪立時肅然起來,呼啦一聲站起,恭身朝著秦氏抱拳行禮:

“娘提醒的是,兒子的確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兒子是想買了地,給爹爹墳上蓋個園子。如此,兒子也心安讀書。娘既如此提醒,這兩件事便一併做了吧。”

秦氏趕緊扶起程恪,一邊抹著淚,卻是滿心歡喜的勸解道:

“你也不需太過操勞,你畢竟身子將將恢復。不便多費心勞神。我只是給你提個醒,事情總有個輕重緩急,你且按著章程慢慢去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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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母子二人互相勸解,互相體諒。因為一番波折而鬧的沸沸揚揚,本來心懷諸多心思的程恪母子,這下,算是鬆解了許多,其樂融融,又從新降臨到了這個貧家小院中。

自此後幾日,程恪便在家悉心陪伴母親。一邊等著寶勝庵女尼上門,安排定下做法事的日子。

自此後幾日,程恪便在家悉心陪伴母親。一邊等著寶勝庵女尼上門,安排定下做法事的日子。

又託了姚長子老爹姚班頭給他打聽東關地價和出售情況,得便給他牽連幾個合適的賣家。順便尋一尋那佃戶劉板凳的行蹤。

只是因之前這番鬧騰,事情漸漸有了了結的眉目,後面一連串的人事安排下來,比如東關鈔關委員張素庵被捕入獄等等。

程恪因此足不出戶,只在家穩坐釣魚臺,眼看風雲起。

一時閒來無事,程恪正好有了難得的閒暇,重又撿起書本,練起了文章來。

這日,程恪正在家中揣摩四書科章,卻從大門外傳來一聲嘎嘎大笑:

“程雲哥,你答應給我的書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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