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一聽這決絕的話,頓時急的雙眼發黑。

正是炎炎夏日,今日又是連反波折。一大早直鬧到現在,這會兒肚子裡半分米粒都無。一時急火攻心,不覺口中發甜。

只見程恪高昂起頭,如雛鷹悲啼。突然一聲長嘯。

“噗!”

滿口鮮血橫灑夜空。

落地,猩紅斑斑,觸目驚心!

“雲哥!”

秦氏失聲驚叫,兒子這血灑當場的情形實在是令她心悸不已,當即邁開步子撲上前去。

這頭姚長子眼疾手快,見程恪這般模樣。未等他跌倒,已然強上前來,一把托住了程恪。

“程家妹子,雲哥今兒為了你。可是拼了死命,才將事情轉圜爭取到了一個好的結局。你不說替他歡喜,反倒要削髮為尼。您這是真要害死他啊!”

那頭秦氏本來已經邁開了步子,一聽這話,又見得自己兒子已然昏厥的慘狀,當即就呆愣在了當中。只電光火石的轉瞬間,就舉起手裡的剪刀當即戳向自己胸口。一邊就哭泣道:

“可不是麼,我就是個害人精,還是死了的好,死了一了百了,雲哥兒就不用被我拖累了。”

“長子,快攔住她!”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秦氏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就要往胸口扎去。姚長子一手託著程恪,一邊也顧不上什麼狗屁男女大防了,抬腳就對著秦氏手上踹去。

“砰!”

滿滿一院子的人,就目瞪口呆的眼瞧著秦氏如脫了線的風箏,嗖一聲整個人都飛到了牆角。

“你個混小子,叫你攔住你嬸嬸,你怎麼就踹了啊。”

長子他媽趕緊走上去看秦氏,一邊不禁埋怨姚長子。

“呀,勁頭使大了。”

姚長子嚇的當場吐了舌頭。

卻經過這一番折騰,反倒將那一對陷於痴迷中的母子,都給踹醒了。

只見秦氏“噯喲”一聲沉吟,被顧氏扶著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卻又一把掙脫開顧氏的手,急急的快步走到程恪跟前。一把抓著程恪抱住,斗大的淚珠滾滾而出。

“我苦命地兒啊!”

這時,程恪被他娘這一陣搖晃,淚珠又滴落在他臉頰。些微的溼潤給了他幾許清涼,一頭長喘出氣,卻也緩緩醒了過來。

“娘啊,您莫再嚇唬孩兒了,跟我回去吧。”

秦氏哇的一聲又哭開了:

“我地兒啊,是為娘對不住你啊。娘也不想出家啊,可幾次三番,你都因為娘而出了大事。娘怕啊,娘情願以身相代,換你平安。只願我兒你太平安康,娘就算丟了命,也是心甘情願的啊。”

一邊顧氏不禁抹淚不已,就連寶聖庵一幫姑子,都在一旁唏噓感慨,為這對孤苦伶仃,相依為命的母子嘆息不已。

反倒是程恪卻聽得這話,總覺得話裡模糊,似乎另有隱情。

“淨音師太,我有一問。我們家今日遭難,我娘本就受足了驚嚇。怎地您老早不叫她來,晚不叫她來,卻偏偏這時候叫她來。又說什麼星君下凡,陰鎖相攔。您老倒是通天的本事,要給我娘破災解難。只是這災如何破,我倒是好奇,難不成就是渡了我娘麼?”

這般夾槍帶棒的話說了,一眾人俱是一驚。心底便都跟著程恪起了疑心。

那頭女尼中的大弟子淨心師太急忙開口搶到:

“哎呀,程家小哥可不能血口噴人。是你娘今日定要剃度,我們庵中一幫姐妹反倒連番勸解她不必這般絕情。不信你可問了姚家婆子,是也不是?”

程恪因轉頭去看姚長子他娘。

顧氏見狀,先點頭,又搖頭。

這怪異的舉動到弄得程恪一頭霧水。

“我是怪異呢,之先說幫忙解難的是你寶勝庵上。淨音師傅,說文曲星解難,須得程家妹妹渡舍,是你說的吧。”

淨音師太聽到這聲問,也沒狡辯,點頭應了。

“是我說的,我那是之先沒算準,原來程家藏著一位文曲星,故而以為需要渡舍才能破劫。只是誰曾想星斗轉移,我見程家娘子眉心有星光閃爍,故而推算出有星君相佐,如此自然不需要絕情渡舍了,卦象恆變,這也是人之常情。”

聽了這話,程恪心底一嗮,嘴上卻依舊笑著問:

“我倒是不知,師太口中的文曲星是何人?我家就我和我娘一對孤兒寡母。難不成這文曲星,還是我麼?”

一時程恪自己先笑了起來。

那淨音師太當即拍掌道:

“哎呀,程家小哥可不能妄自菲薄。我原還疑惑,程家官人早就去世有年,如何程家今日文星高照呢,你往老身眼前一站,我這裡看去,可不就是活脫脫一個文曲星君麼。小官人吶,你要中了呀!”

程恪卻哈哈大笑:

“師太,不知你幾時算出我文星高照的?我娘之前就來你庵中進香多回,怎地不見你提起呢?”

淨音師太因笑著道:

“哎呦,小官人可為難貧尼了。我可沒那麼大神通,前知五百年,後知三百年的。這不是見了星君臨門,我才知曉了運數麼?”

“莫要再滿口胡言了!淨音師太,我只問你,那王婆子許了你什麼好處,要矇騙我娘?怎地突然又束手停步,不敢誆騙了?怕是知道了我在東關衙門裡,轉了形勢,反敗為勝吧!”

這一聲爆吼,程恪用足了十分力氣,猶如佛家獅子吼一般,竟有當頭一棒的功效。

只見那淨音師太一聽這話,當時臉色就變了樣。渾身不禁抖了起來,一時嘴裡卻下意識道:

“沒有,沒有,王婆子沒有給我錢,沒有給我錢。”

這下,一院子的人都明白了,這庵裡的尼姑,還真是在蒙人!

一旁淨心女尼見狀,知道不好,上前來強辯:

“程家小哥,空口白牙你不能血口噴人。我們庵中好心勸慰你娘,你卻當成我們心懷不軌,你可有證據,若無證據。我要去衙門告你!”

程恪冷哼一聲,朝著姚長子使了個顏色。長子順著程恪目光,有些疑惑的朝人群裡轉頭看去。突然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眼珠子當即就冷厲了起來。

嗖一聲竄出去,長子那大手一把拿住人堆裡一個要跑的人。一拉一拽,那人飛將出來,往庭院中間一摔。

眾人低頭細看,這才發現,眼前這肥婆,竟是東關街上做拉縴買賣的王牙婆。

“你作何解釋?”

淨心師太當即噗通一聲跪倒:

“程家娘子,這都是我揹著師父做下的,與師父無關。你要怨,怨我便是,千萬不能拿師父問罪。”

秦氏見此形狀,當即一頭霧水。只是她再笨,這會兒也知道了自己原來是上了當,中了人家的圈套。

一時憤懣無比,秦氏恨不得上前痛打那淨心師太。只是她弱女子一個,又因為自身教養,就連粗話都說不出口來,只氣的雙手顫抖,一手指著淨音師太:

“師父,你…,你…,你原來在騙我!”

這廂淨音師太,連同一庵的女尼都羞愧無比。反倒是被摔在當場的肥婆王婆子卻恨聲站了起來,開口就罵:

“哪個挨千刀的踹的我,老身只是來閒看熱鬧的,難不成這也犯法?誰踹的我,給我站出來,老身不扒了他皮!”

姚長子聽這話,順著聲音越眾而出,如鐵塔般站在王牙婆面前,冰冷冷的道:

“是我,你來呀!”

那王牙婆見姚長子這副粗大身形,到當場嚇得不敢動彈了。只恨她前腳剛要離開,程恪就一頭闖了進來。要不是街坊鄰居都湧進來,她連躲避都沒地方藏身。

只是這小畜生狗眼怎地就這麼毒辣呢,這麼亂糟糟的情形,都能被他一眼瞧住。

王婆子恨啊,早知道這小畜生來,她來庵裡的時候,就應該帶上自家兒子做個幫襯。

其實,這一切都是程恪的鬼主意。

只因他聽到他娘要落髮為尼,原本就存了些許心思。

她娘幾次三番遭禍,其中就有在寶聖庵被人覬覦。

想那寶聖庵原是接待女檀越的香火,就算有男客相陪,也是引在客房請茶,根本不會和女客碰面。要不是庵裡有人不軌,她娘怎麼會碰巧就被心懷不軌的混賬覬覦?

今日這一場鬧騰,他早早就叫了姚長子老孃顧嬸照拂。按理說,外頭這般轟亂。程恪臨出門前又是千囑咐萬叮鈴,她娘怎麼也不可能會跨出門去一步。

卻在程恪滿心歡喜的回了家,卻聽到她娘要落髮為尼的惡訊。

這裡頭沒人搗鬼,才真是怪了。

故而,他本來還怒極攻心的急切,在跑往寶聖庵的路上,反倒漸漸安了下來。

一頭到了寶聖庵,他一邊假裝哭泣勸阻他娘,卻未用上十分力氣。反倒是如姚長子所見那幫黏黏糊糊,不夠乾脆。

而這,為的就是能引出幕後之人。

等到程恪咬破了嘴唇,假裝吐血時,果然,在一眾街坊人堆裡,程恪便發現了一個鬼祟的熟悉身影-王婆子。

看來,這胖婆子是賊心不死。趁他不在家,利用寶勝庵女尼和他娘交好,來誆騙他娘啊!

簡直可惡至極!

程恪因笑著道:

“哎呀,原來王大娘也在?這外頭黑燈瞎火的,天色早就晚了。王大娘怎地這會子有閒心來寶聖庵進香?你家可離這裡不近啊。就不怕回頭被歹人傷了?”

那王婆子一時被程恪說中了心底恐懼,渾身又禁不住抖了起來。只是嘴上還在掙扎:

“誰,誰敢害我。奶奶先扒了他皮!”

程恪冷笑一聲:

“哦?你要扒了皮?倒是好膽。”

說了話,程恪突然又是爆吼一聲:

“長子,拿住了這老貨,捉了送官去!”

那王婆子當場失色,忍不住尖叫道:

“你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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