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東關衙門前正霹靂嘭隆煙塵飛散,一時群情激奮的民人追著張府家丁,東關衙役也和江都衙役打成一堆。

只見那賊眉鼠眼的張順喬還在跳騰,嘴裡猶自嚷嚷著:

“東關賤民,一個個不得好死!居然敢聚眾鬧事,你們這是要造反嗎?好好好,老子看著你們鬧。事情鬧大了勾來官兵,你們東關賤民連帶東關衙門一幹芝麻綠豆官,一個都跑不了!”

“我去你媽媽地!”

只見人群裡冷不丁就飛來一塊板磚,不偏不倚,正對擼著袖子氣急敗壞的張順喬。

頓時,張順喬額頭上就中了招,一道血痕這就顯露了出來。

心中暗道一聲不妙,張順喬這會兒才真怕了。

只見他在兩三個隨從簇擁下,趕忙就搶了一條道先奪路狂奔而去。

後面民人見他要跑,哪裡肯依。一路墜在他身後緊追不放,以至於這混賬慌張的連鞋子都掉了。

卻不知是人到要緊關頭,狗急跳牆,還是能耐大發。這老小子眼瞅著已經年過四旬,居然越跑越快,民人竟隱隱有些追不上他的步子。

程恪冷笑一聲,當即高喊:

“別放跑了姓張的,叔伯兄弟們,跟我追呀!”

一聲令下,就有十來個半大小子操起傢伙又追了上去。

那張順喬眼瞅著人群步步緊逼,咬定不放鬆。一時忙亂,慌不擇路。沒往東關大街西頭的府城挹江門跑,竟一頭朝著反方向,往東關南碼頭衝了去。

程恪見狀,拍著退哈哈大笑:

“這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

只見他手一揚,高聲喊:

“追!”

就見兩旁如潮的民人如潮而出,直追著張順喬而去。

一時東關大街上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有不明所以的民人因為所謂何事。

程恪卻做起了講解員。

只見他委屈的哭泣道:

“叔伯大爺們有所不知,東關韓署丞接到上峰催逼,要我東關開閘放水淹田。韓大人是青天父母,哪裡捨得民人遭罪。卻因此受了江都縣掛落,今日竟派了上百差役來捉拿韓大人。更有囤積居奇的張府大管家在一旁以勢壓人,諸位相親,你們說,這等混賬,該不該打?”

不明所以的民人一聽,當即喊道:

“該,當然該!”

程恪嘿嘿一笑,手指一揚,遙指前方:

“那囤積居奇的張府混賬大管家就在前方,見我東關民人奮起。擔心自家貨物受損,正往南碼頭去,諸位說,如何是好?”

民人這下都被勾起了氣來,當即喊道: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砸店啊!”

程恪一拍大腿:

“對呀,砸了這幫混賬鹽販子的店去!”

“同去,同去。”

民人紛紛高呼,程恪見狀,心中更是豪奮。

“好,同去!”

一時路上民人紛紛簇擁著程恪在前,人群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一路鋪天蓋地,徑直往東關南碼頭滾去。

等到南碼頭邊上的五門大木牌坊時,激憤的東關民人,此時怕已聚集不下上千人。其聲如雷如濤,呼嘯而來,沸騰沖天。

只見一人越眾而出,當先高聲道:

“諸位東關父老,自有我東關設關以來,江都縣中富商大豪始終當我東關如同排汙解垢之地,掐我士子名額,動不動就朝我東關開閘放水,毀我田畝,絕我收成,卻從來不聞不問。如此惡商,諸位還能忍嗎?”

人群頓時爆發出一聲高喊:

“不能!”

那人一手指著程恪道:

“富商大賈,欺我辱我。諸位請看。這少年正是我東關程明經家的遺子程恪,前些日子在楊家灣龍舟賽上可是替我東關人掙了偌大臉面。”

人們紛紛轉頭看向程恪,但見程恪瘦弱身形,渾身血汙,好似被人打得氣若游絲一般。

“諸位,這少年因為家貧,被東關鹽運司經濟宋友金汙衊陷害,百般侮辱。今日氣憤不過,本去了東昇鋪子上找那宋友金理論,卻不想那宋友金仗著勢大,竟將這大好少年一頓毒打。”

人群早就因為之先的流言起了氣憤,一聽還有這番周折,當即同仇敵愾起來。

“諸位請看。”

說著一拉程恪袖子,只見程恪白皙的胳膊上好幾道“血痕”,彷彿被皮鞭抽過。頓時個個看的咬牙切齒。

“這少年去東關衙門出告,卻不想被府城張家大管家張順喬帶了江都縣衙役打上門來要奪宋友金。”

說了話,那人又一手指著前方碼頭邊一棟鋪子道:

“狗仗人勢,欺壓良善。咱們東關人是孬種嗎?諸位,你們說,這樣的羞辱,我們能不能答應?”

“不能!”

“那你們說待怎地?”

“燒了這幫畜生的鋪子!”

“對,燒了鋪子,叫這幫畜生滾蛋!”

一時人群激憤,就有人點起了火把,大吼一聲:

“東關父老,隨我上啊!”

人群頓時如潮水般湧向碼頭一溜的商鋪,不知是誰第一個先出的手。只見一柄火把扔出,正對碼頭邊堆積著的貨物。

頓時,一股煙塵騰衝上天。

緊接著無數火把便紛紛扔來,一時將一溜店鋪都點著了。只聽到店鋪裡雞飛狗跳,嚎叫不已。”

那頭正在自家鋪子裡驚慌躲避的張順喬,此時因為鋪子被點著了火,一時濃煙滾滾,趕緊嗆著喉嚨跑了出來。

程恪眼疾,一見是張順喬的身影,哪裡還能錯過。當即便喊道:

“快看,張府官家出來了。”

便有幾個半大小子應聲衝了出去,就要拿住那張順喬。

那張順喬許是屬兔子的,見勢不妙,當即腳底抹油又抬腿就開溜。

只是眼下已是到了碼頭邊,再跑,他除非往大運河裡跳,又能跑到哪裡去?

可偏偏就在此時,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好死不死的,竟有一條偌大官船正伸出跳板就要靠岸。

那張順喬眼瞅著眼前別無他法,唯有往官船上去還有脫身的機會。

他便抬腳就往官船上跑。

哪裡想到身後的民人已然紅了眼,更有那些遊手混混夾雜其中。今日這一場鬧,直令這幫混混大呼過癮。

此時已然是收不住勁頭的樣子,哪裡還管是不是官船。見那張順喬往官船上去了,當即甩出手裡的火把就往官船上一扔。

此時正是夏季炎熱時節,一連陰雨多日,這幾天卻是高溫放晴。天熱悶燥,火把搭上官船船頂的油紙,就猶如涼水倒進油鍋,蹭的一聲就燒起來三丈高。

見有人領頭,身後那些個混混只覺有趣。當即也是紛紛將手中火把往官船上扔。

一時那官船就噼裡啪啦燒了起來。

只聽哀嚎聲,怒罵聲絡繹不絕。更有人拉開窗戶就往河裡跳。

一時人生鼎沸,程恪這才注意到,碼頭邊一條船居然連帶燒了起來。

想著不能傷及無辜,他趕緊招呼那幾個混混打水撲救。

卻不想那幾個混混根本不理會程恪,只在一邊拍手嬉鬧。自當這眼前場景燒的有趣,燒的熱鬧。

程恪此刻只恨自己考慮不周,沒在意有混混混在人堆裡。

可惜他眼下只有孤身一人,姚長子和小霸王幾個去辦差去了。要是他兩在,程恪怕不當即將這幾個混混揣進河裡去。

誰承想,說曹操,曹操就到。

只見程恪正急的團團轉的時候,一聲高喊傳來。

“包子,你沒事吧。你怎麼也不等我們,自己一個人就出來鬧了。不夠義氣啊!”

程恪轉頭一看,頓時心裡樂開了花。

這說話的可不是他這會兒正念想著的姚長子。

“快,先別扯淡。快打水來滅了船上的火是正經。”

一邊程恪當先就拎起碼頭邊上的木桶,放了繩子要打水滅火。

卻不想那幫混混竟先惱了。

“哎哎哎,誰叫你們滅火的。爺爺滅的火也是你們能滅的?”

說了話,那混混裡走出兩個就要動手打程恪。

卻不想一腳還沒跨出,竟被人從後面一屁股踹進了河裡。

“噗通!”

一連幾聲響,只聽見一個聲音爆吼到:

“瞎了你們狗眼,連我老大都敢動。睜大你們狗眼看看,這是誰!”

那幫混混聞聲轉頭,一看,頓時嚇尿了。

眼前這人,可不是碼頭上的小霸王。

當即,還剩著站在碼頭邊的幾個混混,就哆嗦著朝小霸王懇求:

“小…小…小霸…王。李…哥,李老大。原來是你啊。小的不知,莫怪,莫怪。”

小霸王上前就是一腳:

“怪你娘個腿,快給我打水滅火去。但凡有偷奸耍滑,老子要你們好看。”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這就去。”

小霸王這才笑嘻嘻的湊到程恪和姚長子跟前,一邊打望了,一邊道:

“雲哥兒,這幾個混賬沒傷著你吧。”

程恪無語,眼前這幾個貨居然是小霸王的手下。

這混蛋都帶的什麼小弟啊,還真是混社會的啊。

程恪心說:

“不行,等回頭有空,得好好改造改造這幫混蛋,太沒規矩了。”

一邊想著,一邊程恪也懶得跟小霸王理會。只是沒好臉色的瞪了他一眼,一邊就急急忙忙的拎了水桶打水。

俗話說眾人拾柴火焰高,眼看那船上的火勢越少越大。幸虧就在碼頭邊上,最不缺的就是水。一時一幫半大小子你接我澆。只十來捅水,就將那火給撲滅了。

就在這時,一聲高喊怒道:

“大膽狂徒,誰在此聚眾鬧事。膽敢燒我官船!”

那幫混混,連帶小霸王都皺起了眉頭。

不過是不小心放火燒了你船,這不是給你撲滅了嗎。回頭賠償你就是了,罵人可就沒意思了不是。

程恪正要上前解說,卻不想那船上簾子一挑。冒出一個魁梧少年,看年紀也就十五六歲模樣。挎著刀就站了出來。

眾人定睛一看,當即臉色便拉了下來。

只見眼前這少年身穿飛魚拽撒袍,腰跨精鋼繡春刀。

錦衣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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