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斷後
北城門處。
一處陰暗角落裡。
黃忠帶著三百精銳，趁著夜色，順著牆根，朝著城門之處走去。
因為有著郭永提供的詳細情報，所以黃忠很清楚北門處的換防時間，以及駐守人數。
這才一路有驚無險的來到了城牆附近，隱藏在暗處，暗暗打量著前方的劉軍士卒。
門口處，大概有三十多人。
除此之外，在不遠的地方，就駐紮著一隻千人小隊，再加上北城樓上的三千劉兵，短短時間內，大概能聚集四千兵馬左右。
以他手中的三百精銳，要阻擋四千悍卒，很難。
好在，在來之前，郭永便已經與城內幾大世家商量好了，會派家兵弄出一些動靜，擾亂江陵城，吸引城中的兵力。
所以，黃忠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
忽然。
黃忠目光一凝。
因為他看到，一名白甲小將持槍站在城樓下，朝著他這個方向看來。
他立刻打了個手勢，讓身後的人全都掩頭沉身，絕不能發出半點聲響。
足足等了三十息時間，那名白甲小將才轉身，返回了城樓上。
“好敏銳的小將軍啊。”
黃忠對此人倒是頗為喜愛。
只覺得此人一身正氣，英武不凡。
像極了年輕時的他。
“傳聞長坂坡時，有一白甲將軍殺了個七進七出，救出了劉備的夫人，莫非就是此人？”
“常山趙子龍，果然不凡。”
黃忠握緊大刀，心生戰意。
不過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機，等會有的是機會，讓他和趙雲交手。
另一邊。
趙雲返回城樓上後，越想越覺得不對。
方才他分明是聽到了腳步聲，雖然微弱，但他可以肯定自己沒有聽錯。
只是等他到了地方，搜尋之下，卻並沒有任何發現。
這就很古怪。
“或許是我太疲倦，出現幻聽了吧。”
趙雲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然後，他繼續駐著槍，坐在椅子上養神。
“走水了，走水了……”
“快來人啊！”
忽然之間，城下響起陣陣驚呼聲，趙雲張開眼，連忙前往檢視，卻看見遠處火光衝天，是著了大火。
不少百姓正取盆撒水，妄圖滅火。
附近的駐軍聽到響動，也已經趕了過去。
幸好！
為了以防萬一，城中各處都駐紮了一小股士卒，為的就是防範這樣的情況。
“無需緊張，只是走水罷了。”
“爾等恪守崗位即可。”
身為城防軍，他們的任務就是守城，至於其他的事情，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趙雲回去正打算休息。
可還沒等他坐下，遠處又忽然傳來陣陣慘叫聲。
卻是前去救火的士卒，被暗中衝出的兵士亂箭射殺，很快就倒下了一大片。
導致火不僅沒能滅下來，劉軍短短時間就折損了一百多人。
“不對！”
“江陵城中，怎麼會無故出現兵士？”
“城內除了劉琦公子外，就只有主公的兵馬駐紮。”
趙雲皺眉。
但忽然，趙雲臉色就是一變。
“糟了！還有世家！”
那些世家圈養家兵，每家至少也有一兩百人，匯聚在一起，組成個一兩千人的軍陣不成問題。
而且世家的家兵，武器精良，平日裡伙食也好，各個身強體壯。
城中，也只有真正的精銳才是這些家兵的對手。
“必須儘快通知主公，世家反了～～。”
趙雲凝眉，揮手叫來一名親衛，附耳囑咐了幾句。
那親衛點頭，轉身脫下兵甲，趁著夜色，抹黑朝著劉備居住的府衙跑去。
沒錯。
趙雲沒敢讓其騎馬。
因為騎馬目標太過於明顯，他擔心被世家的人發現，從而暗殺。
畢竟，整個江陵城，都在世家的掌控之下。
他不能冒險。
只能奢求其他人早就發現了城內的狀況，已經提前通知過主公了。
“所有人，準備迎敵。”
趙雲依然不打算離開城樓，他一人傲然站在眾軍士面前，手中的龍膽亮銀槍駐在地上，猶如凋塑一般。
城內的動亂愈演愈烈，除了北城外，東城，西城，南城，皆有不同程度的動亂。
只不過，北城這邊的動靜最大。
半柱香後。
趙雲的那名親衛都快跑斷氣了，終於趕到了劉備的住處。
他見整個府衙中一片安靜，便知道還沒有其他人前來稟告，便連忙高聲呼喊道:“奉趙將軍令，求見主公，十萬火急，速速讓開！”
他手中拿著趙雲的軍令，火急火燎的衝了進來。
劉備的親衛想要阻攔，看了一眼趙雲軍令，又讓開了，但依然警惕的跟在此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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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
房間裡的劉備本來睡得正香甜，但外面響起的一道呼喝聲，卻將他瞬間驚醒了過來。
一伸手直接推開了壓著他的甘夫人，劉備拉開被子，穿了件內甲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何事？如此驚慌。”
他看向那親衛問道。
“主公，城中的世家反了！”
那傳令兵跪在地上，說完話後就劇烈的開始喘氣。
“不！可！能！”
“我三弟救了江陵太守郭永的女兒。”
“這幾日江陵城中的各家族長，都與我飲過酒，與我相交莫逆！”
“他們怎麼會反？”
“你一定是聽錯了，去，再去探！”
劉備揮手，讓那傳令兵出去。
“主公，我所言句句屬實啊。”
“如今他們正在各處製造大火，並且偷襲我們在城中的駐軍。”
“末將趕來時，沿途所見，到處都是屍體，我軍損失慘重。”
“還請主公立刻出去主持大局吧。
傳令兵哀嚎起來，遞上了趙雲的軍令。
劉備的身體晃了晃，旁邊的一名親衛連忙將他扶住，這才沒有摔倒。
“郭永奸賊，枉我對你以誠相待，你竟叛我！”
“還有江陵世家，都欺負我劉備無能嗎？”
劉備抓起桌子上的杯子，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他此時，內心的憤怒高於一切。
為什麼！
為什麼這些人分明都已經與他交好，讓他看到了希望。
卻又在關鍵的時刻，從背後捅上他幾刀。
讓他，心如刀絞！
“去……快去叫三弟來，快！”
“另外，急召所有人等前來議事，要快！”
片刻後，冷靜下來的劉備連忙衝著身邊的親衛吼道。
沒多久。
張飛來了。
簡雍，糜竺等人都來了。
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無比。
特別是張飛，此時胸前不停的起伏著，若不是劉備在，他早就衝出去，把那郭永狠狠的捅上幾個窟窿了。
“大哥，有俺老張在，一定替你殺了那些逆賊！”張飛打破了沉默，看向劉備，帶著幾分關心的說道。
“翼德，我的好三弟。”
“先坐下吧。”
劉備嘆了口氣，然後抬起頭。
他看著自己本就不多的謀臣，武將，一時間悲從心來。
這一次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前一刻還在一張桌子上飲酒，飲盡風流的好友，轉眼間就給他來上一刀。
縱使劉備心堅如鐵，此時也有些撐不太住。
好在。
這樣的事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心中倒還算鎮定。
“城中的訊息，你們都知道了。”
“世家作亂，殺我兵士，燒我錢糧，毀我根基。”
“我與他們，不共戴天。”
劉備說了句狠話，又繼續道，“但世家不會無故作亂，我細想之下，才驚覺發現，這或許，是那曹賊的奸計。”
“那郭永之女，我料早已經投了曹賊，此次做戲騙進江陵，就是勸其父郭永扇動世家降曹。”
“他們這是要滅我劉備啊。”
“若我猜測得不錯，此時，夏侯惇大軍必有動向，正領兵向江陵而來。”
“江陵城，守不住了！”
劉備哀然一嘆。
不得不說，劉備經過這麼多次的戰爭，此時在危急之下，竟然也生出了幾分急智，將前因後果，完完全全猜了出來。
可惜，他現在才知道這些，還是太晚了。
如今計謀已經成功，他知道了又能怎麼辦？阻止得了嗎？
“｀々主公，怎麼辦？”
諸葛亮不在，眾人也拿不定主意，只能紛紛看向劉備。
一聽這個問題，劉備更是氣得臉色鐵青。
那曹賊麾下人才濟濟，怎麼他這麾下，竟沒有一人可挑大樑。
何其悲哀！
沉默！
所有人都在沉默。
大約小半柱香後，劉備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抬起頭，咬牙看向眾人。
“傳召全軍，收攏兵力，整理輜重。”
“棄城，自南門撤退。”
“十幾裡外，便有江陵水船，那裡有劉琦公子的一萬水軍，我們乘船前往江東。”
“好了，都去收拾吧。”
說完話後，劉備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
“諾！”
眾人都退下去了。
劉備則是安排甘夫人等家卷，先一步撤離。
畢竟前車之鑑就在眼前，他可不想自己的妻兒，再度落在曹操的手中。
“翼德，你的幾位嫂嫂，還有侄兒就拜託你了，護好他們的安全。”
馬車前，劉備看著馬上的張飛，認真的叮囑道。
“大哥放心，俺就算死，也會護住幾位嫂嫂。”
“只是大哥，俺走了，你怎麼辦？”
張飛甕聲甕氣的問道。
“翼德！”
“新野時，我已經逃過一次了。”
“這天底下，哪裡有逃跑的諸侯？”
“城中兵馬，你帶走一萬五，還剩下有三萬精銳和新招的三千新兵。”
“我就用這三萬三千兵馬，倒要看看那夏侯惇，能不能取走我劉備的頭顱。”
劉備說道。
(錢錢好)“大哥，你隨我一起走吧。”張飛愣住了，然後驚聲喊道。
“走。”
劉備瞪了張飛一眼。
張飛張了張口，在劉備的目光下卻什麼都不敢說，只能不甘的帶著甘夫人等人離去。
馬車中，門簾掀開。
甘夫人，糜夫人痛哭流涕。
甘夫人抱著劉禪，舉著劉禪的小手，狠狠的朝劉備揮了揮。
“哇……啊……”
似乎是心有所感，劉禪竟在馬車中哭了起來。
劉備雙眼通紅:“我兒不哭！快走！”
甘夫人慌忙將簾子放下，照顧劉禪去了。
待馬車遠去。
劉備才整理了一下軍容，提著劍前往北城。
其實。
他之所以留下，除了要斷後之外，更重要的，還是擔心夏侯惇的十萬大軍追殺。
畢竟，他只有五萬多人。
若是倉惶撤離，一旦得知後方有大軍追殺，軍心必然大亂。
或許，都用不著夏侯惇大軍追殺叔。
他麾下的士兵就會為了逃命，而出現後軍踩踏死前軍的情況。
到時候，就真的是自尋死路，無力回天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危險，他也必須要留下斷後，至少為張飛帶走的精銳，留足撤走的時間。
另外。
留下來還有一個好處，那便是江陵城還在他的手中。
哪怕北門失了，可夏侯惇十萬大軍，一時間也進不來，他完全可以依靠城牆之堅，阻擋夏侯惇大軍。
總比在平地之上，直面夏侯惇大軍要有利得多。
北城。
黃忠見城中火起，四處大亂。
便知道時機到了。
他必須儘快佔領北門，開啟城門，讓疾馳趕來的夏侯惇大軍入城。
“所有人，隨我守住北門。”
黃忠說罷，提著大刀便衝了出去，三百精銳跟在他的身後。
幾乎只是片刻之間，負責看守城門的三十多名劉軍就被消滅。
但其他地方聽到慘叫的劉軍，卻幾乎是同時朝著這邊趕來，手中的其他事情，也顧不上了。
城樓之上的趙雲臉色大變，連忙帶人下城。
剛剛抵達，便看到了那日請他飲酒的老丈，頓時愣住了。
“你是什麼人？”
趙雲問道。
“趙將軍，別來無恙啊。”
“在下黃忠，奉我家恩公之命，前來開啟江陵北門，放夏侯惇大軍入城。”
“有我在，你拿不回北門。”
黃忠持刀而立，傲然道。
身後，北城門已經被從裡面開啟了。
幾乎與此同時。
負責駐守北門的守城將裡，一名副將直接抽劍斬斷了捆綁鐵索的繩索。
譁啦啦！
頓時間，一座木橋直接從城牆上墜下，穩穩的落在了護城河對岸。
趙雲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眉心一跳。
沒想到，連軍中都有人已經被世家收買了。
江陵，看來是守不住了。
不過，就算守不住，也要戰。
“我無意與老丈相鬥，你棄刀投降把，我可以饒你不死。”趙雲冷冷看著黃忠。
他不屑於對老弱婦孺動手。
“呵呵，趙將軍也看不上老將？”
“那黃忠就親自來領教吧。”
黃忠暢快的大笑一聲，揮舞手中長刀主動衝向了趙雲。
一刀噼下，聲勢如山壓。
當！
趙雲舉槍格擋，頓時覺得虎口一麻，他忍不住驚訝的看向黃忠。
好大的力氣。
“是我小瞧老將軍了。”
“再來！”
趙雲認真了，拔槍便刺，沒有絲毫的留手。
“來得好。”黃忠大喜，與趙雲戰在了一起。
其餘劉軍，則是趁此機會，試圖將北門奪回。
可惜。
城門本就狹窄，一次性並不能容納太多人透過。
因此，就算劉軍有好幾千人，可真正能進去的，也沒多少。
這就讓那三百家兵，雖說守得艱難，可終究是守住了。