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本還嚇了一跳,還以為這般顛倒是非被人發覺,這就要來拿他了呢。

他心裡本也虛著,就怕有權勢的人掀了蓋子,顯露出事情馬腳。到時候要是頂不住,那不得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所以這一聲爆吼,直將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邊卻見韓碩笑嘻嘻的指著他,

“我還當你真的膽大包天呢,原來你也怕啊。”這時,那爆吼之人一步到了大門口,程恪這才喘過一口大氣。

他當是誰呢,原來是他的老師陸俊峰。

只見陸俊峰怒氣衝衝走上前來,揚起手臂,伸展五指,當頭便要拍來。一邊揮手,一邊還大聲怒道:

“好你個……。”

程恪那剛平復的心便又吊了起來,這老師今日又是抽的什麼風?這些事兒,不都是他拿的主意,商量好行事的麼?

不想那巴掌扇風到了程恪近前,程恪還以為會一巴掌甩在他臉上。卻冷不丁拐了個彎,居然拍到了他肩膀上。

“好你個賊小子,好膽,好氣魄,這番以身飼虎,叫人直提心吊膽的事兒,還真就被你做成了!”

程恪一個踉蹌,差點就沒嚇得趴在地上,當即呼出一口濁氣來。

“老師,有你這麼嚇唬人的嘛,瞧這大喘氣的,差點沒被你噎死。”

誰知陸俊峰轉彎就一巴掌又扇上了程恪腦門。

“你個小家夥還有臉說,你今日可真是做得好事。盡顧著自家爽快,害的你老師我在你屁股後頭不停的拾掇。累的老夫我今日水都來不及喝一口,你說你待怎樣補償我?”

程恪聽了這話又糊塗了,怎地今日這東關分署氣氛非常,一個個都跟臥龍鳳雛似的神神叨叨?

陸俊峰嗤笑一聲:

“你當你今日好謀劃,你可知你那一番狗屁謀劃處處露著破綻,你可知老夫為了將你這謀劃兜圓了,害了多少心思?你們年輕人啊,一言不合就打架。就不能等過幾天好好過堂協商嗎?”

程恪撓著頭嘿嘿笑著說:

“事態緊急,不得不發。誰又能料到張家胖子自己打上門?學生怎能不抓住機會順水推舟,這可是張家人自己將把柄遞過來的,任是誰查問起來,都無話可說!故而學生便沒來得及向老師稟報,到叫老師費心了。”

陸俊峰拿手指點點程恪,終究嘆一聲:

“你呀!”轉頭又將程恪幾人叫進內院一間偏房中,和程恪一番分說。程恪才知道,自己原來的確把事情搞簡單了,得虧陸俊峰暗中幫忙。要不然,他過不兩天就得被人發難。

原來,陸俊峰自打那日程恪走後,就和韓濟舟在暗中一一了佈置相關事宜。

先是透過韓濟舟的書信,行文人在蘇州的朱友檀,將一番佈置說了詳情。考慮到做套得真真假假,令人煙花迷亂才能騙住。故而又請朱友檀在蘇州聯絡幾個老闆出資辦一場利市。

一邊又在東關這裡放出風聲來,說有人要擾亂米市。這才有了東關幾個小門小戶的上鋪要參和糧食買賣,哄抬起價的流言。

這般主意自然是陸俊峰的策略,所謂行兵打仗,排兵佈陣,陸俊峰先是用這股遊資做鉤子迷惑張家。

卻不想這張家許是到了爭取糧長得緊要關頭,卻冷不丁被人奪了先,搶前一步敞開口子收糧。張家頓時被打亂了陣腳,哪裡肯依。便也在暗中指使宋友金同時出資搶購收糧。

陸俊峰等的就是宋友金這位張家在東關代言人的動靜,一見宋友金開始吃進夏糧。便趁著糧食高價,又暗暗將手裡儲糧全部丟擲。

此舉頓時令東關糧價一日三變,搞得東關人人惶恐,心驚膽戰。他又偷偷放出新的留言,說倒賣夏糧的幕後主使實則是府城幾家大鹽商,這便將一地民人的怒火引向了張家。

這一番暗中你來我往,都是悄悄進行。張家又因為此時全身心都在自家二爺競爭糧長的事情上,哪裡有空管東關這城外鄉下的糧價波動。

聽了宋友金彙報,張慶綬還以為是別的商號看張家出手,眼紅要跟進討利。這般小事壓根就沒被張慶綬放在心上,反倒是將宋友金斥責了一番,說他大驚小怪。

就在昨日,鹽運司陳御史終於接到泰州鹽司的傳告,當即大張旗鼓的在東關碼頭上船,一行人浩浩蕩蕩跟著官船去了淮安清江浦。

陸俊峰還心道,肉戲來了。

他本來今日一早還想去程恪家見上程恪一面,將一番細節再一一核對了。免得出岔子,同時也是給程恪鼓氣。

卻不想手下這兩日一直盯著宋友金行蹤的小廝卻跑過來稟報,說宋友金今日去了府城。

陸俊峰就怕今日有變,急的當即便衝出了門,一邊想辦法要先拖住宋友金人在東關。一邊就急著叫人去程恪家裡,囑咐他先不忙動身,免得生錯。

誰承想剛要叫人去程恪家裡,一頭姚長子先到了東關分署來遞送訊息。

一聽到程恪那邊已然鬧了起來,陸俊峰心底也是發急。他擔心自家好學生安慰,當即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點了姚班頭領了差役,就要去程家門上去搶人的。

卻在這時又得到稟報,民人已然和鹽丁鬧了起來。

於是陸俊峰也是把心一橫,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邊讓姚班頭多帶人手趕緊去接應。一邊找人就放話給鹽運司。說有鹽丁在東關大街上遇到私鹽販子抗法,招架不住,快去增援。

那頭鹽司衙門裡正是群龍無首,留著看門的都是些歪瓜裂棗,腦子不好使的毛腳下。一聽居然有人私販食鹽,這他娘的不是砸他們鹽司衙門場子麼?

又聽說居然敢抗法拘捕,那還得了,當即便炸了毛。點了衙門裡剩下的幾十號鹽丁,就呼啦啦往大街上去。

陸俊峰見計謀得逞,又急匆匆出了門。叫了曹家巷裡相熟的牙子老李,假意說有個老闆要購糧,聽聞東昇當鋪東家宋友金手裡儲糧充足,願意高價收購。去了東昇當鋪卻沒見著人。因則趕緊將宋友金從府城請回來。

一邊又找了鹽司衙門裡早就買通勾搭好的一個簽押房案吏,將事先準備好的抓捕倒賣私鹽販子的緝拿文書給拿到手。

這頭佈置完畢,陸俊峰又派了人囑咐姚班頭見機行事。無論使什麼手段,一定要和鹽丁們鬧起來拖住時間,好給他安排做好手腳。

等到他拿到了緝拿文書,又聽到小廝回稟說宋友金已經往東昇當鋪去了。這才急匆匆往回趕來。到了衙門外的石坊便,就遇到了已然將一番事情辦妥的程恪。

陸俊峰這也才松了一口大氣。

程恪因感慨,得虧有陸俊峰這好老師坐鎮指揮,要是只有自己這副瘦弱身板。再是穿越者這種牛逼生物,怕也得被壓成齏粉。

大石落地,只待搜網。程恪便笑眯眯拽過張胖子,眼睛橫了他一眼,示意他出告。

張胖子哪裡敢猶豫,當即哆哆嗦嗦的將程恪叫他那些話顛三倒四囫圇吐出。

一邊東關衙門的案吏受理了出告,簽字畫押做了文件,就見陸俊峰便變戲法似的拿出一份文告。

程恪打眼一瞧,罪首一欄此時竟然還空著。

陸俊峰笑眯眯摸了把八字須,先嘆一口氣,這才不緊不慢的遞給程恪。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罪首的名字,你填。”

程恪簡直無語。

說自己膽大心黑,原來眼前這位老師才是不逞多讓。居然拿公文當兒戲,就這麼任他胡來。

坑人的感覺真是爽啊!

程恪感慨一聲,當即也毫不猶豫,立即提筆就要寫字。可是筆落半空,卻又停住了。

“老師意下該籤何人?”

陸俊峰笑道:

“這要取決於某人是不是有做黃蓋的自覺了,識相的話,自然可以放他一馬。要是不識相,說不得只能自認倒黴了。”

程恪當即便將文告疊了收在袖子裡,一邊說:

“那這會兒去不能填,得有個結果才好。”

陸俊峰見狀,哈哈笑著拍了拍程恪肩膀道:

“好小子,倒是一點就透。”

程恪到反過來在一旁問:

“只是不知老師如何捉拿那宋大官人呢?人家在鹽運司衙門裡一躲,當起縮頭烏龜。老師又待如何?”

陸俊峰哈哈大笑:

“還用得著你說,你可知那宋大官人此時身在何處?”

程恪一愣,老老實實的應道:

“東昇當鋪?”

陸俊峰一拍巴掌:

“對啦!”

程恪當即跳了起來:

“哎呀,東昇當鋪這會兒已成了我的私產,我還想接著開自家酒肆呢。老師你怎麼不早說?早知道我找別的地方給你演戲了。”

陸俊峰一巴掌就拍上了程恪後腦勺:

“賊小子怎麼說話呢,什麼叫我演戲?是你在演,我配合你好不好?”

程恪嘿嘿笑了:

“對,對,對,是老師配合,啊不,是幫襯學生呢。只是眼下不知道那東昇當鋪是什麼情形了。”

陸俊峰呵呵笑著道:

“何必亂猜,去看看不就是了?”

當即,陸俊峰,程恪幾人這便興沖沖去了南碼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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